《三寸毒蓮．卷一》溫柔公子的殺人魔白月光 - 【第一卷】 02：茶樓會

　　騰雲寨那窩山賊功夫本就不算太差，寨主羅剽又為人狡猾，澐縣的官府難以對付，只能先對行旅好言相勸，繞道而行，切勿接近澐山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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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對外來的商旅遊客便起不了作用，每年仍有心急的商旅或行人想走山中小道趕路。年年送上門的財貨讓騰雲寨這批宵小日漸猖狂，也使他們有了壯大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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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久了，甚至有些不怕死的無良商人或江湖宵小向他們買賣。羅剽也是來者不拒，是要做普通生意還是做拿手生意，全看來客的運氣和寨主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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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窩作惡多端的山賊又是如何落入遭一紅衣舞妓屠殺的命運？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一座茶樓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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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詠茗茶樓請來江南最受仰慕的名妓演唱，搭上名家所填的詞，吸引不少文人雅士前來探訪。三層樓高的茶樓隔著一條路便是水，涼風習習，舒適的桌席滿是茶客，此時無一不是聽歌聽得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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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坐在二樓廂房，此處雖距離稍遠，視野卻是極佳，透過天井觀賞庭中歌妓表演，不必怕遭他人遮擋。況且若會因這點距離渙散歌聲者，只能算是三流歌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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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穿一襲墨色黑衣，衣領和衣帶卻是鮮豔的朱紅，側坐於廂中長椅，翹起一雙細細的腿。裙角露出一截足踝，白皙的腳背連著繡花鞋尖，在墨色黑裙的襯托下，精緻宛如出水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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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凝神傾聽歌妓演唱，素手執杯，薄唇品茶，三分慵懶七分閒暇。她撐著頭斜望一樓的歌者，一雙杏眼珠粉不施，眼神靈動得像是一池潭水。眼下淺黑色的痣，恰到好處與那雙明眸構成一幅清逸秀麗的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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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幅不該被破壞的畫、一位不該被驚擾的人——木有知就這麼坐著，聽歌、品茶，閑靜而冷傲，宛如一位召見歌者的王、一位恃寵無畏的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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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名不速之客闖入廂房，木有知的眼神瞬間變得凝滯，像在問罪一般，她說道：「梁琦，妳來這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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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妳喝茶聽歌、順便替長老們帶個話。」回話的是一位身著青衣的女子，一把短弓斜在腰間，她調整短弓的位置，逕自入座，絲毫不像自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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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怎麼找到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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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知道師姐喜歡聽歌，妳怎麼可能錯過這難得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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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不再說話，靜靜遞了個茶杯給梁琦。梁琦接過茶杯，倒茶喫了口說：「真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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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沒有回應，只是專注聽歌，目光彷彿被歌妓給吸住。梁琦見她毫無反應，竟也不知如何接話，只得裝模作樣地聽歌，一首歌間又喝了好幾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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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小小的粉蝶，飛到二人身旁的窗上歇息。此時梁琦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姐什麼也沒問，倒是對我帶來的消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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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抿口茶，冷冰的雙眸沒有正看師妹一眼，「說吧！這次想讓我殺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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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師姐態度如此，梁琦自是不甚愉快。她從以前就覺得，師姐似乎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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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冷哼一聲，從嘴角到眼角都像在冷笑，「誰說要妳殺人了？還是對師姐來說，殺人是升階最快的途徑才總想著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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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一雙冷眸扎向梁琦。像是被銀針刺疼一般，她反射性地別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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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要彌補自己剛才的無禮，這次她的語氣很小心，且裝作毫不在意，「我們幾個師弟師妹心底都清楚，師姐會是最先升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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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和師姐相處多年，本以為早已習慣她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可每當不慎招惹對方後，見到師姐那扎人的目光，都還是會不由得驚嘆──難怪師父總誇妳資質好，就那眼神，怎麼看都是天生的殺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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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頃，她感覺木有知移開目光，才敢看向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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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木有知正放下茶杯，眼神彷彿自有心事。她緩緩說道：「不殺人……那他們找我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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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已記不清上次執行非刺殺的任務是在何時了。想到這，她也只能在心中自嘲，或許自己真如師妹所言，總在考慮著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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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想要妳去浣城找樣東西。」梁琦雖是說找，但他倆都明白，實際上肯定更像是「搶」或者「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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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於是皺起眉頭問：「這種事情交給巧手無蹤不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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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蟲心。」梁琦打斷木有知說：「他們要妳去取回百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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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是襖熱的江南六月，梁琦卻感到一陣惡寒──木有知本就冷淡的眼神忽然結成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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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這下連別過眼也不敢，剛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像只過一息，又彷彿下完一場雪，她才聽見木有知開口：「告訴我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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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梁琦才感覺自己又能動了。她緩口氣，答道：「我們聽見風聲，說有人要在百寶筵上賣掉百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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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調來到激昂處，歌妓的唱腔徹底埋住梁琦的耳語。木有知全神貫注，凝神傾聽，細細的眉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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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曲子結束時，木有知低下頭，雙眸盯著杯底的茶葉，「也許長老太看得起我……百寶筵上必有眾多俠士，這項任務恐怕得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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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有意推辭，梁琦即刻插嘴：「長老們知道妳會如此說，所以他們已經決定，事成之後妳便能升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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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木有知瞬即抬頭，眼中滿是詫異。梁琦雖看得出她神情猶豫，卻也看得出更多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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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說，我們幾個師弟師妹，都知道師姐妳會是我們這輩最先升階的人。」像是有意推師姐跨過最後一道檻，梁琦說得自然：「這般機會難得，但給師姐著實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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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絕非違心之論，儘管這幾年和師姐的關係說不上親近，但梁琦始終在各方各面景仰木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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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聽見此言，深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那師父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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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將手伸向腰際，一邊回答：「師父知道妳對此去必定遲疑，所以特地為妳準備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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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一罐拇指大小的黑色陶罐放置到桌上，木有知見之，竟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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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明白這是什麼吧？」梁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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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微微頷首，她心裡清楚，那陶罐中裝的是師父精煉的劇毒。此時歌妓又開始演唱另一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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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要我轉達：若是妳用了這瓶毒，便表示妳接受這次任務，我自會回報師父和長老們。」梁琦伸手，又將陶罐推得更向木有知，「若不用，他們自然明白百蟲心和升階對妳不若妳說得那般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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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了口氣，設法讓自己準備好說接下來的話，「既然如此，『另外那項任務』，妳恐怕也不配親自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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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木有知周圍的空氣再次變得凜冽，和方才不一樣，她的目光甚至沒有移動，梁琦卻清楚感受到殺氣──剛才在窗上歇息的粉蝶，不知為何，竟落到桌面上，六足朝天，似在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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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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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見狀，反射性地閉了氣，不敢多出任何一聲。只得盯著師姐，手不自覺地摸上腰間的短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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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有知的左手握成了拳，腕上一支銀黑鐲子震動著，眉下一雙杏眼也在無聲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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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什麼？他們憑什麼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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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們既出此言，顯然是想逼她就範，可木有知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又做錯什麼，非得他們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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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座的梁琦仍舊屏著呼吸，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得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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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對師姐說這番話是有生命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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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歌曲唱到高潮處，木有知忽然伸手拿起陶罐，取下瓶塞，將罐中之物一飲而盡。她的臉先是抽緊在一起，數息之間又漸漸舒緩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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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至此時，曲聲中止，在詠茗茶樓的全部演出結束。梁琦這才吸了口氣，她有意識地瞥了眼桌上那隻粉蝶，轉瞬之間，牠已失去性命，一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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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木有知起身離席，陶罐被她扔回梁琦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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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琦打了個寒顫，急忙喊住師姐，「師父還說，如果師姐想，可以帶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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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告訴長老們，我不會失手。」木有知冷聲打斷，絲毫沒想聽師妹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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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語畢，她便轉身離去，留下梁琦一人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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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師姐漸行漸遠，梁琦緊繃的神經也終於放鬆，總覺得自己險些如桌上那隻粉蝶一般喪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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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苦笑著自言自語：「嘿！師父果真是最懂師姐的人，要我轉達的激將之語，未免也太過有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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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姐還真是厲害得可怕……」梁琦看著粉蝶的屍體，雙眼微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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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她用手指將蟲屍彈至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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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還剩半個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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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2：茶樓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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