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疼痛 ——微小說 - 童話結局之後(2/6 二更)

教堂內神父正擦拭著燭台，今天不是彌撒日，教堂中不會來人，正是安靜的時候，神父用袖口擦了擦額角的汗，打算擦拭完燭台就把沾染了油汙的長桌擦拭一遍

但他的安寧馬上就被一個脆生生的的聲音打破了

「勞倫斯叔叔！」女孩大力地打開教堂的門，午後燦爛的陽光透過敞開的大門闖了進來，神父為這突然的光線瞇起眼睛

女孩的因為奔跑而氣喘吁吁，白皙的臉頰上有一抹運動完泛起的紅潮

陽光撒在女孩的微卷的長髮上，散發著璀璨的光芒，為她的瘦小的身軀上描上溫暖的金邊

在那一瞬間，女孩像極了聖典當中，耶和華派出的天使

但勞倫斯神父知道這個孩子不是甚麼天使，她更像是替人類承受苦難的彌賽亞

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這女孩可憐的際遇讓他總是有更多的縱容

「所以格蕾絲(Grace)，你父母又吵架了？」他溫和的出聲詢問

女孩，也就是格蕾絲，用著不滿的語氣回答，「他們能有哪天不吵得麼？他們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前往吵架的路上」

「大吵，摔東西，扔盤子，用最惡毒的語言互相地詛咒！」格蕾絲講到這裡，聲音激越了起來，憤怒讓她一腳踢上了信徒祈禱的長木椅，用暴力來宣洩情緒

這像極了她總是衝動的父親

直到她對上勞倫斯神父不贊同的眼神，彷彿一桶水澆了下來，熄滅了她的怒火

她收起腳，怯怯地望了勞倫斯神父一眼，規矩的坐在祈禱長椅上

她垂下眼睛，拳頭柔捏著裙子，小聲地嘟囊抱怨，「他們最和平的時候，也就是互相不跟對方說話了」

勞倫斯神父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格蕾絲，不要怨恨你父母，他們是相愛的」

「是，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說，他們克服了千山萬水，歷經風波這才在一起，然後有了我，他們是彼此相愛，但是—但是—」

她哽咽了一下，「我看過和我一樣年紀小孩的爸媽，雖然鎮上的人都不喜歡我，罵我是雜種，我還是趁他們不在的時候，偷偷地看過」

「他們會一起討論事情，分享彼此的情緒，他們會握著對方的手給予對方安慰，互相親吻臉頰道早安晚安，會說愛你，會說早點回來，他才不是像我爸媽那樣，彼此不說話，傳話都靠自己女兒」

神父在格蕾絲旁落座，他將氈毯蓋在了萊絲莉肩頭，並遞出乾淨的紙巾，他輕聲安慰道

「我和你說過，他們的愛情得來不易，這讓他們更珍惜這段感情，比起互相吵架，他們會互相理解的—」

勞倫斯寬慰的話還沒說完，萊絲莉就賭氣打斷了，

「如果有這麼一天，我心甘情願的上十字架」

「格蕾絲！」勞倫斯嚴厲的說，「不要拿自己來開玩笑，天父也不是你可以胡亂妄言的！」

「對不起，」格蕾絲抖了一下，他不想惹這個鎮上少數對他好的神父生氣，她覷一眼神父，端坐起來，認認真真得伸手畫了十字後閉起眼睛祈禱

「天父，我忏悔我口出惡言，我愧疚對您和我的父母所造成的傷害。請赦免我，并賜予我正直、寬大，平和，使我能更好地按照你的旨意生活。阿門」

她低頭安靜了一下才抬起頭來，眼前是木頭的十字架，上面刻著低垂著頭呈現受刑的姿勢的耶穌，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格蕾絲不由自主的想，也不知道耶穌在替全人類上十字架是怎麼樣的一個心情

神父在格蕾絲身旁開口，他的話語平靜而充滿力量，像是拍擊沙灘的大海，一次又一次，鍥而不捨「我可以和你說明你父母是如何認識的，還有他們的愛情—」

假的說了一萬遍就能成真，有了童話般被美好開端，在千帆過盡之後也抵達了圓滿的故事結局

但童話結局之後呢？

在維洛納郡這樣的小地方，蒙太古家與凱普頓家世代敵對，起初是因為搶奪水源灌溉的問題，兩家都想佔據更上游的地方，一開始是爭執後來漸漸演化為大打出手，哪家的人先動手殺人已經不重要了了。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6kAURn2J

他們之間的血仇根深蒂固，沒有緩衝的餘地。

所以勞倫斯神父凱普頓家的舞會上看到蒙太古家的成員才會這麼驚訝

尤其是那個青年他不僅認識還很熟悉—現在蒙太古家族長的幼子，羅密歐‧蒙太古

勞倫斯眼中的他是個衝動但又不乏真誠的年輕人，曾在憤怒上來時當眾打翻聖餐禮上的食物，和對面的人大打出手，但在結束後他留下來跟他打掃到深夜作為他對神父以及教堂冒犯的誠摯歉意。

在凱普頓家宴會外的花園中，羅密歐同一名金髮的女子坐在了一起，兩人的身姿在綠色植物圍籬遮掩下若隱若現，他們牽著手在低語，女子手上的摺扇攤開遮住了他半邊的臉頰，隨後她收了扇子，似有暗示的將合起的扇尖抵在嘴角

羅密歐深情的傾身，給了女子一個熱烈的吻

在午後的斜陽中，羅密歐攬著女子的腰間，他垂著眼，吻得既專注又虔誠，宛如畫家親吻她的繆思。

女子的雙手忘情的擁在了他的脖頸上，時間彷彿在這瞬間被無限的拉長，被甜蜜毫無空隙的塞滿，在陶醉的當下，女子手上雪白的蕾絲繡扇從手上滑脫，落在了地上，但兩人都沒有發覺

過了許久，他們戀戀不捨的分了開來，女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霞，他們含情的對視著，最終兩人笑了起來

女子側過頭來，露出了金髮下那含笑的湛藍的眼睛，亮麗的像是夏日波光粼粼的愛琴海

但勞倫斯神父大驚失色，他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

羅密歐在凱普頓家主辦的宴會後花園幽會已經足夠大膽了，他是蒙太古家的人，如果被發現出現在凱普頓家的宴會上，是有可能被凱普頓家的家人以莫須有的理由要求決鬥，一旦決鬥成立，生死自負。

而他幽會的對象是凱普頓家主的小女兒—茱麗葉‧凱普頓。

如果被凱普頓家主還有他那兩個兒子知道這件事情，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要出聲阻止，給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勸告，跟他說跟凱普頓家的女兒談戀愛不會有甚麼好結果的，在現在把他們拉開，把羅密歐給帶走。

但他一抬頭又看到重新依偎在一起的戀人，他們彼此依靠，糾纏，像藤蔓一樣互相交錯在一起，織成一個獨屬於他們的兩人世界。

慵懶的夏日午後，四周盛開的玫瑰花叢，在樹籬的層層遮掩下，愛情在壓抑與隱密之下悄然滋長，如同石縫中冒出的青草

他最終甚麼也沒說，轉身把過來找凱普頓小姐的傭人給引開了

「你知道你愛的人是誰麼？」勞倫斯神父低聲質問，「那是凱普頓家的二小姐，你們家和他們家的關係，你自己心知肚明」

在舞會後的幾天羅密歐和勞倫斯神父約了時間進行禱告和日常的懺悔，勞倫斯特地把其他人都排開了，只剩下羅密歐和他自己

羅密歐聞言臉色蒼白，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勞倫斯回答，「我受邀請參加了凱普頓家的宴會」

勞倫斯每有把話說得太白

對方在後花園看到了，羅密歐嘴唇顫抖著，他緊盯著神父的反應，「你都看到了…」

他臉上閃過掙扎，猶豫，隨後堅毅漸漸浮上了他年輕的臉龐，他說道，「我愛他」

說完這句話後，某種釋放心底深處的祕密讓他輕鬆起來，這讓他的臉上多了一絲血色，他如夢似幻的開口：

「在遇上茱莉之前，我以為愛就是那回事，即使他在歌劇上被描述的那麼令人動容。但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愛是家族利益的結合，是端莊的夫人，是一起出席的宴會，最重要的是會有繼承人」

「但是在遇上茱莉之後，我才知道事情不是那樣的」

他喘了一口氣，「她那樣的漂亮，那樣的美好，所有溢美之詞都比不上她萬分之一。我的心臟為她而跳動，她是我生命的歡愉，是魚不能離開的水，是我永遠失落的那一半，我無法想像沒有她的生命—那該有多麼枯燥乏味啊！」

他抬頭，黑色雙眼閃耀的光芒如同夏夜中生機蓬勃的星空，他如夢囈般自言自語，「現在想來我從前的人生，就像是從未活過般」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未來？」勞倫斯憂心忡忡的問道，「你們的家人不會允許你們的婚姻，這段感情是不被祝福的」

如果不是凱普頓家和蒙太古家存在累累血債，他都不至於這麼反對這對戀人，拿最近一年發生的事情來說，羅密歐的表哥在決鬥上剛殺了茱麗葉的堂弟—刻意的，羅密歐的表哥沒有給實力不如他的人認輸的機會，一劍割開了他的咽喉，茱麗葉的堂弟當場死亡。

「未來，」羅密歐彷彿被拉回現實，他有一瞬間的頹喪，他的手指插進了他黑色的捲髮當中，苦惱的開口。

「對，我想讓她嫁給我，我會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漸漸地光又回到了他的眼裡，他想到了新的出路

「嫁給我之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在沒有仇恨的地方生活」

他抬眼望向十字架，耶穌雙手張開，綁縛在十字架的兩側，垂著頭神色憐憫的看向世人，像是能夠應許一切，包容一切

「主耶穌，我祈求你的恩典和幫助。我的心中充滿了對我的愛人的愛和渴望。請幫助我們能克服這段考驗，終能成功在一起，阿門」

「神父，請救救我」

茱麗葉神色悽惶的出現在勞倫斯神父面前，他面色蒼白，泛紅的眼角和凌亂的頭髮證明他前來教堂的過程中是如何慌張又悲傷

在教堂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急切地吐出所有的話

「母親要把我嫁給親王的弟弟，我拼命反抗，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

「我怎麼能嫁給她，我已經和羅密歐在天父的見證下結婚了！」，她蒼白的搖著頭，「我不能背叛他！」

她說的是在前一天晚上，她與羅密歐一起在這座小教堂，在勞倫斯的見證下祕密的交換戒指結婚的事情，勞倫斯原本不想答應的，但耐不住羅密歐苦苦哀求

羅密歐言詞懇切的和他說，他知道蒙太古家和凱普頓家的關係，他們的愛情是不被接受的，但他已經決定離開這裡到外地生活，也安排好了接下來住處，他不會讓兩家的仇恨剝奪他們之間的愛情

茱麗葉也流著淚望著他，在這兩人的懇求下，勞倫斯神父還是答應了

儀式很簡單，教堂裡面點燃的白色的蠟燭，一對銀色的戒指和戀人，一本聖經，還有舉行婚禮神父

他們低頭禱告，說著結婚的誓詞，含情的對望彼此，在說完「我願意」後擁吻在一起，堅定的彷彿刀山火海也能一起度過。

沒有鮮花，沒有大眾的祝福，沒有欣慰又不捨的父母，沒有鼓掌起鬨的友人，他們在維洛納郡只能依靠彼此。

勞倫斯對上茱麗葉驚惶的神色，欲言又止

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讓他們偷渡離開維洛納這個地方，但行不通，凱普頓家女兒逃婚，會讓整個家族蒙羞，茱麗葉身為凱普頓小姐恐怕不會想用這種方式

他手上還有一個危險的方案，他吞吞吐吐地開口，「我認識一名醫生，他會調配一種藥」

茱麗葉抬頭看向他，不明所以

「喝下他會讓你好像死亡一下，失去呼吸和心跳十二小時，但你之後會醒來，和以前一樣健康」

隨著神父的話語，茱麗葉臉上逐漸出現希望的光芒，她急切地開口，「那我願…」

「可是，」勞倫斯的話語越來越輕，他打斷了茱麗葉的話，「這只是理論上的」

「醫生宣稱這毫無問題，但實際上這個藥物沒有被使用過，你吃下之後，再也不會醒過來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可能性不低」

「你在好好想…」

「我願意」，茱麗葉說的既迅速又果決，像是在那一晚上在教堂微弱的白色蠟燭下締結秘密婚姻的我願意，即使知道愛情的前途阻難重重，她依然堅定地朝前邁進

「我想賭那個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機會」，她的那布滿血絲又異常堅定的雙眼，搭配蒼白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軀，迸發出奇異的生命力，既虔誠又瘋狂。

她對著神父拉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她顫抖的說，「事實上，我沒有辦法想像沒有他的人生」

「那對我來說就像身處地獄一般，死亡不會比這個更糟了」

勞倫斯神父看著茱麗葉，她看起來那麼的害怕，卻又因面對死亡而顯得那麼勇敢，他靜靜地嘆了口氣，「神會祝福你們，陪伴你們，無論發生了甚麼，你們是否在一起，那都是他的旨意」

「凱普頓小姐，如果你沒有醒過來，那是因為天父為你的美好所動，想要你陪伴左右，只要相信祂，祂就會帶你進入天國，那是充滿美好，沒有痛苦與煩惱的地方」

「那裏會有他嗎？」茱麗葉脫口問出，隨後又想到了甚麼，自顧自地否認她的上句話

「不不不，他不準過來，我要他記得我，記得長長久久，即使日後有了其他妻子，也要知道我是他最愛的、第一個女人」

她甜甜地宣布，專橫又霸道，「他要照三餐想起我，少於這個次數都不行」

「最重要的，我要他活到很老很老，活到白髮蒼蒼，活到兒女成群，才准來見我，我要聽他人生中發生的所有事情，所以如果他的人生過得很貧乏無趣，那我是不會見他的」

她微笑著不停地說，眼淚卻掉了下來

「神父，若是…若是真的…，你會轉達我的願望的，對嗎？」

勞倫斯神父默然無語，他禮貌的沒有看向茱麗葉，點了點頭

茱麗葉笑著哽咽了一聲，低頭畫著十字架，做著在教堂底下最後一份禱告

在服下假死藥之後，茱麗葉的喪禮如期舉行，勞倫斯神父親自去和羅密歐講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羅密歐看起來當場想跟他來了場決鬥

在溜進凱普頓家的墓穴中後，羅密歐掀開棺材後靜靜等待著，他拿著懷錶，數著時針上的秒數，在十二個小時還沒到的時候茱麗葉首先恢復了脈搏，再來又過了一個小時，棺材裡的人開始喘氣，直到張開了雙眼

過了半天不到，羅密歐看起來就像是過了漫長的一生，他看向棺材裡的茱麗葉，嘴唇蠕動著，像是想罵人，又像是被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滿所以說不出任何話來

凱普頓家的墓穴裡幽暗陰森，只有火炬忽明忽滅提供微薄的一抹光芒，茱麗葉的臉色蒼白的像是墓穴中死而復生的鬼魂，他給了羅密歐一個虛弱的笑容

羅密歐一把將她擁在了懷裡，顫抖著說道，「上帝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茱麗葉緊緊的抱住羅密歐，如夢囈的開口，「我一直向上帝禱告著，只要讓我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回來就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羅密歐喃喃唸著，「回來聽到了神父的消息你知道我多害怕，我只是幫哥哥出去小鎮辦事情，妳就出事了…」

「我答應過會好好保護妳的！」

茱麗葉笑著流淚，一隻手摸向了小腹，「可是我也想為我們做點甚麼」

她看羅密歐顯然沒有會意過來，悄然的在羅密歐耳邊公布答案，「為我們的家」

羅密歐眼睛睜大了，驚訝、不可置信，狂喜在他臉上綻放，使他的表情扭曲成一個好笑的樣子，「認真的？」

他的聲音輕輕的，深怕稍大一些會驚擾這個美夢

茱麗葉點點頭，臉頰浮出了一點紅暈

「格蕾絲(Grace)，」她開心的說，「我想好了，如果是女孩那就是格蕾絲，羅密歐你覺得呢？」

羅密歐在空中畫著拉丁語的字母，拉出一個幸福的笑容，「那如果是男孩那就是艾凡(Ivans)」

「「因為那是上帝送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兩人在墓穴中執著手，又笑又流淚，墓穴中陰冷絲毫未損兩人的溫馨

午後的光芒透過教堂的彩窗照了進來，照射道格蕾絲慘白的臉上

燦金的直髮，挺直的鼻樑—凱普頓家的特徵

漆黑的雙眼，略厚的嘴唇，和濃密的眉毛—蒙太古家的外貌

格蕾絲‧蒙太古，她今年八歲，父母彼此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戰，今天她受不了了，從位於山上的家跑了出來，抄了各種山間小道，來到了教堂

她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女兒

兩家的容貌和諧的融合在格蕾絲的臉上，還未長開的五官已經可以瞧出未來是名美人，但這在整個維洛納郡這樣的長相顯得不倫不類，像是一個屈辱的標籤

所以格蕾絲如果有走在鎮上的路上的時候必定是低頭不和任何人對視的

在聽完故事的格蕾絲抬眼和勞倫斯神父對視，她的雙眼籠罩著淚光，長長的睫毛眨了一下，水痕從臉頰上滑落，在白色的裙子上留下水痕，她卻渾然未覺。

她怔怔的說，「這聽起來好像別人的故事…」

她無法想像這來自於他們的父母

媽媽從來不煮爸爸愛吃的食物，爸爸對著媽媽洗完的衣服嫌東嫌西，他帶回來的是白色的雛菊花，永遠不是媽媽最愛的玫瑰

他們會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大吵，互相對對方尖叫，彷彿下一秒就會大打出手

能證明他們是夫妻的，只有無名指上那一圈銀色和同房共眠彼此背對身影

他們最好的時候格蕾絲看過，沒有爭吵，唯獨剩下靜默，他們彼此挨得很近，並排而坐，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母親空茫的眼神直視著天畫板，父親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那因為粗活長出的厚繭

勞倫斯拿出手帕替格蕾絲擦乾了眼淚，「之後又發生一些事情，你們原本要在這裡以外的地方生活，但你爸爸在外經商失敗，生活過得拮据，所以又回來了這裡投奔家人」

之後的事情，勞倫斯就不知道了，只是隱隱約約都聽說羅密歐的父親和母親死在了家族晚宴上，死因不明，大家都說是凱普頓家做的，之後凱普頓家的次子在決鬥中被羅密歐殺死。

茱麗葉和羅密歐在這裡較偏遠的山裡安了家，關係也降至冰點，他在鎮上的時候，時不時的就得出面趕走那些兩家的幼稚小鬼，把被毆打的格蕾絲解救出來

「不該是這樣的！」格蕾絲搖著頭，「如果他們之間是相愛的，那不該走向這樣的結局！」

她從教堂的長椅跳了下來，雪白的長裙翻過了一個活潑的弧度，她擦乾了眼淚，看起來十分堅定，像是已經打好主義，有了新的目標

「勞倫斯叔叔謝謝你！」她左手拉起裙子，右手伸直向前，朝著勞倫斯鞠躬，禮儀不是很正式，顯得有幾分不倫不類

她朝著教堂門口跑去，她艱辛的拉開了大門，下午五點太陽還未落山，外面的光灑了進來，彷彿神打開了大門，外面是沒有煩惱的天國

格蕾絲跑進了光裡，教堂的大門在她的身後闔上

那也是勞倫斯神父最後一次看見格蕾絲

格蕾絲走在了城鎮的街上，她的手裡捧著一束玫瑰花，她會將玫瑰花買回去，謊稱是爸爸送的，她還會下廚煮爸爸最喜歡的菜餚，然後跟爸爸說是媽媽煮的

年紀小的她尚未明白甚麼是深仇大恨，不明白家族之間的壘壘血債，她的世界很小，對她好的那幾個人

爸爸、媽媽、勞倫斯神父，這圍成她勉強完整的世界，那是她的家人，除此之外皆是外人

她知道鎮上的人都很討厭她，每次走上這裡的街道都必須格外小心，她當然知道叫做表哥或堂哥的人會把她堵到小街道的偏僻處毆打她，但那些不是家人，是外人，是會對她造成傷害的外人

外人都是很壞的

天快黑了，夕陽落山，格蕾絲看相地上長長的黑色影子

奇怪，她走的路是不是過於乾淨和平整了？

她平常走的路都是山間小道，有的時候會抄一些根本沒人會踏足的小路，那裡的共同特徵是部滿泥巴，崎嶇以及不平

她走在城鎮的街道上，抬頭，旁邊麵包店，再往前是珠寶店，衣飾店，店鋪林立，衣飾得體的夫人正對著裁縫說著甚麼，裁縫點著頭，拿出羊皮紙和羽毛筆進行速記

小姐們挽著手臂對著陳列的禮服竊竊私語

年輕人掏出錢，遞給了賣麵包的老闆

流動商販吆喝著，走過繁忙的街區

這裡是市裡最繁華的地方，維洛納郡的貴族常常會經過，格蕾絲僵在那裏，她走錯路了！但她今天拿著禮物，回去還要準備飯菜，不能被那些常常欺負她的混蛋耽誤

她低下頭，避免跟任何人的對視，拉低帽沿後，轉身往另外一條更僻靜的道路走

正當她要踏上某條暗巷的小路時，她被人喊住了

「這不是我們親愛的表妹麼？」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伴隨一陣惡意的哄笑聲

格蕾絲當機立斷，把腿狂奔

然而另一雙大手狠狠的扯住她的肩膀，粗魯的把她轉過身來，狠狠的把她慣在了牆上，她痛得倒吸一口氣，她手上竄緊了那一束玫瑰花

「阿呀，我們的小表妹有心上人了」另一個聲音顯然看到他手上抓緊的玫瑰花，於是出言嘲笑，「究竟是誰？」

「——這麼倒楣」，他的朋友老練的接了口，隨後他們此起彼落的大笑了起來

格蕾絲抬頭，看清楚將他圍在這裡的人

為首的人是個英俊的男人，黑髮黑眼，和她在樣貌上有幾分的類似，其他的人相貌各異，但統一特徵就是黑色的頭髮

格蕾絲認識為首的那個人，他是蒙太古家長子的兒子，她的大堂哥，其餘的人都是蒙太古家的親戚

她腦袋中過了一遍那些人的訊息，努力的在找出逃跑路線，但徒勞無功。她臉上浮現出的無助和絕望很好的取悅了那些人，他們將他圍住了。

格蕾絲手上緊緊抓住的玫瑰花終究沒有保住，花束被搶了扔到地上，被那些人粗魯的碾碎，零落一地。

大堂哥輕鬆的坐視毆打發生，然後在背後涼涼的發話了

「我很久沒有和我的表妹說過話了，這次要好好一起親近親近」

格蕾絲感受到不妙的氣息，這次跟以往的都不太一樣，也許是他們看著她時惡意又若有所思的目光，也許是在她的身上遊移的手，害怕促使她放聲尖叫，「救命！救救我！」

淒厲的尖叫劃破人潮來往的市集，流動商販吆喝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後又恍若無事的接著做自己的事情

「媽媽！救救我！爸爸！神父！」

和裁縫師說話的夫人聽到刺耳的呼救聲，蹙起了眉頭，刷的一聲迅速的張開了秀扇，扇了扇，又不悅的闔上。裁縫師瞄了格蕾絲一眼，又將目光放在了羊皮紙捲上，輕聲細語的和夫人確認了一下要求

被挽著手臂的小姐拿著扇子摀住嘴，和挽著她的閨密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那一頭燦金的長直髮無比顯眼招式著她凱普頓家族小姐的身分，面對她受欺凌的表妹她沒有出言阻止，反而眼光落有落無的瞥向事情發生的角落，樂不可支

大堂哥回頭盛氣凌人的環視眾人一圈，理所當然沒人要為格蕾絲出頭，他滿意的揮了揮手，他的其他朋友和親戚一擁而上，把格蕾絲摀住嘴巴帶走了

只餘下地上破碎一地的紅色花瓣

茱麗葉在清晨的河裡發現了他的女兒

昨夜她的女兒沒有回來，她和羅密歐找了半宿了，直到女兒失蹤的當下，他們放下了那些爭吵和那些對峙，和羅密歐分頭找人

「茱麗葉，別擔心，我們會找到她的」，她的丈夫疲倦的這樣說

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茱麗葉走到了小溪邊，遠處已經聽到負責漿洗衣物的女孩早起的喧嘩，她停在了河邊，看到河底裡面銀色的雕花髮夾

那是格蕾絲的東西

她惶急的抬頭，看見卡在石縫裡面的身影

格蕾絲靜靜地躺在河面上，她雪白破碎的長裙散了開來，浮在水面之上看起來像是盛開的花辦，頭上燦金的頭髮在水面下飄著，像是花瓣上的花蕊，是那團蒼白的生命唯一的亮色

她的雙眼微闔，神情安詳，看起來像是陷入安眠，只是再也沒有了聲息。

茱麗葉腦子一片空白，回過神後，她已經衝過去抱住她的女兒，她顫抖的抱起格蕾絲冰冷的身軀

她搖晃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格蕾絲，別睡了，起來」

半遮住容顏的頭髮滑落下來，露出格蕾絲整張臉，那張精緻的小臉布滿了瘀青和傷痕，但是最觸目驚心的是臉上橫過整張臉的那個詞

雜種(mon grel)

用刀細細的，一筆畫一筆畫的刻了上去

茱麗葉聽到有人在尖叫，那聲音彷彿喊進了所有悲痛和絕望，揉合進憎恨與憤怒，一聲又一聲迴盪在這個空間裡

真吵啊，茱麗葉想，她看到她女兒的臉上滴滴答答的落滿水痕，她機械式地為她拭去，輕輕的掩住她的耳朵

下雨了，而她的女兒只是睡著了，不要讓那愚蠢的尖叫和雨聲吵醒她

只是心裡的一角很清楚地明白，她不會再睜開眼睛，將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狀，用甜甜的聲音喊著”媽媽”

她失去了她的格蕾絲(Grace,恩典)

洗衣服的女孩們聽到尖叫聲跑了過來，他們看到一個女人，她抱著一具小小的屍體，用手輕柔的拭去掉在女孩身上的眼淚

女孩身上殘破裙子遮掩不住瘀痕曝露出來，青紫的痕跡沿著大腿攀爬而上，隱沒於剩下的衣物中，其中一個負責洗衣的婦人不忍看到，他將衣服脫了下來，把女孩因為裙踞碎裂而露出的大腿蓋住

那痛苦的悲嚎聲持續迴盪著，其餘人紛紛不忍的別過頭

幾天後，羅密歐出現在家族的長廊上，他黑色的頭髮染上油垢，糾結不堪，臉龐因為充滿仇恨而扭曲，他將他大哥，就是現任組長的大兒子拖了出來，將他一路拖到了大街之上

大兒子—也就是幾天前帶走格蕾絲的人，奮力的掙扎著，只是他抵不過一位飽含憤怒與恨意父親的力氣，他高聲呼喊著救命，請家裡的人救他

蒙太古家的族長在傭人的通報下焦急地趕來了大街上，直接目睹了羅密歐把白色的手套，扔到了他兒子的頭上的場面

決鬥成立

一旦決鬥開始，生死自負

將染血的衣物收好後，羅密歐返回了他和茱麗葉的家，葬禮已然辦完，他們把格蕾絲埋在了教堂的角落，沒有任何跟家族的人埋在一起。

茱麗葉抬頭，對他露出了笑，殘破的就像是格蕾絲最後身上那條雪白的長裙

他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彼此對視，心平氣和地說話

她疲憊的開口，「你來了」

桌上準備著一鍋湯，色彩豔麗的毒菇在湯中載浮載沉，羅密歐在茱麗葉對面落了坐

「茱麗葉，」羅密歐靜靜地開口，他的臉色籠罩著一層死灰，顯得死氣沉沉

「羅密歐，」幾乎在羅密歐開口說話時，茱麗葉也同時喚出了他的名字，然後他們停了一下，兩人都為了這個默契暫時舒展了眉頭

茱麗葉擦了擦浮腫的眼角，疲倦的說，「我先吧」

「我必須跟你道歉，我跟你吵架的那些緣由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不是說對你這些行為全然不生氣，但是明明只是念個幾句就結束的事情，我偏偏要把事情搞大，有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的言詞很過分」

羅密歐嘗試著幽默的回答，「何止過分，我甚至懷疑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

茱麗葉試圖挑起嘴角，但失敗了，羅密歐無心的這句話讓他想到了她乖巧的女兒格蕾絲，她心中一慟，繼續往下說，

「我在怪你殺了我二哥，哪怕我知道事情不能全怪你」

「你的二哥殺了我的父母，用很不名譽的方式」羅密歐指出

「是的，但他是我二哥，他小時候最疼我了」

她瞧見羅密歐神色不豫就停下了繼續說她二哥的好，轉往其他部分

「我逃避現實，我怨恨你根本沒有好好查證就直接誣陷他，我甚至遷怒於你經商失敗，這讓我們被迫回到一個憎恨我們的地區，被迫承受家人的恩怨」

羅密歐的拳頭竄緊了，他們為了經商失敗已經吵了整整四年，他的防衛心建了起來，漆黑的雙眼冷淡又疲倦的望向茱麗葉，「所以親愛的—」

「所以，」茱麗葉略為提高了聲音，「這都是我的錯。」

羅密歐為這突然轉折錯愕了半秒

「是我的錯，我為過去家人的情分蒙蔽了雙眼反而刻意忽視了事實，我為正當的復仇懷著偏狹的抱怨，甚至很不公平的遷怒那些根本錯不在你的過去」

她垂眼，輕輕的開口，「親愛的，我和你道歉，天父讓我們嚴以律己，讓我們不要把過錯推給他人，要先反省自己，我一項都沒做到」

羅密歐長長舒了一口氣，回答道「我也是這樣的」

對上茱麗葉不名所以的眼神，羅密歐解釋道，

「明明那不是你的錯，可是我看著你，想到了殺了我父親的二哥，」羅密歐彷彿陷入的回憶，「你們又長的那麼像」

「你的二哥，在做案之後隔著整個宴會廳的人對我舉杯致意，奸詐的朝著我笑，像是篤定我不敢對他揮劍，只因我和你的關系」

「有好幾次午夜夢迴時，那張奸笑的臉變成你的，有好幾次我刺穿他胸膛，但倒在我懷裡的人變成了妳，在雨中我抱著你一直哭一直哭，然後父母站在了背後，指責我這個無視親人去世的家族叛徒」

茱麗葉聽到之後不自在的動了一下，她直直盯著自己擺在桌上的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再蠟燭的火光之下閃爍著銀光

「我們之間隔了這麼多，那些甜蜜的愛情，那些美好的互動，我看著你再也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坦然地做出來」，羅密歐坦白道

「分開是最好的方式，我們把坐息完全錯開，避開爭吵」

「可我沒辦法忍受我們之間相對無言，無法忍受你撇開不看向我的眼神，妳第一次和我吵架，我如釋重負，因為妳沒想著離我而去」

茱麗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羅密歐輕輕的笑了起來，「會憤怒，會生氣，妳看向我，對我充滿了負面情緒，這代表妳還是在乎我的，哪怕其實」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細碎到幾乎不可聞，「哪怕其實在你對我惡言相向的時候，我也很受傷」

「我受到傷害了，於是我也拿著憤怒傷害妳，」羅密歐平靜的攤手，「瞧！我跟你做的事情有甚麼不一樣的麼？」

隨著兩人的告白，他們的緊繃的關係稍微緩和一點，羅密歐知道這還遠遠沒有結束

格蕾絲，他們乖巧的女兒，橫亙在他們兩人面前，他死的不明所以，死的…像是一個悲慘的笑話

「格蕾絲，」茱麗葉低低的開口，「在我們吵架的時候，他被人拖走，被人…」

她摀住嘴吧，壓抑著慟哭

羅密歐神色痛恨，他閉了閉眼後張開了布滿血絲的雙眼，「我已經殺了那個兇手」

茱麗葉遙遙頭，太晚了，他們的女兒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躺在她的膝頭，牽著她的手撒嬌，讓兇手得到報應只不過是對親人些許安慰罷了，聊勝於無。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gnIdbwCr

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在嚴冬中向山頂跋涉的旅人，暴風雪吹得她全身發寒；曾經的她認為自己可以披荊斬棘，只要內心有愛就能跨越所有的險阻

但事實是，她走到這裡渾身傷痕累累，生活拮据磨損她的容貌，弒親的仇恨消磨了她的愛意，直到女兒的逝去，摧毀了她的意志

「羅密歐，我好累。」她呈了一碗毒蘑菇湯，說道

「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茱麗葉突兀的將話題帶到了過去甜蜜的時光，她的語調泛起些許溫暖，「你帶著不倫不類的假髮，我想著哪來的蒙太古家的人如此愚蠢，居然敢溜進凱普頓家的家宅當中…」

已經是最後了，於是往昔溫存的愛意柔軟了覆蓋了尖銳冰冷的現實，她回憶著那些美好，不想到最後都還是那些冰冷的指責。

「我可是第一次見面就愛上了你，這對我可真不公平」羅密歐語帶笑意的抱怨道，如同曾經和煦的夏風吹過，柔情蜜意的午後

只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笑意，那雙黑色的雙眼幽深深的，像是讓人望而卻步的深淵，愛意如同風中殘燭

茱麗葉笑著將蘑菇湯一飲而盡，「可後來你在街上替我解圍的時候，我可就愛上你了，你在我成年舞會出現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

「我永遠懷念在花園裡偷來的那個吻」

羅密歐接了下去，「然後勞倫斯神父就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他失笑的搖搖頭，「所以我們可真不適合做壞事，不是嗎？」

「是啊，你太老實」茱麗葉的雙眼逐漸失去焦距，她對著羅密歐撐起最後的笑，那湛藍的雙眼笑意深深，像是昔日夏天裡她對著羅密歐笑，但現在表面上暖融融的春潮融化不了底下永凍的愛琴海

「羅密歐，我是愛你的」，她喃喃的說完這句話之後，趴倒在了桌上，木碗從她手上無力的滑落，像是當年在花園裡落下的雪白繡扇。

只是她累了，愛之上多了太多的東西，家族的仇恨，維洛納郡人的歧視，女兒的逝去，她已經無力再承受更多

羅密歐站了起來，將茱麗葉調整到一個適合趴睡的姿勢，他脫下外套蓋再了她的肩上

他手撫上了茱麗葉枯黃的金髮，多年的貧窮和連綿不斷的爭吵消磨彼此，他如今形容枯槁，看起來也不比茱麗葉好到哪裡去

他看著茱麗葉的呼吸逐漸變淺變急，他回答著，「我也是，我一直都愛著你」

「你沒有提到的還有那場我們央求勞倫斯舉行的婚禮，」

他靜靜的燃起白色的蠟燭，在明滅的火光之下，他拉起了茱麗葉的無名指，握住了她冰冷手上的銀色戒指

「我羅密歐‧蒙太古接受你茱麗葉‧凱普頓作為我合法的妻子。從這天開始，」

他笑了一下，帶著哽咽，隨後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是好、是壞，是健康、是疾病，我們都將互相愛護，陪伴」

他輕輕的將銀色戒指從茱麗葉的無名指褪下，就如他們祕密結婚的那天將他戴上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離。」

「瞧，你沒有提那場婚禮，顯然是不願意死後也無法分離」他喃喃自語，「所以茱麗葉，我此生摯愛，我放你自由。」

他呈了一碗毒蘑菇湯，逕自走向他的房間，房門喀的一聲闔上了，將他和茱麗葉隔成兩個世界，彼此再不相干

這是一則童話故事，有了美好的開端，歷經波折之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然而所有童話，都不會告訴你結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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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魔王貓的創挑，我終於還上了

PS：<羅密歐與茱麗葉>是莎士比亞一齣有名的愛情悲劇，我指用了它幾個元素，寫成一篇符合題目的創挑，是有很多自創的情節在的，建議去看了解一下故事的來龍去脈~3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2dC1D1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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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結局之後(2/6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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