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 038 | Penana

一隻烏龜看見了坐在榕樹根上哭泣的小白花，哭得抽抽噎噎，像是失去了全世界，於是，他心血來潮地問了一聲，「你迷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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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紅的小眼抬頭看向他，她吸了吸鼻子，才點點頭，「嗯！」她哭訴著說，在她午睡時，突然來了一陣大風，將她吹離了自家樹木，然後就找不到天南地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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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妳住哪裡……」他轉過身背向她，讓她上來，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馱負別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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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很多樹的地方……」小花精清脆甜美的嗓音，緩緩描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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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之後，他們成為莫逆之交，而他總是來找她出去遊玩，因為迷糊的小花精一旦離了樹，便找不到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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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成為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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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在漫長的黑暗之中，最後抵達一處四面皆是鏡子的地方，正中間一位藍色頭髮的黑袍少女，正拿著大湯杓在大鐵釜中，不停攪拌，像是熬製著什麼，雙手不斷地從空氣中拉出抽屜，取出東西並扔入其中，還一邊哼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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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有客人來了，再等等，一會兒就好。」少女賣力地攪拌，釜中咕嚕咕嚕地冒著綠色的泡泡，看起來既濃稠又黏膩，非常詭異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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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出來，雙手。」少女盯著她看，彷彿她若不照做，就要立刻哭給她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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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伸到少女面前，手心瞬間出現一片荷葉，少女舀了一勺到葉子裡面，「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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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喝？」她看著那綠色的不明液體，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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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喝不行！」少女直勾勾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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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回看了少女與手中的荷葉幾次，深吸一口氣，將葉片湊進唇邊，原本只想輕抿一口試試，那可怕的湯水，卻迅速流入喉嚨裡，還好沒有什麼怪味，只是如同清水一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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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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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水一樣。」她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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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到妳這樣的人，嚐不到任何滋味，連杯子都很特別，那妳看我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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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綠色雙髻，黑袍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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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真能看到我真身。」她很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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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夏，醒醒。」薛風至輕輕搖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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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怎麼睡著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旁邊滾落一個空瓶子，讓她一驚，忙著解釋：「厄！怎麼沒了？我就試噴個兩下而已，真的，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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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夏立刻高舉右手掌比四，一臉無辜地看著薛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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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妳……有沒有想起什麼？」他拉下她的手，若無其事地詢問著，眼光卻黏著在她身上，不放過一絲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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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烏龜、小花，還有藍綠頭髮的黑裙少女煮著什麼，叫我一定要喝掉……就這樣，我就醒了。」白夏努力回想夢中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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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聽到她的第一句話，瞳孔瞬間放大，眼睛充滿著難以置信的情緒，仔細地盯著她的容顏，想找出一絲絲與故友相似之處，沒想到…..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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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孟婆，妳若投胎一定得喝她的湯。」聽到她的形容，便想起那位奇葩同事，愛好COSPLAY，或許是仗持著可以反射內在的心鏡，能呈現出對方想像或想看到的情境，所以她總是肆無忌憚地穿著誇張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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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湯就跟水一樣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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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為她解釋孟婆湯就是由忘川河畔多種藥草，加入迷魂作用的忘川河水，及世間多情種子的淚，熬製成的一種匯集酸、甜、苦、辣、鹹、澀、腥、沖八味的迷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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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味代表妒嫉與慾，甜代表喜樂，苦為絕望與悲，辣是怒，鹹為哀與憂，澀是愛，腥為惡與憎，沖則是懼與驚，當亡魂嚐到某個味道特別突出，代表那部份的記憶越多越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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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看著她，如同以前的模樣，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也或許從未有什麼事物能在她心中駐足，所以才會嚐不出任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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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她會說第一次遇到我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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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記得曾和東岳大帝說過什麼？或做了什麼嗎？」薛風至想起每一世她際遇，及生命終結後，東岳大帝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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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沒有呀？他是誰？」白夏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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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心想難不成是憶昔水放太久過期了，怎麼這次效果這麼差呀！沒關係，至少他終於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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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白，妳聽我說……」薛風至欲言又止地看著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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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夏被他突如其來的慎重，弄得也不安起來，就連他喚了暱稱也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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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其實我是……妳夢裡的那隻烏龜……」薛風至深吸一口氣，將真相吐實告知，免得他總是糾結著，該怎麼訴說他與她的前世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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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白夏滿臉就是一副……你肯定是瘋了吧？是在說什麼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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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妳的那些夢境全是前世的片段。」他一臉正經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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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明明是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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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因為還停留在前世，薛總兵的靈體，當年，是我沒來得及去諸羅，讓妳受苦了。」薛風至將她輕摟於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髮香混合著憶昔水尚未散去的青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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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說……」白夏想起了上一段夢境，再結合當初考古人員的調查，所以，薛風至當年是為了救援她們，才慘遭毒手，她神情一愣，聽著他仿真的心跳聲，那他……會怪她嗎？畢竟害他英年早逝，還滯留在陽間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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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怪妳，那是命，況且我欠妳的還不僅僅只是這些……」白夏不小心將心聲給說出，薛風至輕撫她的腦後，將其他前世的故事一併說出，萬事起頭難，有了開頭，後面他便十分容易地如實說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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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不但是薛總兵，還是槐師兄，甚至連小沙彌也是你！」白夏這下震驚了，他們這是什麼緣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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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與她額頭相對，一段記憶的畫面，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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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制風龜，那我叫你阿風，可好？」她說制風龜一旦現身，便能讓大風停止，就像在每一個風的季節，他便會出現，有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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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是白花，叫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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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們兩隻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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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薛風至直接打開~~任意門~~……鬼門，殺到紂絕陰天宮，這次連通報都不願，就直接走進去，害得後頭的門衛直追著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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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大人，還請留步，您這樣不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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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讓薛閻君進來，你且退下。」酆帝的聲音直接響徹殿堂裡，讓門衛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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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閻君，何事讓你形色匆匆？」酆帝正核批著大量的文書公文，還有神界得知了談喻民一事，發函詢問並希望能盡快將他抓回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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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您是不是早知道了？」薛風至直接雙手放上案頭，頗有質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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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精嗎？嗯，我知。」他頭也不抬，仍一目十行且奮筆疾書，根本不在意薛風至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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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為何？不讓我見她？您明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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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次次輪迴都是你批准的，只是東岳略施小計，才讓她每次轉世宛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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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亡靈自魂被鬼差引渡出來後，得經過土地廟核實身份，消除陽間戶籍轉入陰籍，再經城隍廟核准後，進入十殿審判，五殿崔判官會將生死簿資料送出，給各殿審理並判決其罪行，最後交由十殿整合歸檔於轉輪藏內，從那可以追查到亡魂每一世的功德、惡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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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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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素蘭、鄭荼靡、蓮華、塗絮雪與白夏。」反正當事人都知曉了，酆帝直接告訴他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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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幸好薛風至仍沒忘了他的禮儀，他拱手高舉至額前，自上而下行一個長揖，然後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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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如同一陣風瞬移到轉輪殿前，他現身在殿裡，引來南杉著驚呼：「老大！你回來了！太好了……」還不等他話說完，十殿直接無視，並已迅速地踏進他的內殿，連從座位上站起的東漪，他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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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他們兩個面面相覷，紛紛攤手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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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風至從轉輪藏裡翻找著過往的資料籍冊，轉輪藏是陽間用來保存佛經的書架，呈八角型可旋轉，其高度上至粱架，下承地面，頂層為雕飾華美的天宮樓閣，下有重檐式的亭子形，檐下多層垂蓮裝飾，梁、柱、斗栱皆是精緻細膩的花卉佛像木雕，隨著轉動，更會散發出溫和雋永的檀香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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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著酆帝給的名字，一一找出她的過往，除了今世外的前四世經歷，每世都以枉死告終，加上東岳大帝每一次問她的話，他還能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神界為了拉攏她成為仙班成員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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