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坐坐空蕩蕩的大廳中央,這裡原本每日廿四小時都人聲沸騰,是智慧的聲音,是熱情的聲音,也是未來那一點光芒的聲音。隨著一個決定,不過是當時坐在那個房間內的那堆人的一個決定,這裡就突然變得靜默到要令人發瘋,當有第一個人說要外出走走散心,之後沒有再出現後,就有第二、第三個人如是,漸漸地,這裡就只剩下我,這個最後才加入的小助理,還打理著根本誰都不會再回來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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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拍兩下手關掉投影機,走向茶水間,習慣性地說了句不好意思,剛出口就醒起︰啊,這裡誰都不在呢。我搖搖頭,拿起掛在架上角落寫有我名字的黑色水杯,往水龍頭接了一杯水,背靠在料理枱邊,呷了一口水,嘆了一口氣。窗外雷聲作響,我瞥了一眼時間,唔,雖然還未到正式鎖門時間,反正也沒有人會回來了吧,雨夜回家也比較麻煩費時,還是早點回家吧。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掛上單肩背包,踏出實驗室門時,轉過身看著這個曾經沒日沒夜地工作的地方,我垂下肩膀,又嘆了口氣,就邁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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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段,人們都在聚集在餐廳或家中,或者前往這些地方的路上。以往的這個時間段是實驗室最忙碌的,作為大家的助手,你可能正在游泳似的在混亂又狹窄倉庫中,叼著一張清單,尋找那些看不出用途的東西;可能突然間被叫去做一些測試而你從來不被告知它的內容(這是當然的),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奇怪的行為,會讓他們露出發現新大陸的表情,甚至有時會伴隨一兩聲慨歎聲;更多時候就是作為聯絡專員,商議著各式各樣的實驗或會議的安排、紀錄。而現在,我走在一條冷清的道路,陪襯著只有一面玻璃之隔的熱鬧的餐廳,整體而言,可以說是熱鬧,又可以是冷清,一切都感覺很疏離,仿佛走進了一個與原本的世界毫不相關的,另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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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傳來幾陣雷聲,豆粒大的雨也除之而來,街上行人爭相走避,而我只是抬頭默默望著從黑暗從飛襲而來的雨點,任由雨水打在面上,仿佛在找尋一些與這個世界的連繫,聽著雨聲逐漸驅逐著它以外的聲音,不自覺地慢慢走出馬路,突然間,有一股力猛然將我向後拉倒,我狠狠地撞擊著地面,四周的環境和聲音都驟然清晰起來,一道行人路與行車軌道之間的全息紅牆赫然出現在面前,還伴隨著響亮噹噹的警號,那些智能自動電動車立即就在紅牆後呼嘯而過,嚇得我冒出一身冷汗,大口地喘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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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這才回頭,看到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正站起來,小聲嘟嘟著,查看自己有沒有哪裡擦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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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世代竟會有孩子如此挺身而出幫助一個陌生人?是有利益打算嗎?可恥地,這卻是我第一個冒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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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點顫抖地問︰「孩子你沒有傷嗎?我要給你什麼作為回報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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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水靈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我,眨了眨眼,一面疑惑地歪了歪頭,然後怯怯地說︰「先生,你沒有出大事就好了,我也沒有傷到,回報不需要給我了,那些錢用來買些東西處理一下你手上的傷吧。」朝我右手弱弱的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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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右手掌擦傷了一大片,扭了扭手腕,更猛地傳來一陣腫痛感,啊,看來不只是皮外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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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孩似乎也察覺到,便伸手拉扯著我讓我站起來︰「我們到商場裡吧。」說著,便直徑拉我到旁邊燈火通明的商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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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入門,一個全息影像便投射在跟前,是該商場的管理系統,說道︰「請問我能閣下提供服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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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答道︰「這……這位先生右手手掌傷到了,撞傷和擦傷,能夠請你提供醫療協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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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發出一道橫線的微綠光上下掃瞄我全身,然後說︰「你的指令收到了,現在馬上聯絡醫療輔助員,請閣下坐上來。」說罷兩個機械人推著一張懸浮椅子,從影像的身後出現來到我面前,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就已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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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揮了揮手︰「再見了先生。」然後轉身離開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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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快走出門口時,我才如被雷擊中一樣一震,叫喊著︰「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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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立定呆了呆,轉身︰「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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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必須給你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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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搔了搔後腦袋,便急步走過來,伸出右手朝上︰「那麼請你給我六元八角,買一包糖果吧,唔,還是八元三角的鮮奶汽水好呢……嗯,還是糖果好了,請你給我六元八角作為回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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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掏出了一張卡放在他手上︰「這是免認證不記名的儲值卡,裡面只有幾百元,小小心意,暫時就當是我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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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驚訝地望著他手上的卡︰「幾百元?這麼多錢我怎可以接受呢?」立即把卡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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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推搪後,我只好掏出身上少有的零錢,竟剛好就是六元八,我心不情願地放到一面心滿意足的男孩手裡,他道謝後便轉身飛快跑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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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遠離的背影,心裡有點不舒暢的感覺,於是又叫住了男孩︰「嘿,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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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阿丑,住在布里山後面的社區。」他眼睛骨碌一轉問︰「呃……先生又該怎樣稱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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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事叫我小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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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點點頭︰「小韋叔叔。」他露出靦腆的微笑,微微欠身︰「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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