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間閻王 (病轉師篇) - 第四十一章讓我一個人扛！

星期三。

楊晉乾已經要回醫院上班。

李梓聰因為不用面授課，所以不用回校。況且他還在發燒，於是決定請假在家休息。

趙娉娉今天不知恁地沒有上班，但她沒有請假。

楊晉乾知道她在抱恙，可能是躺在床上睡過了頭。

早上的門診值班完後，楊晉乾致電給李梓聰。

話筒中的李梓聰說話有點虛弱，楊晉乾道：「感覺怎樣？」

李梓聰道：「四十一度…哥…剛才潔玉告訴我，張適死了…」

四十一度…之前找聰兒的同學死了…

楊晉乾顯得十分憂心，於是道：「不要等，現在坐計程車到東區醫院，我在那兒跟你匯合！」

李梓聰道：「哥…我覺得今天呼吸有點困難，是不是我也患肺炎？我自己做了快速測試，但結果是陰性啊…」

楊晉乾道：「別磨蹭了！換好衣服快去醫院，別忘記戴口罩。」

李梓聰道：「明白，現在就換衣服。」

掛線後他找上假期時幫忙的醫生，拜託要多頂替他一天，然後火速跳上計程車前往東區醫院。

途中他撥了幾通電話給趙娉娉皆不得要領，他心念一轉，跟計程車司機道：「師父，去東區醫院前先去一趟太古城！」

到達星輝台時，楊晉乾說道：「不要停錶，我五分鐘左右回來。」

計程車司機道：「先生，很多客人這樣一走就不回來了。我又不認識你，先付錢可以嗎？」

楊晉乾想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遞上五百元，說道：「你的車牌號碼我記住了，請不要走開，待會到了東區醫院，餘下的不用找續。」

計程車司機道：「我就在這兒等你。」

楊晉乾點頭道：「謝謝。」

說罷他衝出計程車，逕自走去趙娉娉的家。

幸好他有趙娉娉家的鎖匙，那是她有一回賭氣掉下的，然後拋下一句：「我拿着你的鎖匙，你拿我的鎖匙有甚麼問題？你不要就丟掉吧！」

楊晉乾記得當時還嗆她道：「神經病！拿着妳的鎖匙幹嗎？我肯定不會來的。妳還不是把我當成後備鎖匙，怕有天忘了鎖匙來找我？！」

想不到今天真的會自動上門。

所以有時說話不能說得太盡。

他用鎖匙開門後，大聲喊道：「娉娉！娉娉！」

沒有回話。

他衝進睡房，發現趙娉娉躺在床上。

楊晉乾撲到床邊，立時檢查她的生命表徵，發現她可能因高燒導引昏厥，測氧儀只有九十，呼吸十分微弱。

楊晉乾連忙道：「現在帶妳去醫院，撐住啊！」他找到一個口罩替她戴上，便抱着她衝出門口。

楊晉乾一連串的動作和說話趙娉娉都知道，但她的意識有點模糊，完全無法作出回應。

啊…難道今回不是流感？

這次真的不得了。

會死嗎？

還…還未跟他告白…

楊晉乾抱着趙娉娉竄進計程車，急道：「師傅，快趕往東區醫院急症室！」

在計程車裏他把趙娉娉睡衣兩顆鈕扣解開，把退熱貼放在頸部幫助散熱，然後掏出手機撥電話。

對方接起電話時笑道：「正乾啊！很久沒聯絡了。」

楊晉乾急道：「院長！兩個病患需要立時診治，其中一個是趙娉娉！血氧量九十，心跳一百二十，昏迷指數五。請立即安排輸氧和X光，我們正趕來。」

院長聽出其緊急性，道：「我立即安排。是近這幾天的新種不知名肺炎嗎？」

楊晉乾道：「非常有可能。院長，拜託了。」

十分鐘後計程車到達急症室門口，楊晉乾道：「謝謝！」

說罷便抱着趙娉娉離開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看看計程錶，百多元的找續耶！

他看看腕錶，然後笑了，今天賺夠咯！下班！吃飯！

急症室裏的醫生看見舊同事楊正乾醫生抱着趙娉娉跑進來，連忙道：「正乾，院長交代了，把娉娉交給我們吧！」

楊晉乾四處張望，看見李梓聰，便跟急症醫生道：「偉康，拜託你了，這個也要做測試，這二人是密切接觸個案，口罩不能脫，測試後直接推入負壓病房。」

偉康問道：「新冠重症嗎？」

楊晉乾道：「新冠快測陰性，可能是新變異株。」

偉康急問道：「那青年是時正中學的學生嗎？」

楊晉乾道：「是的。」

偉康道：「這幾天時正中學進來的學生病情不樂觀，不是新冠，情況會突然急速惡化。聽病房說今天已經有四位救不了。」

楊晉乾如墮冰窖，道：「先替他們檢測吧，拜託你了。」

說罷他趕往樓上的病房瞭解去世的學生情況，得悉死亡的患者整個肺也出現纖維化。

然後他又趕回急症室，二人的肺片都出來了，顯示肺部已有多於百份之五十纖維化。

偉康建議立時送往負壓病房插上氧氣。

楊晉乾問道：「現在除了輸氧，還有甚麼可做？」

偉康答道：「之前的病患也曾嘗試用藥…但沒有用。」

楊晉乾問道：「所有類似個案也是一樣？」

偉康點點頭，道：「之前的病患分泌已經拿了去做排查和基因排序分析，還未有結果。正乾，很抱歉的說，我們現在能做的事情不多，這恐怕只是時間問題，請你有心理準備。」

楊晉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在推測時序，看來潛伏期大約是三天，而自己應該也已經感染了。

今天是第二天，所以還沒有徵狀出現。

偉康問道：「娉娉跟你…」

楊晉乾點頭道：「是我的女人。謝謝偉康，我先為他們辦入院手續。」

偉康拍拍他的肩膀道：「正乾，真的很抱歉…」

楊晉乾忽然笑了，道：「偉康，別放在心上。我們也是急症醫生，我明白我們已經盡能力了，謝謝你。」

他知道可以做點甚麼。

予其三人共赴黃泉，倒不如由一個人扛下來吧！

他相信趙娉娉會明白他的決定，不會怪責他的。

一小時後，他穿上防護衣走進負壓病房，他首先坐在李梓聰旁邊。

李梓聰雖然感到呼吸十分困難，還是勉強笑道：「哥，對不起，害你擔心。你也快點做檢測，我在家裏可能已經傳染給你了。」

楊晉乾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不要說儍話，會好起來的。」

李梓聰苦笑道：「張適都死了，看來我也快要去見爺爺了。」

楊晉乾道：「聰兒，我現在說的話，你要好好聽着。」

他把一手搭在李梓聰的肩上，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你一定會康復的，由現在起，除了在家外，口罩一刻也不能脫下，這新病疫一天沒治療辦法也要這樣。還有，若果我或娉姐進醫院，你要應承哥不可以來醫院探望我們。」

李梓聰道：「哥，這怎麼可以…」

楊晉乾嘆氣道：「聰兒，你要應承我。哥只能救你一次。」

李梓聰忽然想起病轉師的事，驚道：「哥！你在做甚麼？！你不可以…」

楊晉乾把手放開，笑道：「為甚麼不可以？我是你的哥，保護你就是我的責任。」

李梓聰看到楊晉乾放開手，知道楊晉乾已經把他的病轉到自己身上了，立時悲從中來嚎哭起來，聲嘶力竭的哭道：「哥！我不要你離開我！把病都轉給我吧！我願意！把娉姐的也轉給我吧！哥！」

楊晉乾眼眶一紅，摸摸他的頭道：「聰兒，我是哥，所以要聽我的話。你甚麼也別說，我明天帶你出院。」

說罷他發現自己的肺部好像被火燒一樣，然後他轉身離去，留下痛哭着的李梓聰。

還有東西要做，要趁現在還有餘力爭取時間…

然後他走到趙娉娉的床邊坐下，牽起她的手。

楊晉乾柔聲道：「我啊，一直也很羡慕妳，也很感謝妳，妳樂觀的性格為我帶來色彩。其實我沒法想像如果我的生命裏沒有妳會變成怎樣。請原諒我的軟弱，一直也沒勇氣面對自己的感情，也沒有回應妳的感情。這是因為我害怕…」

一線淚水從他的臉兒滴到趙娉娉的手背上，「我害怕若果我們無法開花結果，我會失去妳。我不能冒這個險。」

然後他把一手搭在趙娉娉的肩上，另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道：「請妳原諒我的軟弱，也請妳原諒我的任性。作為補償，我決定再任性多一次，希望妳不要怪責我。明天妳康復後，請替我好好照顧聰兒，拜託妳了。」

過了一會，他把雙手放開，然後長長的吁出一口氣。

他的肺部仍然好像被火燒一樣。

楊晉乾脫下口罩，輕輕的吻在趙娉娉的額上，輕聲道：「喜歡妳，其實一直都喜歡妳。抱歉要我們分開時才跟妳說。娉娉，要堅強的，好好的活下去啊。」

他從新戴上口罩，便轉身離去。

他沒有看見，眼淚正涔涔的從趙娉娉眼角滴將下來。

趙娉娉心中不住吶喊，別走，晉乾，別走！

楊晉乾沒有聽到趙娉娉心中的吶喊，甫步出負壓病房，他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便倒下來。

病房的護士看見這情況嚇了一跳，連忙把病房醫生召來。

翌日。

急症室和負壓病房的醫生和護士都嘖嘖稱奇。

兩個前天送進來，只剩半條人命的人，今天忽然奇蹟般痊癒，徵狀完全消失，肺片顯示一切正常。

其他同一病徵送進來的病人，用一樣的藥，卻無一幸免。

這兩人不是用藥治好的，是奇蹟治好的。

反而兩天前為這二人四處奔走的楊晉乾，現在全無意識躺在負壓病房，插着呼吸機，生死命懸一線。

趙娉娉和李梓聰站在病房外面哭得肝腸吋斷。

在旁的院長安慰道：「娉娉，正乾的情況實是十分遺憾。既然上天降下神蹟令你們康復，我們會為正乾禱告，相信神蹟也會出現在他身上。」

趙娉娉心想他那會明白，這壓根兒就不是甚麼神蹟。

這是晉乾用生命換回來的！

趙娉娉滿眶熱淚，點頭道：「謝謝院長，我們還是先回去。若然他的情況…」

已經說不下去…

院長道：「我明白妳的意思，我們會密切留意正乾的情況，跟妳隨時溝通。」

二人身體已無恙，心中卻是痛如刀割，他們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向院長鞠躬，然後往病房裏的楊晉乾依依不捨的一再回望，才拖着沈重的步伐離去。

幸好現在是電子時代，若果是二十年前，或許這張桌子已經鋪滿了稿子和用稿子揑成一團團的紙球。

莫曉心癱坐在椅子上，手機平放在桌子上，開通着免提模式。

「曉心大人，明天要截稿了，請問…」報刊編輯撥電話來催稿。

莫曉心懶洋洋的道：「快了，還差兩萬字，但你現在打電話來，我的靈感被打斷了…」

報刊編輯連忙道：「實在十分抱歉！既然曉心大人說沒問題，我不便再打擾妳，期待明天收稿！辛苦妳了！」說罷連忙掛線。

我沒說沒問題啊…明天截稿，即是說還有三天時間咯。這時傳來要帶人的指令，她不禁又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最要命就是截稿前要出動…」

陳淦波忽然出現，喊道：「妹妹，快走！是楊醫生！」

莫曉心怔住，道：「嗯？叉燒飽你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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