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肖像畫

短篇：曾祖父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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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曾祖父喜歡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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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總是圍繞著一個盜賊團『桃子』，聽起來很弱，但事實上好像並沒有那麼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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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主要是一個叫犬孝的主角，謀士太郎，成員塵星和嚴訣，最後還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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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搶了姓田中的富商的貨、戲弄了某個日本軍人、某次為了躲避混進了花街……等等，加上繪聲繪色的表演，總讓人感覺身歷那些驚險刺激的冒險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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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些稱作故事，因為很不切實際，加上曾祖父身邊根本沒人叫做太郎和犬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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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長大越是覺得那就真的只是故事，曾祖父在日治時代時幻想出來的人事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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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在幾年前卻為了故事留下了奇怪的遺囑，讓人覺得荒謬至極，但家裡的人都願意配合，這更讓我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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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下了一個美少年的素描，那張畫泛黃到有點模糊了，看上去年代久遠，為了這幅畫我們不能賣掉老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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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子明明就破到……唉，我能說什麼？反正他不准我們賣，也真的沒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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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嘛……哈，我想到都會笑出來，荒唐，特別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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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故事裡那個叫嚴訣的人，每隔十年會回來，站在旁邊那條急流對岸，他希望我們能將畫給他，順便帶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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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他死前勸過他，故事就是個故事，不要跟現實搞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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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百步說，如果真的有這個人，在他故事裡也已經死了，就算故事裡沒死，過了快一個世紀他也該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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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永遠記得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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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了虛弱的手，死死拽住我的袖子，倒吸著氣瞪大眼，用著那嘶啞的嗓音說：「他不會老，他不會，他肯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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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就覺得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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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的徹底，可能打一開始他的妄想症就很嚴重了，只是我們沒重視，當作他只是想像力豐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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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父親阻撓我把他丟進了療養院，想著或許是太少社交，所以他才變的不正常，可沒曾想去了療養院一年他就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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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家裡打人也死活不願意違背他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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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祖父還接著他說故事，我真的快被搞瘋了，我家的人都不正常，他們都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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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們曾經看過，對岸的人從一開始西裝筆挺，到後來身著男裝，再後來換上了女裝留起來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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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從童年看到老，他都不會老，而且永遠只是靜靜的站在那眺望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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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好樣的，他從男的還變成女的了，真的是荒唐到想笑，這幾年因為老輩阻撓我忍了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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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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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雇了人假裝事那個人來領畫，可他們每次都說不是，他不長這模樣，說的還真像是看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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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妄想嚴重到這樣，這幾年我是真的忍受不了了，房價漲成那樣，還不賣，留著給政府徵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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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把這故事上傳到網上，就當碰運氣，看看可不可以碰到一個長得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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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張肖像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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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個外國人從頭到腳白的爆光，活像是泡過漂白水，他身上唯一搶眼的大概就是那雙冰藍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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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正被那雙眼睛嚴肅的注視著，不知怎麼搞的，我感到坐立難安，無法對他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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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禮拜有個女人，說是他朋友，不知道跟我爸說了什麼，就把那張肖像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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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捉緊杯把如實告訴，男人眉頭深鎖，追問了起來，讓我一度以為自己是被審問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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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下那個女人長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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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有點紅的黑髮，很卷她的頭髮燙的很卷像波浪一樣，眼睛大大圓圓的，深褐色的眼睛，睫毛很長，披著一件紅色毛外套……對了！她肩上有隻紅色的蜥蜴，很大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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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著女人的樣貌，是個沒到很漂亮但也不醜的女人，她也是看了部落客來的，說話有著很重的北京口音，應該是個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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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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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像什麼愛？我不太記得了，但我記得她姓李！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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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鬆開了緊縮的眉頭，瞪大眼睛吃驚了一會兒，下一秒又恨恨的咬牙，似乎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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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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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男子起身披上白外套就準備離開，我驚慌的攔住了他，雖然他是衝著肖像來的，但他說想聽肖像背後的故事，不用聽的更仔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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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還清楚，不用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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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冰冰的說，連腰都沒彎一點，俯視著我，給人感覺很不舒服，眼神像是看上什麼髒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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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攔下他，不爽的站在原地瞪著那個高大的背影，他在離開前最後留下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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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一個月後，七月十六日，上午十一點二十一分，你將前往第二層，向天父懺悔吧，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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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懺悔？難不成是什麼神父牧師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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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啞口無言的望著他離去，真的被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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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是怎麼回事？真令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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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幅高高在上的樣子，怎麼？長得帥還真以為自己真高人一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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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人類的叫，你是什麼天使惡魔啊？還人類咧，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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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自己一見面就要求我帶你拿肖像，我都還沒說東西不在了，你又打斷我說還是先聽故事好了，還什麼你們人類就喜歡這樣磨磨蹭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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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中二病，但看你一個外國人好像大老遠跑來，我還好心領你來咖啡廳說給你聽，結果這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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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遇上神經病欸！晦氣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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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知道他當初說的是什麼了，血液流進了眼睛，可是我也無暇顧及了，我全身都痛的不得了，看著外面旁觀的路人，感覺真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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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動不了，被壓住了，但還好，只要不爆炸，應該等的到救護車來吧？盯著地面上的汽油，感覺不是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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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時鐘，正好二十分，還有一分鐘，我不願意迷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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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遇上了死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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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上午十一點二十一分，北市中山區民生東路四段發生互撞，汽油外洩導致嚴重爆炸，造成一死二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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