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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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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春和殿偏殿裏，馬心蕙正憑窗做著繡活。如今她已經是朱允炆的太孫妃，然而在自己的心裏，朦朦朧朧竟有一半是不相信。她要學的規矩太多了，迷迷瞪瞪一直照做，卻如同浮在夢中，只有像在老家鳳陽那樣，做些熟悉的手作女紅時，她才能心內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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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娘，歇一歇吧，仔細熬壞了眼睛。”早先的小丫鬟煙蘿已是她貼身的宮婢，笨嘴笨舌總改不了先前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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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的，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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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蘿捧起一只她已做完的棉絨足衣，摸著其上精美細緻的如意卷草繡紋，嘖嘖讚歎幾句，又道：“其實殿下外穿的冠服、貼身的衣物都有尚服、尚功局打點，娘娘不費這心思，也不打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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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做妻子的本分，哪里算費心思……”馬心蕙漫漫應了一聲，卻不禁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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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已經為人妻了，她的丈夫是皇太孫殿下。試問這世上，哪還有比她更幸運、更富貴的女子？可為什麼她、為什麼自己總無法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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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所有人都那麼歡喜、那麼高興，她也同他們一起，故作歡欣地笑，但心裏最深最深的地方，如同缺了一塊。她不敢觸摸，就縮回了手，隱隱有種預感，那裏永遠都填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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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煙蘿驚呼一聲，原是馬心蕙刺傷了自己的手指，一粒滾圓的血珠霎時滑落，她卻渾然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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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費了這上好的白絨……不知洗不洗的掉了。”她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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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下，別繡了。”明明疾呼到近乎訓斥，音色卻那樣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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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回來了。”馬心蕙立刻起身，向他行了萬福禮。舉手齊心，屈膝低首，這也是她新學不久的章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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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何必親自做這些？”朱允炆輕輕將她的纖指拉過，護在自己掌中。馬心蕙臉一紅，不能推也不能躲，只好任他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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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柔軟微涼，朱允炆看著她嬌妍如海棠花般的臉色，心中霎時泛起無限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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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還記得和她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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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他和皇爺爺回中都祭祖。皇覺寺裏外層層護衛，把守得鐵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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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前要沐浴齋戒三天，和祖父用齋飯時，祖父胃口不濟，他盡顧著服侍，自己只扒拉了兩口給夾在碟中的飯菜。待到祖父午憩，他深覺機不可失，也顧不上休息，扮作個小沙彌，讓隨侍內監幫忙掩護，出門又偷換了寄宿寺中、此時早被清退出場的書生衣裳，這才大大方方上了街，外出遊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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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到底是個少年郎，平日裏再穩重端持，都是身份所限，這回私見完該見的人，交代已畢，玩心忽而大起，想著不如趁機微服私訪一番，過一時半刻便回去，居然好巧不巧地碰上場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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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擋軍爺的道，沒見到軍爺的腰牌麼！要不是趕著辦個急差，非打斷了你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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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鳳左衛的校尉馬鞭一揮，朱允炆被掀倒在了坑窪裏，一身的泥水。校尉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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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了路，還弄得滿身骯髒，眼下肯定所有的人都在找他，待他回去更是一場風波，這可如何是好？踉蹌躲到沿街一間廢屋下，殘舊的滴水簷遢遢漏著雨，時不時敲在他頭上臉上，朱允炆只覺得心裏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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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還碰上皇帝老爺今天來封了山，哎早知道，不該叫車子停那麼遠的，害得小姐上香沒上成，白跑一趟。菩薩真太不幫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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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高一矮兩個妙齡女子走了過來。朱允炆一慌，本能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樣子，便在前院一破水缸後面躲了起來。好在這裏兩廂卷棚頂前簷正疊了個角，恰能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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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胡說！一直由著你性子，如今愈大愈沒規矩了。”高挑少女此刻就站在朱允炆剛站過的地方，斥了一句，又合掌低頭念了聲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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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比她低半個頭，吐吐舌頭，叫了聲“小姐你往裏站站這兒漏雨”，踮著腳幫她摘下了帷帽擦面。先前風大雨急，兩人又走不快，饒是打著傘，少女臉上還是濺到了點點水珠，襯得雙唇如殷，蓮面生春。一彎額發俏然落在她的側顏，她抬起皓玉般的手腕隨意一掀，優美恰似芙蓉出水，把朱允炆直接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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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覺一個前傾，壓在面前破缸蓋上的碎磚隨之落地，發出的聲響不輕不重，卻驚著了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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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顯然未料到還有外人，低低“呀”了一聲，小丫鬟忙幫她將帷帽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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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急急站起想要道歉，哪知肚子恰恰“咕——”地叫了，他趕緊捂住，窘得滿面漲紅，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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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忍不住，已呵呵地笑出了聲，身旁的小姐卻默默從食盒裏拿出一個饅頭，交在她手中。小丫頭仰著臉，沿著簷邊走到朱允炆跟前，笑眯眯將饅頭遞給了他：“我家小姐心最好，這個原是要拿去寺裏佈施的，送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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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把他當乞丐了？朱允炆訥訥接過，捧在手裏，耳中忽聽那小姐道：“煙蘿，雨小些了，我們快走吧。”煙蘿應了一聲，撐開描花油紙傘為她遮頭，回頭想找另一柄剛放在門邊的淨面傘，正要挽臂取過，卻被小姐素手輕輕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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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幡然領悟，她是想留給他遮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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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出生以來，多少人對他呵護備至，予取予求，無非是因為他尊貴已極的身份；這姑娘顯然並不知道他是誰，他今天這副打扮，這種情狀，更看不出絲毫富貴榮顯，不過一介窮書生罷了。對於一個潦倒的陌生人，她依然能這樣溫情關懷，為他作想……一時間，朱允炆心中滿滿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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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留步，未請教……”他原想問她芳名，肚中轉了一轉，未免唐突無禮，立刻改口，“未請教尊府所在，此傘如何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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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還了，公子留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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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定要還的。”他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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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微微側轉身子，面帷輕動。“那公子等哪日晴好，交給皇覺寺中的知客僧即可。來月初一，奴會自取。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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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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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月二十八，朱允炆突然向祖父提出，是否在中都再逗留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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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還有未競之事？”皇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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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心內躊躇。他是來祭祖，不是來結識年輕姑娘的。私自出寺的事到底沒有包住，但祖父只呵斥了幾句他冒失草率，並未真的懲罰，那頓他盡心服侍的素齋當然是原因之一，估計也有贊許他體系民情的意思。可如果讓祖父知道他還有一段綺麗奇遇，對他的器重與疼愛，勢必卻都要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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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想著，中都每逢夏季常有洪澇之患，來月正是汛期，要是留到那時查勘一番，興許能變災為瑞，蓄水引流，助力屯田。那中都再建又可從新計議了。”朱允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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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中都雖是帝鄉，非龍脈首。祖父活到了這把年紀，才看清當中道理——便是貴為帝王，也不可能逆天而為，隨心所欲。允炆你記著，應天順人，方是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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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低了低頭，乖巧受教，眉眼中卻有些隱隱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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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模樣，皇帝又軟了軟聲音：“你有這份心，祖宗也當高興。可中都水利固然要緊，做來卻實不容易，況且其他人也能做得。你的精力不該都用在這些事上。大明疆輿廣袤，朝中政務繁累，你身為儲君，可不容脫開手這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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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再也見不到那位觀音般的美貌姑娘，朱允炆難免沮喪，但皇爺爺的心意，自是萬萬違抗不得，立刻斂容道：“是，孫兒輕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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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起駕回京的隔天，那個當街辱罵他的鳳左衛校尉，因被人狀告欺霸良民，遭撤職法辦，最後給關進大牢，亂棍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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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將馬心蕙的手握在懷中，柔聲問：“蕙娘，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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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怎麼會忘記？那日在柔儀殿上，殿下就坐在皇上身旁，妾身和其他三十一位秀女站在堂中，是末排的最左。還好前面的姑娘長得高，妾身還能躲在她背後偷偷瞧，不然，都不敢抬頭好好看殿下一眼……”馬心蕙刻意歡然語調，滔滔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了疑惑，為什麼她站在最後，殿下還能看到她？她連話都沒被問過一句，怎麼當天陳尚宮和幾位公公就持節到了壽昌宮，說她馬氏已為太孫妃選，要行納采問名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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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苦笑一聲，心中輕歎，果然，她是全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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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皇上來宣，燕王殿下他們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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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孤知道了。”朱允炆的目光冷了一冷，或許是馬心蕙的錯覺，仿佛那一瞬他變成了另一個人，然而下一瞬間，他就又變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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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去見見那位小王嬸吧！她這時應該面過了聖，正和惠妃娘娘她們在一起呢。是不是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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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殿下，徐娘娘確實在萬安宮，正和郭惠妃娘娘、慶陽公主她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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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吧，這也是你做侄媳婦的禮數。”朱允炆的目光柔和地在妻子臉頰點了點，附耳輕聲道，“這個徐娘娘雖不是什麼正經王妃，卻深得皇爺爺喜愛，你同她交好，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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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心蕙點頭應下，便帶著煙蘿和另一個宮婢前去向惠妃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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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聞裏面笑聲浪一樣傳來。馬心蕙心道，據說那位娘娘出身雲南山鄉，作風爽朗，看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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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通傳之後，郭惠妃攜手將她迎入，馬心蕙這才看清了半坐在羅漢床上的徐氏——瓜子臉蛋，柳眉杏眼，言笑之間仿佛周身都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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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笑盈盈下得床來，雙手拘前，欠身朝她福了一福：“太孫妃殿下安泰。”抬頭細細看她，又贊：“惠妃娘娘說殿下是個大美人，讓太孫殿下一見就傾了心，果然不是虛言！換我是男子，別說傾心了，連魂魄都要被奪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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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又渾說什麼，這哪是誇好好賢妻良婦的話？整天勾魂奪魄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娶妻娶賢，尤其對將來會母儀天下的太孫妃來說，容貌美麗並不重要，持家有道、養兒育女、管教妃妾才是能耐。慶陽公主所說，也是所有長輩心之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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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對此並不以為然，面上仍諂媚地靠了上去：“太孫殿下當然比我有定力，心傾一傾就歸了正，不然，也成不了太孫殿下呀！公主姐姐的兒子、不也娶了個美麗淑女，照樣穩重又出息，哪里就不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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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正說到慶陽心坎裏，她對兒子兒媳都滿意，兒女又都在膝下承歡，比起思子情切的惠妃來，一向快樂知足，不禁點著天晴額頭笑道：“似你這樣沒定力、把不住的，還好老天沒讓你做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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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做我也不要做呀~做了男子便進不了後宮，見不著各位娘娘，誰來陪我抹骨牌打馬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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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賭鬼呀！”“又犯牌癮了麼？”一片哄笑中，惠妃拖住她的手，向太孫妃介紹：“蕙娘，這是你四叔府裏的天晴，出身雲南苗部，原是名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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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徐天晴……”馬心蕙突然記起了什麼，發狠般盯住了她的臉，似要用目光將它熔穿。天晴一怔，面上笑笑，心中已是悔得不迭叫苦：“真應該隨便再編一個名字，花紅柳綠什麼不行？怎麼就這麼蠢呢你！這位馬小姐該不會還在記恨沈智吧？應該不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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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繼續聊笑，馬心蕙心亂紛紛，想再仔細看一看天晴，卻又怕再看她，其間還要應付各位長輩的詢話。正坐立難安之際，宮人來宣旨，華蓋殿席位已備，皇上請各位娘娘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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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心蕙隨著惠妃走出萬安宮，懵懵怔怔中腳步一抬，竟沒能跨過高檻。宮婢在她身後攙扶不及，眼見她就要摔倒，天晴不及多想，快前一步攔手將她挽住。馬心蕙腳步未穩，半跌半偎在她的懷裏，順勢向她轉過頭去。四目相對之間，只聽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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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心，沒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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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心蕙全身如被雷電一擊，幾乎是像碰見鬼似的掙開了天晴，釘在她臉上的目光卻依舊牢牢，口中不住喃喃：“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是……你是……不會、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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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蕙娘，怎麼了呀？”慶陽關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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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太孫妃殿下撞得疼了。我手粗，力道重了些，捏痛殿下了吧？”天晴只能含混其詞，趁機輕晃了晃馬心蕙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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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不妨事，多虧徐娘娘扶了一把，不然可跌得狼狽了。心蕙總是莽莽撞撞，還有很多要學的，須得賴幾位娘娘和姑母多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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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點點頭，囑咐左右好好照顧著太孫妃，又把天晴摟到自己身邊，輕聲道：“蕙娘從一進來就神不守舍的，怕是已經知道了待會兒的事。你性子爽朗，到時多開解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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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樂得借驢下坡：“我省得。只是太孫妃殿下新婚燕爾，遇上這樣事情，難免有些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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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輕慨一聲，她也是女人，又如何不明白？之前試探了一番天晴，像她這樣心大的，才是萬中無一、可遇不可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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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娘她，若有你一半，也能過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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