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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宮偏殿東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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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惠妃貼身宮婢綠喬等人的居處，陳設簡單素淨，只桌椅床鋪和一個小妝臺而已。平日裏除了住在此間的宮娥、偶爾前來傳話的內監，鮮少會有人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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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妝臺的銅鏡裏卻映鑒著一位風姿婉然的貴婦人，滿頭珠翠明黃襖裙，與整間屋子幾乎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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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居然是真的……你、你怎麼能？你好糊塗啊你！”惠妃又是痛心又是驚慌，咬牙拼死壓抑著，才不至讓自己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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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二兒子代王朱桂正跪在她面前，抬起的臉上淚痕未幹，被銅鏡的凹凸一照，更將他此刻的神情扭曲出一股子詭異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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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能？母妃，糊塗的是你啊！莫非你忘了，沒有郭家，父皇哪來的今天？要沒有外公，父皇眼下還不知道在哪扒樹皮、啃草根呢！若不是他把小舅舅（郭天爵）殺了，如今這江山就該是姓郭的！那時母妃你貴為公主，何等尊榮？哪用得著低三下四做人小妾，熬死皇后不夠、皇妃都要熬死兩個，才能上得了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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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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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忽地起身，一巴掌重重打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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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是你父皇，是你親爹！沒有他，哪來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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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忍！這麼多年來，他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要我娶母夜叉做老婆，我照辦！讓我見到那小子行四拜禮，我磕頭！母妃，我忍得好苦，好苦啊……我已經忍夠了！你放心，我知道他是我爹，我不會拿他如何，也沒那個本事，只要他活著一天，我都會待他恭恭敬敬。可朱允炆那小子……現今怎麼對我們，以後又會怎麼樣，母妃你都看不到、想不到嗎？難道還要我再忍氣吞聲——忍上五十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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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你真是昏了頭了！你上面還有那麼多兄長呢！就是沒了他，你以為輪得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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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要金匣！有了鐵木真秘寶，我就是天選之人！到時候，就算天命也要站在我這邊！當初父皇只不過是外公的養女女婿，都可以在軍中聚攏人心，取舅舅們代之，我如何也是姓朱的，難道不能如法炮製麼？我還有朱椿朱橞兩個親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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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啊，你清醒一點！你父皇是怎樣的人？你以為他靠什麼聚攏的人心？那都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大明是你父皇拿血拿命換來的江山！你自幼膽子就小，這也怕那也怕的，所以你爹才給你挑個厲害媳婦……現今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怎麼為娘的都不認得你了呢！做個安樂王爺有什麼不好的？你何苦要玩火，何苦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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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現在說什麼都遲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怪我一時不查，著了崔氏那妖婦的道！如今那班六局女史已回了宮，陳尚宮肯定知道了……母妃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擋了這一劫才行，不然兒子就真的、真的完了啊！”代王說著說著，又哀聲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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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要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惠妃只覺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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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莫慌，很簡單的！如今母妃掌領六宮，就是陳尚宮也得聽命。現今十九那裏女史還沒去過，陳尚宮應該還沒向父皇稟報。那只要讓她到時改兩句口，讓父皇以為私開金匣的是十七，父皇和朱允炆自然不會來找我麻煩……四哥和十七，一個善戰，一個善謀，諸藩裏朱允炆最忌諱就是他們倆。要說四哥，恐怕父皇會以為是陳尚宮和朱允炆串通好的，還是說十七來得穩妥，朱允炆也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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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聽著聽著，理智開始一點點回復，整個人也慢慢清醒了過來。“荒唐！你在胡想什麼？陳尚宮對皇上忠心耿耿，怎麼可能為我三言兩語，就欺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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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尚宮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啊母妃。我已查過，當年阇妃死後，按郭寧妃本來的意思，延禧宮的老人都是要給遣散出去的，可陳未因為收了趙司彩的賄賂，就把她遠房表親、那個什麼阿白放在了母妃你的萬安宮。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又給每個人都草草安置了去處，這才有了後面那個姓章的瘋婦行刺。父皇平日最恨的就是行賄濫權，要是知道這事，她還有好的麼？況且，陳未對父皇忠心耿耿不假，可父皇已經這個年紀，還能在皇位上坐幾年？她總要效忠新君啊！”代王低了低聲音，緊緊盯著母親，“難道新君——就非朱允炆不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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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聽他意思，已明白他是要自己威逼利誘，讓陳尚宮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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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她是不會聽我的……以前就連對著皇后，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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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要是連你也不救我，我就真的走投無路了呀！母妃！難道你忍心看我像老八那樣，被父皇猜疑打壓，最後落到闔府自焚的下場嗎？母妃啊……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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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府自焚”四字出口，惠妃不禁全身一凜。代王見狀，立刻膝行到她身邊，抱住她抽泣不止，哭得她心都抽緊。惠妃之前還氣得恨不得打死了他，此刻卻被他搖得渾身發軟，只能顫著手摸著他的頭，就像小時候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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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兒子裏，他是最粘她的一個。每次兄弟三人闖出了禍，老大椿兒總梗著脖子不認錯，橞兒仗著年紀最小，淘氣耍賴亂撒嬌，叫誰都拿他沒辦法，唯有桂兒，永遠慌慌張張叫著“母妃母妃”，跑來躲到她的身後，扒著她的袖子不鬆手，仿佛只要找到了媽媽，天塌地陷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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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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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都是債，我不救你，誰來救你？母妃……就幫你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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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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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晴也受召進宮，猜想或許皇上又要她針療灸焫，特地帶上了以前師父傳給她她卻幾乎沒翻過的《外科精要記注——攻達之法》，好對照施治。皇帝的內症和義父的癰疽不同，她之前從未研究過，此時抱佛腳總好過不抱，有師父的臨床經驗支持，哪怕只是治標，效果也該比上次她隨意發揮的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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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見了，一把奪過，潦草翻了幾頁，面對天晴“難道我還能在書裏藏暗器嗎”的表情，淡淡道：“做這記注的確還懂些精妙醫道，看來你那位鄭愉師父，以前當真是御醫世家。這點，你倒沒騙人。”將書丟還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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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也開始對醫學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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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一則，天晴盯著他的臉左右上下瞧了半天，沉聲問了句：“殿下最近，是有哪里不舒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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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朱棣一張“你在說什麼”的怪異臉，脫口道：“天天看到你，誰能舒服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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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左右而言他，看來真的有難言之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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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這麼問，是有原因的。昨天夜裏，朱棣也去了閔海珠的房間。可沒過多久，她和花姣卻聽到那頭屋裏傳出陣陣笑聲，清早見到閔海珠她才知，他們又“談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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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是真的談心，外衣都不脫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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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當然懂，他是想問清閔海珠和宮裏來的女史說了些什麼，但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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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談完之後，他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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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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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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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海珠是這屆女團門面擔當，天晴橫看豎看，人長得是真好看啊！況且燈下看美人，越看肯定越美了，問完了話，該辦點正經事了吧，難道這時候還要放長線釣大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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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魚已經在缸裏了啊兄弟，你不吃光瞪眼，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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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一種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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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年富力強，體質一向健康，小毛小病只要治療得當，很快就能好。反而諱疾忌醫，卻會讓問題越來越嚴重。”天晴低聲快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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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朱棣為人確實固執小氣又刻薄，但就目前來看，做的事總算有理可循，她都能理解，絕不似後來那個殺得血流成河、又廣納天下美女進宮的變態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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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一定有其動因，現在看來，很可能是由於身體的某種“無力”造成了道德的淪喪、靈魂的扭曲。所以那次她暗戳戳提了兩句，朱棣就暴跳如雷——都怪她一不小心揭了人瘡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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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兒子才出生沒幾年，指果爾娜進府更不可能是為了當擺設的，那應該就是近陣子出現的問題了——如果能及時遏制這種苗頭，或許能讓後來令人聞之色變的傳聞僅限於傳聞，拯救無數人於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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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讓天晴束手的是，她完全沒有治療這類疾病的經驗。可道衍和尚醫藥傳家，應該能治。大家都是男人，道衍還是個出家人，他也不用感覺不好意思，只要肯正視自己的問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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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你腦子裏是不是有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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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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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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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名就叫“徐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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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麼又擺出一副凶煞面孔，欺負咱們天晴了？”慶陽遠遠就看見了兩人，笑語著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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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堂姐見笑了。這小婦人總是沒輕沒重，我叮囑她兩句罷了。”朱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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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人乖嘴甜，還用你囑咐什麼？只要往那邊一站啊，陛下就開心得無可不可了。”慶陽上來拍了拍天晴的手，“這幾天如何？睡得可好些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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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好多啦！果然咱們聖上是有金鱗保甲護體的真龍天子，我就在宮裏住了一天，回去還覺得有聖光照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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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面上笑呵呵看著聽著她又一番鬼扯，心裏卻歎——妙紜就罷了，這傢伙為什麼也能到處這麼好人緣？怎麼只要她一張口，所有人就都喜笑顏開？你們難道真都瞎了，看不出她是個騙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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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為何，每當宮裏有人稱讚於她，語氣甚至比說起當年的妙紜更加親近熱絡，他就會油然生出一種奇妙的驕傲感；然而不消多時，那份驕傲即變為了不安，如同僥倖得到了絕世奇珍的守財奴，見到外人誇讚，沾沾自喜頃刻化成擔心，生怕自己的寶貝會被他們中的誰惦記了去。直想就這麼把她關起來鎖住，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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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關了起來，她還怎麼去找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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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歡喜一邊憂，手裏放了心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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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自己都感覺快要變成神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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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是啊，旁人都被她哄得如墜迷霧，可——難道他很清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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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有什麼資格說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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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慶陽公主暫別，天晴受宣隨著朱棣一同到了武英殿禦書房。一踏進門檻，她就感到皇帝的目光迢迢普照過來，慈祥到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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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皇帝今天叫她來的目的，就是詢問關於上次針灸的方法。天晴暗慶早有準備，滔滔便說起了這兩天研究出的施針放灸穴位步序新理論，又說到針療灸療期間，有哪些需要忌口，哪些可以助療，太醫灸師針師施展時，藥攻達法之間該如何配合，還有什麼需注意的……忽然間，皇帝笑了一聲，抬手將她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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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好啦好啦，小小的年紀，怎麼比我這老頭兒還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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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先問臣女的呀！不啰嗦，怎麼顯得出臣女認真又用心呢？皇上不嘉獎也就罷了，反而還要嫌棄，太傷人心了！”天晴嘟著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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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次沒有繼續逗她，只笑眯眯向侍立一邊的陳尚宮點了點頭。天晴此時才注意到她也在，但見她走前一步，高聲道：“燕王府徐氏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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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有點懵怔，可下意識還是應聲跪地，伏首聽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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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爾徐氏，持躬敬慎，秉心嘉純，賢良淑範，敏慧懿行，特進——燕親王次妃。爾其祗勤於德，益慎婦儀，衍慶家邦，勿負朕意。欽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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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有什麼東西“轟”地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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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王次妃？她、她是升職了麼？真變成有玉牒寶冊的皇族婦了？天晴趴在那裏，遲遲沒有抬頭，直到皇帝聲音隆隆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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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天晴，還不明白？朕封你做王次妃啦，還不快領旨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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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恍恍惚惚終於仰起了臉：“呃……那個、皇上，臣女是沒明白，皇上為何突然降、降此隆、隆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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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說的，要朕嘉獎你麼？上一次你替朕施灸，這一次又替朕想了新方，得虧有你，朕這幾天早晨起來，都覺得舒坦不少~總要賞你些什麼，好慰你功勞。朕想著，金銀珠寶麼，老四都有，你也不會稀罕，不如賜個名分給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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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我稀罕啊！快點收回成命，改賜金銀珠寶給我吧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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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急之下，講話也有些不管不顧了：“臣女做這一點點小事，舉手之勞而已，皇上何必客氣啊！真的不用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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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卻像沒聽到似的：“本來按理，該要等到你誕下子嗣再行晉封的，不過嘛……呵呵，反正是遲早的事，朕就先給你了。從今起，你可就是正經的妃子娘娘啦！覺得高不高興呀，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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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個大頭鬼啊！這都什麼和什麼？要是被之煥知道了他要怎麼想啊？皇上你怎麼能這樣自說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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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可臣女出身蠻鄉苗部，身份低微，實在配不上王次妃的尊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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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說得急沖，皇帝已開始隱隱不快：“你現是徐卿的義女，堂堂魏國公府的千金，哪里配不上了？便算不是好了，朕說你配，你就配，誰敢遑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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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女是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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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代王次妃徐氏領旨。謝父皇隆恩懋賞。”朱棣居然已經接過聖旨，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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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幾乎要翻出一個滔天白眼。搞什麼？你跟我才是一國的哎！這時跟著你老爹唱什麼雙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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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那個……皇上啊……”孤立無援，天晴只得絞盡腦汁搜索可以推脫的說辭，朱棣卻在旁輕咳一聲，不早不晚，恰時打斷了她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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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撫著頜須，看向她的眼中已經恢復笑意：“天晴這丫頭，平常那麼活絡，今天到底怎麼了？恍恍惚惚語無倫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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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這是喜出望外。能得父皇如此厚愛，是她做夢都不敢求的福分，她哪里想得到？怕是驚歡過甚，有些傻了。”朱棣說著，輕輕推了推她，“快些回神，父皇還看著呢。再高興，亦不可再失禮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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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明顯另有所示。天晴知道，要他和她此刻一起忤逆聖命，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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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謝、謝陛下賜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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