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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天晴獨自上路，自鐘山北峰起飛，雖然風向幫忙，可飛翼機用了不到兩日，身體便支持不住了。為了防止自己摔成肉醬曝屍荒野還無人知，到了徐州，她乖乖找了間騾馬行，剛付了錢自馬廄牽著一匹小黃馬出來，就聽得一聲長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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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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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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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應聲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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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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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你又要去哪兒興風作浪？燕王府麼？”這次他也作漢人打扮，看上去渾是一個風塵僕僕的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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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往漠北去，你安心好了~”你不就怕我去找你的好基友阿赤烈麼？“話說你老在關內晃蕩，到底是寧王的意思，還是自己貪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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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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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暗道，跟你客氣客氣而已，哪用得著猜什麼，當真以為之前金陵的事我不知道嗎？見他目光悄悄打她周邊繞了個圈，她嗤笑：“花姣不在，就我一個人，你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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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華伊眯了眯眼睛：“死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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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不合適的~一南一北，一漢一蒙，燕王府和烏齊葉部，光聽聽就能打起來，你覺得有可能男婚女嫁修成正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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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媽子麼？管那麼多！”穆華伊罵完，心中卻一動，“這些是花姣姑娘跟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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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並不回答：“行吧~年輕人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我言盡於此，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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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麼說——花姣姑娘也和他一樣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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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穩住穆華伊，不讓他向寧王通風報信，只能靠花姣了。少年人的戀愛往往如此，外界越是阻撓，對彼此越是嚮往，外界越是打擊，對彼此越是維護。只要對方跟自己同心，哪怕天崩地裂也無所畏懼。是故穆華伊絕不會為了同寧王換取政治籌碼，而讓花姣涉險。利用這傢伙千年一次的純情，還有花姣少女情懷的初戀，天晴深知這樣不光彩，但也別無他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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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我和花姣姑娘的事，我自然會看著辦。你是回北平麼？那我恰好跟你同路，看在花姣姑娘份上，照顧你一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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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天晴乾脆道，“我要去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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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華伊未曾料到，但還是接著掙扎，“你又不可能走海路，那不是還要經過北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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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就經過，反正我不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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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華伊大氣，他巴巴地自己跳出來，就是知道跟蹤徐天晴早晚會被發現，不如化暗為明，挑開了說，她倒好——當眾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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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穆華伊憑什麼被這種女人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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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她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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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但是官道就這麼一條，以後要是在路上相見，你可別說是我跟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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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暗笑一聲，就憑你，能跟我到幾時？誒……細想了想，她又有些不安心了。穆華伊跟阿赤烈不一樣，是個人精，只有千年做賊沒有千年防賊的，萬一短短一路讓他看出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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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已將暗，街上零星亮起了燈火。天晴轉進下榻的行商客店，將新買的黃馬交給了馬房，自己潦草吃了個飯，就上樓入地字二號房準備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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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剛要開門，肩頭突然挨了一下，天晴差點跳起來。一回頭，待看清來人，終於知道不是什麼鬼子索命，勉強壓住了聲音，“大護法，能不能別這樣？人嚇人嚇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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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彭瑩玉哼了一聲，見門閂已松，推門就將她帶了進去，反手將門關合。“初十已過，你該見過沈昂的人了，他們看出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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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沒有。”天晴佯裝回想了一下，末了又堅定重複了一遍，“沒看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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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瞟了瞟她丟在床邊的行李。“聽說你好久沒回蘇州了，這是又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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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媽子啊？管那麼多！”天晴簡直想把穆華伊的話原句轉送，可她現在沒有和這老光頭打成平手的把握，要贏就更加沒信心了，只能恭敬道：“當家的派晚輩回北平打探消息，好像燕王府那裏有金匣的線索。大護法要往哪去？若順道，正好與晚輩同路。”彭瑩玉和穆華伊不同，一來他對金匣寶藏明確表示了沒興趣，不一定會跟著，二來等到了北平，她的體力值應該已重回巔峰，就是幹場硬架也不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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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要去燕王府？他們幫你開門麼？”彭瑩玉笑了一笑，一瞬後收起，表情寒鋒出鞘一樣冷冽，“看在那位王次妃徐娘娘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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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腦袋正懵，彭瑩玉突然出招，將她雙臂反剪，兩只手腕牢牢捏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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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被迫單膝跪地，背身向他，這時才想明白——糟糕！剛才穆華伊那一喊，他一定是聽見了，知道什麼沈智、何足言全是幌子，所以才跟蹤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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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他對果爾娜瞭解多少？已經看出她女扮男裝了嗎？天晴生平撒過無數的謊，這時候卻不知該怎麼說了！沒辦法，先以退為進，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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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意放大了幾分心虛慌亂的語氣，轉頭磕磕巴巴道：“大、大護法……怎麼、怎麼突然提到了什麼徐娘娘？大護法，認識她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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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但看你此刻的反應，你應該和她很熟啊——還是說，你和燕王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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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以退為進差點踩空，趁著還沒全掉進坑裏，天晴繼續掙扎：“沈智罪民之後，就算晚輩假扮他人，那也全是升鬥小民，人家又是娘娘又是王爺的，便是我認識他們，他們也不可能認識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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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說實話！”彭瑩玉猛一拽她手腕，才發覺她脈象洪沉，心跳雖快些，卻穩中有序，毫無中毒之狀，一時大奇，轉而大怒，“你沒服下三聖丹，連噬心蠱也沒有中！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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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護法誤會了！三聖丹我真吃下了，但我天生百毒不侵、刀槍不傷的。”天晴說著，狠心一咬下唇，霎時鮮血流出。彭瑩玉見她往地上吐出一口血，還道她要咬舌自盡，趕緊把她轉過，這才看見她嘴唇上的傷口。哪知兩三下眨眼的功夫，傷口就結了痂，只剩一道表皮淺淺翻開的粉紅創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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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盯著她的面孔，怔怔發呆。天晴舔了舔嘴唇，沒有血了，才繼續道：“這是晚輩的秘密，連沈昂都不知道。況且世人都傳說，大護法的徒子徒孫能耐比這大得多，晚輩擔心造次，是以就沒有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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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彭瑩玉老臉一紅。什麼能耐，不過是哄哄無知信徒的把戲，真的個個刀槍不入，白蓮教哪是今日的光景？然而這些並不能解釋，這傢伙到底是誰，跟燕王府又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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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人叫你什麼天晴還是添錦的，他是誰？你究竟姓什麼、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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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護法……晚輩真的叫沈智啊，其他都是化名。行走江湖，誰沒有些個偽裝？剛剛那是個外國人，是晚輩在蘇集做生意時候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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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集？那他不應該叫你沈三麼？你還敢騙我！”彭瑩玉冷聲道，戒刀暫態遞過，押在她的頸間，“看來你是個不怕死的。要把你的頭割了，還會不會長出新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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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此時已退到牆角，根本不敢動：“晚輩結識他時沒用沈智的名頭，這件事說來話就很長了，大護法還容晚輩細稟。割頭什麼的，就不要了吧……萬一長不出新的，晚輩也沒嘴說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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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先割你一只手，便是長不出來，嘴還是在的！”彭瑩玉說著拉起她一只手，就要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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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天晴大聲慘呼，狠命踢腳掙扎。“啪嗒”一聲，掖在懷中的紅玉花牌隨著她大幅度的扭擺跳了出來，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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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視線同時滑向玉牌。只一眼，彭瑩玉雙目圓瞪，如遭雷擊般呆了一呆，隨後腳背一伸將它踢到半空，抓在手中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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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你從哪里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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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娘留給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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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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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全一說過，瑛兒的生母是白蓮教徒，能被派去靖江郡王身邊內應，在教中肯定不是無名之輩，那彭瑩玉當然認識她。雖說是叛徒，可一個少女大著肚子出逃，也很淒慘了，萬一彭和尚對她有點點同情呢？以他之前的做派，這個希望實在渺茫了些，但那也比直接被剁掉一只手強啊！只能拼力賭一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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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瞟了瞟還在下巴邊的刀鋒，輕輕道：“我娘……她叫作度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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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瑩玉收了戒刀，把她拉到燈前，從頭到腳看她，許久，才接著問：“那你娘現在在哪？你爹呢？你爹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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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有戲啊！“我不知我爹是誰，只道他已死了。我很小的時候，我娘就把我放在了雲南沈家，我已有好多年沒見著她了。”天晴不敢說太多，結合自己的經歷、張全一提過的瑛兒身世以及之前撒過的謊，這是最安全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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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死了，她把你放在沈家……放在沈家……”彭瑩玉面露苦色，低頭沉吟，突然想起了什麼，雙目一亮，緊緊按著她的肩膀問，“所以你不姓沈！你真名叫什麼？是徐天晴嗎？快說話，你是不是姓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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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兒的生父是靖江王，論理應是姓朱啊，為什麼姓徐？如果度蓮希望孩子隱姓埋名，隨母姓……彭瑩玉認識的羅田人，姓徐，絕不可能是魏國公徐達的宗族——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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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快速思索，光馳電騁間，便有了一個瘋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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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猜錯，接下來她所說的話，可能讓她逃出生天，也可能讓她斃命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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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五十對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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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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