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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局促地坐在地席上，小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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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首大人說，她已經八歲了，可以待客。行首大人還說，今夜盤過花草，明天她便可以成為正式的妓生。然而她還是有些不安，自己的歌舞琴鼓都只學了三月不到，詩經剛念到小雅，還有好多字沒讀通……萬一貴客提的問題她答不上來，會不會冒犯貴客呢？要是貴客生氣，行首大人一定會發怒的，到時候又要挨竹鞭了……房間裏明明烤著炭盆，可想到這裏，貞姬還是不禁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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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貴客什麼都沒有問，不要她彈琴，不要她跳舞，不要她念詩，只笑眯眯地把她拉到身邊坐下。熱膩膩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撫過，又燙又粘。她覺得不舒服，下意識地想往後縮一縮，可行首大人叮囑過，不管貴客做什麼，都不要動，更不要說，實在難受，就把眼睛閉起來，看不見，就不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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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克制住想發抖的衝動，握起雙手，緊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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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難受的感覺沒有消失。那幾根滾燙的手指，順著她的脖子一路滑下，伴隨著粗重壓抑的急促喘息，慢慢伸進了她的短衣……立時間，渾身像刺蝟一樣起了疙瘩。貴客的手指停了一停，接著“哼”的一聲，貞姬感到自己像團破布一樣被扔倒在地，額頭重重敲在鋪得厚厚的藺草疊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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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喊疼，身上的七瑪裙卻發出撕裂的尖叫，卷起的涼風刮得她耳膜生痛。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直想大喊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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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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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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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一嚇，不禁睜開了眼睛。面前站著一個人，穿著藍地暗花紗袍。她慢慢仰起頭，目光就著道袍的紋理往上——那是一張年輕白淨的面孔，一雙眼睛如同暗夜裏的天狼星，正光流湧動地看著她。他的一手裏，反攥著貴客的手腕，另一手，捏住了貴客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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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晴意識到時，自己已經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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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過，惡人哪里都有，同樣道理，受害者自然也哪里都有。小融說過，你救得了一個二個，救不了百個千個……何況她在異國他鄉。漢陽教坊是正宗的官家生意，這裏的童伎不是生來賤籍，就是被賣的貧家兒女，或是連坐的罪臣家眷，一個路人管閒事，能管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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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偏偏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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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指按在他的喉頭，只需輕輕一錯，就能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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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聲音堅硬地在她耳邊迴響：“這還是你碰巧看到的，之前不知多少小孩子都被這人渣禍害過了！他該死！畜生都不如的東西，留著幹嘛！”另一個聲音卻忐忑地反復詢問：“你要殺了他嗎？你要殺了他嗎？師父說過，殺人者不配行醫。你從沒殺過人，伍豪你沒殺，現在你真要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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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客”徒然地看著眼前這個掌握他生殺之權的陌生人。目光裏深然的厭惡和冰冷，如同此刻懸在他脖頸的絞索，已經判決了他的死刑。給他錢？嚇他走？他緊扣著自己的喉嚨，就是不想讓自己說話，他不想給自己一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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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命只有一條，“貴客”不敢放棄，掙扎著嘶喊，斷斷續續：“你……你小子……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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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間忽然一松，還來不及喘一口整氣，他便感到有異物生硬地從自己的喉間擠下，滑入腹腔。緊接著是分筋錯骨的劇痛，一浪接一浪。他不由自主地嗚哇吟叫，感覺快要昏厥過去，卻被人一掌摑到清醒，只聽得一個聲音低沉道——“如你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就不止廢你一手一腳這麼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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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七丹，天晴在雲南閑著無事時試做的罌粟系列制物之一，過量服用，會極大損傷服用者的情欲以及生理，作用近似於化學閹割。這種人渣無法被審判，卻需要被制裁。不管她有沒有資格，她都得要做些什麼。曾在伍豪身上發生過效果的藥丸，希望這次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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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令天晴沒想到的是，途中隨便跟張玉學的幾句高麗語，居然真在這裏派上了用場，也不枉被他皺眉嫌棄“大人怎麼盡學些威脅人的狠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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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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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人？這小女孩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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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等在隔壁，迷迷糊糊居然倚牆睡了過去。待醒過來，天晴和李芳遠早就離開了，只能急匆匆趕回住地。正要質問果娘娘是不是對他用了什麼妖法，自己都沒料到，第一句開口問的卻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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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知她行事唐突飄忽，卻有奇怪的正義感，見貞姬破損的服飾顯然出自教坊，推測之後，不由大驚失色，連稱呼都顧忌不上了——“你不會、不會在異國殺人，將她拐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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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苦笑：“張將軍當我瘋了麼？我怎會在朝鮮殺人。不過這個小女孩……我們能把她帶回北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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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還說自己沒瘋！以為王爺好不容易擺平的通關文牒，其上人頭是說加就加的麼？張玉臉色漲紅：“娘娘！如今在朝鮮國境，燕王府派人前來已是私通屬國的大罪，憑什麼再帶人回去？在錦州的時候，娘娘還知道避嫌，如今到了國外，怎麼倒什麼都不管了？還望娘娘分清事理，勿再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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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氣得又“娘”了出來，天晴便知此事只能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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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當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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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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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抵達陳宅時，天空正瀝瀝飄著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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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德侯陳理，陳友諒次子。三十多年前鄱陽湖大戰，陳友諒中流矢身亡，漢軍大敗，太子陳善不知所蹤。有人說他被生擒俘虜，有人說他已沉屍湖底。當夜，大將張定邊趁亂攜年幼的陳理出逃，返回武昌，立其為帝，改元德壽。不過半年，朱元璋親征武昌。兵臨城下，外援無繼，幼弱的陳理只得投降，被帶回應天府，受封歸德侯。二十二歲時，陳理被送至高麗，生活至今，也算是半島王朝覆滅興起的一位見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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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一個籬笆矮牆疏疏圍著的小院子，天晴由一名老僕婦領著，脫了鞋，進居室坐下。老僕婦顫巍巍出去、又顫巍巍回來，端上茶果。天晴看著那些色澤黯然的陳點心，心想這應該不是故意怠慢吧，再一抬眼，老僕婦拿手腳比劃著，看意思是要去請主人。天晴點點頭，道了句“康擦咪達”。老婦佝僂著行了禮，便退出了格扇門。闔家負責服侍的就這麼一個老姐姐，這位侯爺的起居當真簡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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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欽差沈大人駕臨，未克迎迓。”不多時，一相貌清臒的男子前來行禮，只能是陳理沒跑了。天晴見他鬢須已白，額角霜紋，看上去頗有些年紀。算來他也不過和師兄一樣四十多歲，這模樣卻能做師兄的爹了，可見異鄉淒苦，日子確實不太好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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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多禮。在下哪算得什麼欽差大臣，不過是太孫殿下跟前跑腿的。殿下曾提過，先太子爺同侯爺有一起長大的情分。自侯爺遠行，先太子心中一直惦念，可惜後來……這次在下恰巧到朝鮮辦事，太孫殿下特令在下，務必要設法探望一下侯爺，兼帶些日用物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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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陳理呆了一呆。今晨靖安君李芳遠的人傳話，說宗國將有大臣來拜會他，一時不知所措。他已被故國遺忘多時，感覺早成了個透明人，想來想去，不明來者何意，也只能兵來將擋，先見了再說。這時卻聽他道出先太子朱標之名……那是個厚道人，當初他被流放高麗，他還來送過行。彼時恐怕誰都想不到，他竟會比他走得更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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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理大是感懷，一陣長歎，半晌才道了一句：“太孫殿下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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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笑道：“太孫殿下和皇上有些不同，近來皇上霹靂處置雷霆手段不比當年，大多也是應了太孫殿下的懇請。殿下說了，若哪天侯爺想要重回故土落葉歸根，那也是人之常情，殿下必會極力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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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陳理會大喜過望，再不濟也該有幾分激動，進一步問她究竟；不料他卻依然神色淡淡，只看了她一眼，便拱手道：“草民一家流徙異鄉多年，雖說粗茶淡飯，倒也過得平靜安和。如今在漢陽落地生根，便是對故國有所依戀，夢中重遊，於願足矣。殿下一片好意，草民在此謝過！還請大人回奏皇上與太孫殿下，草民已決心老死於此，不足為聖心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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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愣——自稱草民也就罷了，居然連家都不要回，豈止清心寡欲？簡直無欲無求！他是真這麼想，還是怕她來試探？“侯爺若真心如此，那自然勉強不得。不過，倘或侯爺認為太孫殿下終歸外人靠不住，還是自家人辦事更放心，恐怕，就打錯算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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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理握著陶盞的手一頓，表情倏地有些怪異：“沈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草民舉家在此，多年來安分守己，能辦什麼事？要放什麼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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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爹爹……這次是不是從中原來了位大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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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說著，一個稚氣的聲音由遠及近，籲籲插話。陳理流動不定的臉色突然鐵凝，向外怒喝一聲：“亂嚷什麼！還不出去！”嚇得正撒腳爬上偏廊的小兒踉蹌一栽，臉面朝下，登時敲得鼻血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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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一愣，摸摸嘴巴，看到小手血紅，立刻哇哇大哭起來。內屋的陳妻趕忙過來扶起，見他鼻血直流下衣襟，立刻用手絹接住，邊連聲哄著“不哭不哭”邊把他前襟拉開一些，以免汙髒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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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著眼一看，心頭一異，卻裝作不察，笑著對陳理道：“都怪在下不好，來得突然，才惹哭了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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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胡鬧喧嘩，讓大人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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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理將天晴一路送出院門，從頭至尾都是平平淡淡、古井無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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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雪下得越來越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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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在商會時日雖短，但跟著付惜敏跑過幾次布莊，絕不會認錯，那小孩的內衣分明是松江縣特產三梭布，在朝鮮大富大貴人家亦難見得。若說是原高麗王或李成桂為示禮遇而賞賜給陳理的，不會拿來給孩子做內衣。要是皇帝給的，就更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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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的兄長著實沒少照拂他們的生活，甚至很可能曾經親來探望，所以當時陳理才那麼緊張。他老來得子，就陳明善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平日裏疼愛非常，要不是生怕小孩子好奇無知，說漏了嘴，也不至於那樣怒罵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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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兒子陳明善，和唯一的長兄陳善，連名字都只差一個字，可見這兄弟倆的感情。那個神出鬼沒的陰謀家，現在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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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正想得出神，卻感到衣角被輕輕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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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教坊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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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玉那裏碰了壁，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她必須想辦法安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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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三千裏朝鮮國境內，她還能找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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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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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領出教坊時，小女孩對她說了這樣兩個字。再簡單不過的漢語，不知她是在哪里學的。天晴訝異地看她，女孩的眼中盛滿感激，盈盈秋波，曖曖含光，教人好生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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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不禁牽起她的手。手掌好小好軟，像一片稚柔香糯的桃花瓣。小姑娘只是任她拉著，乖順得如同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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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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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她放開她，指指自己，慢慢重複了一遍，“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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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伸手握起她的食指，笑著點在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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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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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天晴曾試著再跟她溝通，可惜從頭到尾雞同鴨講。張玉一直懷疑（加生氣）她迷暈了自己，背著他不知跟李芳遠談了什麼，不肯再做她的翻譯。好在沒過多久，貞姬就累得睡著了。想著自己總要離開她，或許交流還是少一些的好，就如養小動物，互相瞭解得越多，分別時彼此越難過……天晴也不強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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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光是等著，好無聊啊……”天晴走到渡口旁邊的竹林，齊根削下一截被積雪壓彎的白竹，留了尺餘長，抽出隨身小刀，開始在其上間隔著打口開孔。“不知道這麼現摘現做，吹出來是什麼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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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只是一邊認真盯住她一舉一動，一邊露出同酒釀一樣的甜甜笑容，仿佛光是這樣就覺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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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輕拍了拍簫身，倒出細屑。接而沉下氣息，吹啟，吟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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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未聞玉碎聲，但見芙蓉泣露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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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渡津》，如乘著風的脈絡、踏著浪的節律，自雲端漫漫灑下，入骨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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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滿袖，雲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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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慢了紅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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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只是聽著，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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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學過琴，奏過鼓，也懂樂律，卻從不知道，簫笛能發出這樣好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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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品味倒和爹一樣。”天晴心想，遙遙見人走來，踱到跟前輕聲讚歎：“漢皋解佩終疑夢，緱嶺吹笙恰是仙。沈公子好風雅，這簫聲著實攝人心魄，塵世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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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你會做，什麼都好添油加醋誇一誇。天晴道：“這小姑娘名叫貞姬，還請李大人費心，找尋可靠的人家收養。沈某再三叨擾，望李大人海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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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交托的事，李某自當竭力。”李芳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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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必要認真考察，選的人家絕不可喜好孌童幼女，定要能好好地照顧她才行啊！”天晴加重語氣，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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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遠愣了一愣，更加謹肅回道：“沈公子放心，能交付的必是跟隨李某多年的老人，德行秉性再熟知不過。李某也會時時照拂，必不教這位小姑娘有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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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用漢語交談，但小孩子總是格外敏感。貞姬像是知道了自己要被帶走了，緊緊拽著天晴的衣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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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苦笑：“跟著我，我不能照顧你啊。乖乖的，李大人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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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還是緊緊望著她，手抓得死死，就算眼前是救命稻草也不會更執著。天晴無奈，向李芳遠微微點頭示意，待他退開一些，她蹲下身，同貞姬柔聲道：“來，拿著，這個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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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竹簫遞去，貞姬的目光隨之流轉，鬆開手，接過竹簫。一二三四……六個洞孔，剛剛那人的手指在上面輕起輕落，那些音樂，就是從這些小小洞裏牽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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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思考，任由天晴像撫摸小動物一樣摩挲她的烏髮。待再感受不到她的撫觸，貞姬抬起頭，前後左右，人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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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姬很迷蒙，李芳遠更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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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據他所見所聞，沈智作為燕王的得力下屬，肯定同他一樣心計陰深，審慎非凡，如今卻莫名其妙搭救了這麼一個小女孩……可對她既無玩褻之心，又無照拂之意，末了還順手甩包給了他，真真奇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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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只是因為年輕氣盛，心血來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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