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有一名叫“何足言”的蒙面大俠送糧給灰水渠窮人的傳聞就在城中洋洋播開。伍豪聽到消息,卻如同白天見鬼,臉色發青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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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何足言’?這花名怎麼這麼拗口,還娘裏娘氣的難聽!”天晴也從嘰嘰喳喳的小莢口中得知了此事,一陣得意過後,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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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自己留的名字嗎?現在外面都瘋傳那何大俠神功蓋世、俠義雲天呢!”花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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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失策!就是要叫何大俠,怎麼也該叫個何其猛、何震天之類的吧!何足言?哪有一點王霸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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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姣也是無語。當初發現天晴夜裏偷跑,她還戰戰兢兢,像個等著兵兒子從戰場回家的老媽,可看她回來後跟出去玩了一圈似的,還手舞足蹈地跟她講故事,又覺得這樣可能也不錯。天晴說的有道理,天天坐著等,金匣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不如出去碰碰運氣看了。此時只能笑著道:“好了,霸不霸這大名都已經叫響了,你要想改個名字,就換個地方行俠仗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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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當時連脅帶迫,逼問伍豪家裏的元室寶物是從誰處得來。伍豪連連叫苦,稱這都是三十年前伍父賤買的,他老人家早就作了古,如今上哪去找賣家?看天晴口氣不善,心中又一陣抖,忙拉出自己老婆的娘家——城西都氏,說他們家有盆七彩石花,同伍家的八寶玉樹一樣,也是元宮之物,大俠想找經手人,不妨去都家打聽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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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的身份當然不可能讓伍豪引見,於是隔天如法炮製,往都家“走”了一遭。可惜姓都的當初也是從一個二道販子那兒收的東西,如今人早不知去了哪……天晴白忙一場,然而何大俠招牌立都立起來了,有道是“賊不走空”,逼得那位滿面油光的都大戶也苦著臉散了錢糧,送去分給窮困百姓。一時間又被大家引為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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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家、都家平日名聲都算不得好,聽聞倒楣的是他們,無人同情,只有大快。這兩次“作案”也讓何足言來去如風、劫富濟貧的名氣越傳越開,城中但凡有些劣跡的富戶無不為之戰戰兢兢,護院守衛全都一水兒加強了防備,將值錢寶貝聚在一道,小心收藏嚴加看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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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方便了天晴,靠著小莢她們每日帶回來的街談巷議,很快鎖定了六七家目標,均是在北平積富兩代以上、趁著打仗做過些倒買倒賣生意、家底不乾淨且為富又不仁的,這樣就算找不到寶物線索,也能做做好事,總算出力不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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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的作案方法簡單粗暴,仗著功夫好身手棒,每次趁夜溜進宅子,只要捉住了那戶管家的,自然能套出珍財的藏處。管家不同於家主,對本戶情況知根知底,但少人嚴防保護。他們怕疼怕死,也怕擔責,絕不能說何足言得手是因自己露了口風,這樣造成的最終結果是——何大俠神通廣大,長了一雙天眼,無論你把財寶藏得多嚴多好,他都有辦法找到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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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都家那次,天晴自覺搬米費力,銷貨費時,索性立下了規矩——“好米冬衣,金銀可換。”只要富戶願意隔天施米贈衣,接濟貧苦,滿了一定數量,她就會交還盜走的昂貴財貨。如此一來,她這俠盜簡直高風亮節一心為民,更被城中居民傳為神人奇士,而她自己還不必費神銷贓——天晴對自己的機智安排簡直不能更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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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其他人就不大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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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知府安慶和氣得冒煙。何足言光顧的人家都不是普通的富戶,哪家沒同布政按察指揮三大司連連結結沾親帶故?哪個是好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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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江洋大盜,登門打劫屢屢得手,竟如入無人之境!不抓住他,叫他這個地方官臉面往哪里擱?為此大張通緝令,誓要將何足言捉拿歸案,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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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了東家問西家,勉勉強強,也只能畫出何足言半張臉的樣貌,又能憑它捉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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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安慶和沒料到的是,不少受過恩惠的窮老百姓感激何足言的俠義高風,趁官差不備,還時不時會在張貼的畫像上塗鴉添筆,或把何足言畫成威風凜凜美髯關二爺,或把他畫成大殺四方黑面趙公明,弄得巡邏看到的衙差看得哭笑不得,連換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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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飯桶!一個小賊,就把你們耍得團團轉,傳出去,北平都司法紀崩頹,混亂至此,你們一個個年都不想過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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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回城的朱棣一進城門就看到了安慶和張著的通緝榜,大怒之下連王府都沒回,直接殺到知府衙門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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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息怒。目前被盜人家總共有七戶,每戶都上上下下仔細盤問過,找不到一點頭緒。這何足言來來去去全無痕跡,不像外盜,反像內賊,可若是內賊,何以每家都有?這小賊又飄忽得很,除了盜的皆是北平積富兩代以上的人家,下手並沒什麼規律,卑職等實在無從緝拿……”明明數九嚴寒,安慶和愣是解釋得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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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無從?不是每次只要人家施衣贈粥,他都會歸還財物嗎?把宅子圍起來守著你們都不會嗎!區區民宅又不是王府,難道憑兵馬司的人還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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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安慶和連連諾諾,“就是這何足言神出鬼沒的,每次歸還財物,一會兒丟在院裏水缸邊,一會兒放在後門菜桶裏。上一次錢家失竊,卑職派人裏裏外外暗中守了三天三夜,誰料被那何足言發現,卻把金銀首飾都扔進了便溺馬桶之內!青天白日,竟無一人看見!卑職等無能無法,向殿下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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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無能。”想到一節,朱棣的聲音忽而冷了下來,微眯了眯眼睛,“但再無能,也得給本王想出辦法。限你七日之內,將這姓何的賊廝捉拿——否則,有你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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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燕王府後廷前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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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們替她私開內典,讓她在府外設粥棚,開義診,讓城裏一半百姓把她看了個遍?”朱棣簡直快要嘔出一口血,“我讓你們管緊了她,你們就是這樣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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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他面前的王香月和黃儼都氣不敢喘。黃儼千想萬想,沒想到果爾娜真的膽子大到能自作主張,自尋死路不算,還拖累上他!當然不敢說看到她的百姓應該不止一半,吞吞吐吐牙關打架:“是、是奴婢輕、輕忽了……娘、娘娘說、說是殿下的意思,奴婢就信了……不、不、不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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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月也是悔得肚腸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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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要做什麼,果爾娜都先把王爺這頂大帽子抬出來,她能怎麼辦?坐在她這個位子,真是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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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好當然不行,做得太好,難道還能好過先王妃去?殿下的脾氣又出了名的捉摸不定……是故她的原則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四平八穩就對了。自從來了果爾娜這屢教不改的小刺頭,總是面上好好好,轉身鬧鬧鬧,她起初還為調教不好而煩躁,後面倒反而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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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出了紕漏,她就兩手一攤——誰讓殿下就寵這果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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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小老婆,不能越過早就不在的大老婆便也罷了;如今,還不能越過受寵的小小老婆,她簡直太難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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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受寵的會這麼嫌命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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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還是不想來,想繼續做那個什麼蠻部聖女,才存心這麼作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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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別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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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月秀目一紅,脫簪跪倒。“妾身蠢笨無知,行止不曉輕重,有負王妃娘娘、更有負於殿下所托。謹請殿下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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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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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是他的結髮妻子妙紜親自選定的接班人,多次受她稱讚賢德溫婉,侍奉恭謹。可朱棣有自己的考慮,最後並沒如妙紜所請,立她為側妃。如今聽她提起亡妻,如何能讓他不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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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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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們都沒關係啦!是我笨,理解得不好,誤會殿下的意思了。”清亮的嗓門大喇喇從外頭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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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走進,看到的就是王香月哭泣跪地、黃儼面如死灰的喪氣場面,當即把王香月拉拔起來,說道:“這次托殿下的福,我和城裏好多百姓聊了天,真是大開眼界~知道了不少逸聞。好不容易盼到殿下回來了,正想跟殿下好好說說呢~哪知卻惹殿下不高興了。那什麼,漢人女子有脫簪請罪的規矩是不是?我脫我脫,該我才對。”說著忙忙慌慌從發間拔下簪子,也學王香月剛才的跪姿,躬身匍匐,“請殿下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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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深深看了她的一眼,良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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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氏留下。你們兩個,都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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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月和黃儼哪敢再留,立刻遵命。慶倖之餘,又雲裏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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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王爺真的要聽她什麼亂七八糟的逸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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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了兩人。朱棣面色淡然:“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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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上次殿下要我想的事,屬下已經想好了。殿下下次北巡,能不能帶上我一起?”天晴直起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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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玩意兒?”朱棣大怒,“期限已過,你就跟我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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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先別急呀!那個金匣屬下想起來了,上次見到時,是由一個韃子頭目帶在身邊,不過因為屬下不懂蒙語,也弄不清他是什麼身份,好像是叫、叫什麼阿魯臺的,長得是一副高鼻深目的胡人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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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特部的阿魯臺,朱棣當然知道。他是元帝的常侍兼親衛隊長之一,又不是黃金家族中人,怎會有金匣?這傢伙一會兒說想不起,一會兒卻給了這麼個人,真假反倒不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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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要北上?去找那個阿魯臺?你一個雲南人,怎麼會見得到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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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藍玉來之前,雲南不還是韃子管著呢麼?後面幾年,也零零星星有韃子出沒。那時候屬下還小,阿魯臺年紀也不大,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金匣還在不在他那裏,又到底是不是他的。反正我現在有殿下做靠山,管他什麼阿魯臺魯魯花,咱們直接去蒙古把他提來,嚴刑拷問一番,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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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現在終於明白,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了。阿蘇特部牧所臨近和林,要是阿魯臺帶兵滋擾邊衛,那還有望拿住他;可如果他龜縮不出,想抓他,就必須深入草原,甚至同汗廷開戰,這又豈是一藩之主可下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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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說的輕描淡寫,心裏恐怕早知道此事短期內不可能施為。反正她說過就算交差,他也不能硬說她是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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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早就揣摩過朱棣的心思,接著道:“我跟城裏的軍戶聊天,聽說那個阿魯臺好像有點來頭,現在是北元大汗的親衛還是什麼參謀,可就算再親,金匣這麼重要的東西,大汗是絕不會讓他保管的~這個金匣定不是托雷一系,有可能是和其他汗國部落打仗時繳獲的戰利品,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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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托雷一系金匣的線索,不妨繼續在城內找。”朱棣順著她的話說完,“比如請那個何足言幫幫忙,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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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怔,心猜他應該不至於這麼快想到她就是女扮男裝的何足言。輕身功夫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何足言出現的時間實在太巧了點,以朱棣的機警,懷疑也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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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相瞞,屬下與那位何大俠呢,確實有些淵源,有秘法能聯絡到他。要是殿下嫌他搗亂,我就和他說說,請他走人~可若是殿下覺得他還合用呢,我就和他商量一下,讓他以後安安靜靜拜訪諸府,光看不拿。反正其他人都見不著他,只當殿下回來,把他嚇退了就是了。殿下看這樣行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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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想了一想,很快道:“將近新年,葛長史正在寫呈報奏表,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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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繼續找、不要鬧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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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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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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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暗喜這次他還算好說話,心道“看來是老骨頭長途跋涉累了,所以懶得啰嗦”,自不再等,也像王香月他們那樣,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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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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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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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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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思考,象徵應和的語氣詞就這樣從她嘴邊溜了出來,甚至再也順理成章不過地朝呼喚自己的人回過頭去。直到餘光觸及他神情裏的意味深長,她才頓悟事情不好,翛轉之間“誒——喲喂呀”垮下身,歪在門檻旁,一迭聲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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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喲誒喲——怎麼好端端就給絆了呢!”她一面抱怨著,一面低頭大力挼搓自己的膝蓋,好像痛得只能顧上揉,根本沒注意到他正漫漫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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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了。”朱棣負手於她面前站定,刻意加重了後三個字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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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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