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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晴正在大銅鏡前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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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姣今天去了金部對賬，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也沒視察的安排，閑得實在無聊，便想出去逛逛。然而現在她沈公子到底是在蘇州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就這麼跑出去溜達，未免招搖了些。萬一遇上粉絲熱情的目光、殷切的圍堵，還有什麼彩雲彩霞明月清風，那不是連路都走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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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信步閑晃，也不用去見誰，乾脆穿女裝？畢竟蘇州那麼大，人來又人往，就是碰到個把熟人，誰會關心一個長得有點像沈三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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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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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求儘量不扎眼，天晴特地挑了一件淡色的女式對襟常服，樸素到丟進人堆就立馬找不著的程度，穿上之後，左照右照，對自己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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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上帷帽出房門時，正碰上付惜敏和崔玉棠在庭落西角不知道嘰裏呱啦商量些什麼，她輕輕悄悄從東邊的月亮門繞出去，一溜煙來到了後院。推開烏漆大門的刹那，天晴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頓時都被注入了名為“自由”的活力！接著她掏出封存已久的無線耳機，插好戴好，開放音樂，步履輕快地逛起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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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裏的大街小巷平時也經常走過路過，以天晴的記憶力更是熟到閉眼也不會走岔，但換一種身份換一種心情，見到的風景竟也別有不同。她就這麼邊走邊看，跟著隱蔽在耳朵裏的節奏哼著小調，蹦蹦跳跳，一路來到了遊人如織的玄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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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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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和穆華伊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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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很擔心，他可以自己回客店，也相信穆華伊不會迷路，但是後者在和他分開的時間裏會不會又惹出什麼是非了，他就不能肯定了。雖然他不是愛多思多慮的人，可關心則亂，只能憑藉身高的優勢，在人群裏探著頭來回張望，希望能找到那張他從小看到大、有點厭煩但總算感情深厚的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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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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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阿赤烈忍不住低低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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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戴著帷帽的漢家姑娘輕輕甩著巾帕，從對面街角走過，她似乎正在漫無目的地閒逛，左望右盼，一副不趕時間的樣子……兩人之間隔著三四重人流，熙熙攘攘，她並沒有看見阿赤烈，可阿赤烈卻無法不看見她！只因她自紗幔中隱約流露出的眼波、臉蛋、乃至身形……外表的任何一處，都和死去的阿望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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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第一反應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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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剛死的時候，他也是如此，經常因為誰的側影或背影與她相似，他就瘋了一樣奔上前去拉住人家，以至於穆華伊每次都要為他解釋，說他是神志不清認錯了……這裏是人生地不熟的蘇州，他不能闖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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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使勁閉起眼睛，再睜開，希望那個幻影可以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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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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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那裏，只是走得更遠了一些。迎面的路人行經時不小心搡到了她，扯落了她的帷帽，連連向她致歉。她自己拾起，微笑著跟對方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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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就是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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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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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這一點，阿赤烈撕心裂肺地大喊起來：“阿望！阿望！”在人聲喧鬧的街市，他的聲音竟如同雷鳴般響徹，身邊的好幾圈人都同時被嚇到，紛紛回頭看他。而那個姑娘卻好像一點也沒聽見，步子不疾不徐地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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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阿望！”他撥開面前的重重人牆，拼命要擠到她的近處。然而現在正是坊市最熱鬧的時候，人多得難以想像，阿赤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達她剛剛站定過的地方，再想往前追趕，她已經一個拐彎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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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阿望！阿望！”阿赤烈邊喊邊追。這情境讓他不由記起了當年在大寧城外的策馬賓士，以及那個他明明不忍回憶卻又常常入夢的收場，一時間心中如有一把烈火烘灼，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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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當他來到她消失的轉角，舉目張望，卻再也看不到她。眼前小巷岔路林林，根本沒法判別她究竟走到了哪里。阿赤烈又慌張又無措，只能在原地左右來回叫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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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望！阿望！你在哪里阿望！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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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呀阿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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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一回頭，是穆華伊，他正滿臉惑然地看著他，眼中又是擔心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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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我剛才看見阿望了，是真的！我沒看錯！有人撞到了她，她還跟人打招呼，就在那裏……”他急切地解釋，手腳並用試圖向穆華伊重現當時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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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華伊明白了，搭著他右肩的手緩緩放下，低眉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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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又失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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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阿穆！你信我！這次跟以前不一樣，我真的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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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你，但我不信——有人能從那麼高的山上摔下去還活命！就算你看到了阿望，那也不過是一個和她很像的姑娘而已，不是她。阿望已經死了，她死了！你一定要學會接受這個事實，知道嗎阿赤烈？”穆華伊用兩手緊按著阿赤烈的雙臂，像要把他搖醒一般用力晃動。阿赤烈看著他的滿目痛心如箭一般向他射來，不禁感到些許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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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阿穆。抱歉……”他幾近顫抖的聲音微微平定，“我又叫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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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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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自不知道她險險跟朝不思暮會想、又要見又怕見的阿赤烈相遇，一門心思在煩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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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十丈開外，陸競躲在人群裏，側頭問旁邊跟班：“真的是那小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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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那小妞就是從商會後門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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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嘛！”陸競一拍大腿，“會長這樣大好的漢子，怎麼能和阿華搞什麼斷袖？肯定偷偷藏了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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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會人來人往的，會長怎麼神不覺鬼不知尋的姑娘？”跟班乙總覺得不對頭。“會不會是宅子裏的服侍丫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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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材！”陸競敲了他一個爆栗，“商會裏都是婆子，哪來的丫頭？你看那身段，婆子有那樣的麼？”說著自己一愣，轉頭觀望一番，又摸了摸下巴，“不過這背影，看著真眼熟啊，難道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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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裏的姑娘，哪一個少爺沒見過呀~”跟班甲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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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你小子！”陸競笑得還要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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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只覺得背後莫名起了雞皮疙瘩，裝著在妝鏡攤子前挑東西，反映一瞧，當即暗罵：個狗皮膏藥，怎麼還粘著她？有這點功夫幹嘛不好！難道說，是剛剛帷帽掉下的時候被他看到……他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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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陡覺不可思議——陸競是突然被雷劈到，智商爆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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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三十六計，閃為上策。轉角正是陸家的天心藥鋪，天晴靈光一現——跑到這裏就安全了。天心的大小掌櫃都是看著陸競長大的老人，每次見到都要嘮叨一遍他爹的吩咐，什麼“有辰光多念書啊”、“不念就學學生意經”、“覅來閑晃哉”……只要不想腦袋爆炸，陸競決計會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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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前腳剛踏進藥房門檻，就聽到一聲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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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你又搞的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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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櫃梯上輕捷地跳下一個年輕人，看模樣頂多也就二十，雖然相貌稱不上俊美，但眉目端正清逸，瞧上去十分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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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掌櫃，送到南巷陳家的藥方開的是跌打，合該用幹淩霄花去淤，可淩霄藥屜裏裝的都曼陀羅，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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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透過紗幔定睛一看，果然，那青年左手數錢淩霄花，右手一包曼陀羅，這兩種藥材因為花朵形狀相似，制幹後又是一樣顏色，不仔細確實容易搞混。必是揀藥的大夫分的時候裝錯了藥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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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掌櫃從梯架後探頭瞅了瞅，嗤嗤吹了兩下鬍鬚：“曉得了，你統統都給換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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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那青年正想接著幹活，一轉身卻發現天晴一個大活人忽然站在了堂內，唬得退了半步。天晴還來不及覺得好笑，他就鎮定了下來，和氣問道：“姑娘是來替人抓藥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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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替人，是我近日有點不舒服，來看看，吃什麼藥能緩一緩。”天晴邊說邊摘下帷帽，沖那青年微微一笑。其實，只是想在這裏多磨一會兒時間，等陸競走遠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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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病？”青年臉紅了紅，不自覺又退了半步，似乎有些為難，回頭看看躲在藥堆裏的淩掌櫃，好像並不想出面接待這位看著既不像有錢也不像有病的客人，只得再轉過來，對天晴道，“那勞姑娘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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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反正本姑娘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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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等多久，青年從內間出來，請天晴入座，示意她將手放在脈枕上，接而從袖中掏出了一團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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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這才明白他剛才是去拿什麼，不由哈哈大笑：“大夫是要懸絲診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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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愣：“這是自然。聖賢教誨，男女授受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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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這六個字，天晴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忙不迭隔著袖子推開了他的手腕：“好了好了，我不為難你，你也不必診了。實不相瞞，我也是個大夫，聽聞天心藥鋪名滿蘇州，特地來瞧上一瞧，本就沒什麼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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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聞言，竟然笑了：“難怪難怪，某觀姑娘氣色，也不像什麼病患。要真是看不出來的隱症，反而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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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一人風馳電掣地就沖了進來：“胡大夫、胡大夫快幫忙看看，我爹前日得了風寒，渾身酸痛，大夫你恰巧不在，我就去了東街的恒仁藥鋪給我爹抓藥，可吃了兩日都不見好，是不是這方子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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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師傅稍安，我來看看。”青年接過藥方，一目十行，少時便開口道，“這方子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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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我後來細看了看，這附子、細辛、半夏加起來好幾錢呢！聽說這都是帶毒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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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細辛、半夏雖有毒性，但只要用法得當，卻是強身治病的良藥。李老師傅年輕時操勞太重，體質向來外浮內虛，‘冬傷於寒，春必溫病’，前日定是因為天氣忽變，才風寒骨痛，配合這荊芥、防風、羌活、川芎、白術、蟬衣、款冬花，正好對症。只是拿附子、細辛做引，必要先煮上半時另一刻，再輔以其他藥材煎熬，才能發揮藥效，沖淡毒性。切不可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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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我每付只煮了小半時辰，怪不得了！差點錯怪恒仁的田大夫了，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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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時節，天氣嬗變，對老人家的身體確實不大容易。要是李老師傅明日還不見好轉，我再去府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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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胡大夫！呵呵，我爹也是，總說只有胡大夫抓的藥方，他才吃的安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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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靦腆地笑笑，將那位李師傅送了出去。天晴在一旁從頭看到尾，不由對這青年的好感又多了幾重——細心穩重，講藥理透骨三分，待病人父母心腸，真是一個好醫者啊！對他起了些許好奇，手肘架上藥櫃，歪頭問道：“看不出胡大夫年紀輕輕，已經行醫多年啦！胡大夫是蘇州本地人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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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無病無痛好像只是來找人聊天的，小胡既不好趕，又沒法接，只得邊麻溜整理手頭藥材，邊禮貌回應：“某祖籍武進，多年前家嚴過世，才隨家慈歸寧蘇州府的。姑娘，又是哪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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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天晴正想著該說北還是說南好，又有人沖了進來，這次是天德成藥鋪的夥計旺來：“胡大夫——上次備來做觀音膏的當歸用完了，掌櫃的讓我再來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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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應該正好有新到的二十七斤五兩八錢，我去拿，旺師傅稍待。”剛抬腳要走，他又恍然想起，“對了，上次觀音膏的丹皮也只補了六斤四兩，該用完了，旺師傅既來了，這次一併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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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瞧我這記性！是了是了，臨出門掌櫃喊過一嗓子，丹皮也要拿的，我給忘了，嘿嘿……”旺來不好意思地拍拍後腦勺，青年笑著擺擺手以示寬慰，便快步走入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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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突然失落——這孩子每種藥材的進銷存居然都記得這麼清楚？那自己引以為傲的記憶力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一下子興致缺缺，只能在堂裏漫步踱踱。自己畫的宣傳冊自然沒什麼好看，再一轉頭，發現那個醫學青年的診案邊，放著一卷已經翻破頁的陳灝撰《禮記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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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胡大夫這麼認真讀書，是也想考功名嗎？”天晴拿起舊書，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邊翻邊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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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話頭一起，一同等著的旺來也來了閒扯的興致，“聽說胡大夫十三歲就中了秀才，但這幾年不是在藥鋪幫忙，就是在家裏伺候病母，族裏也沒人好靠，哪里抽得開身去考試哦……也還好啊，要不是這兩科都被耽誤了，講不定現在胡大夫是啥麼光景了。不過聽講，明年他是要準備去考鄉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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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小胡是在藥鋪勤工儉學呀。陸競那個混世魔王跟他差不多大，整天卻忙著遊手好閒尋花問柳，真是天差又地別！他要能有這有小胡大夫一半的一半，恐怕陸學舟做夢都要笑醒了！一想到此，天晴立刻記起自己來這裏的初衷，目光向鋪外掃了一圈。陸競那群人果然等得不耐煩，之前還在巷子口張望，如今連個影子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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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旺師傅同胡大夫說一聲，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來同他切磋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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