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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子燕王殿下到——”、“皇十七子寧王殿下到——”宮人高聲唱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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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交通可沒有什麼航班時刻表，路上一個颳風下雨都能耽擱好幾天，為此遠道而來的藩王們到達得有先有後。家宴自然要等人齊了再開，然而君父君父，先君再父，朝臣之禮卻是要一入京就謁拜完成的，昨天前天朱棣都進了宮，為的就是此理。但對於天晴來說，今日還是第一回有幸得見天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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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跟著朱棣踏進殿中，天晴腳下不由一頓，抬眼間只見左前右都是烏烏泱泱的人頭人臉，男女皇親分邊坐定，男賓一列幾乎個個是烏紗翼善冠、四團龍紅袍的親王服色，居首卻是昨天才剛剛拜會過的魏國公爺徐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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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暗詫一刹，立刻想了明白，二皇子秦王多年前就已薨沒，三皇子晉王重病纏身這次不能入京，按理坐在列首的應該是朱棣，可他與國公爺畢竟是翁婿，國公爺身份又非比尋常，便是朱棣貴為親王，也不宜僭越輩分，坐他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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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見到天晴，也是一驚，不成想她說“會與另一身份相見”這麼快就應驗。以朱棣的為人處世，會帶著一個侍妾來面聖，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徐達心中隱隱不安，卻不露聲色，只向朱棣微微頷了頷首，視天晴若未見，不再望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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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自然感同此心，仍舊低垂著臉，視線則暗暗瞟向正中的禦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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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的皇帝陛下臉盤容長，鬚髮如雪，一對修目精光深銳，稱得上威嚴奕奕，但整個人跟“英俊”二字八竿子打不著一邊。天晴不由大不敬地想，皇上和爹應該差不多年紀，爹瞧著卻要年輕多了。話說父親的容貌基數就如此扎眼地放在那裏，朱棣居然還能長成現在這樣，那他母親想必是位一等一的大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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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旁一側，是個白麵清秀的稚氣少年，除了皇太孫朱允炆不作他想；另一側則坐著位富態雍容的貴婦。皇后娘娘已經過世多年，那這位應該是目下代掌六宮的郭惠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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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爾娜！果爾娜！”忽然聽得有個小尖喉嚨叫著她的假名，天晴邊走邊循聲望向人堆，果然是朱高燧。他同兩個哥哥昨天就住進了宮裏，一見她來，立刻熱情打起招呼。朱高熾慌忙伸手繞過二弟，輕輕捂住他的嘴，看口形是叮囑他不要喧嘩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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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的擔心完全沒必要，此時皇帝並沒理睬兩個剛剛進來的兒子，依舊笑呵呵地同太孫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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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下三展紗屏後的一眾女眷們見狀也各自放了松，繼續與鄰座交頭接耳地閒聊，每人哪怕再小聲，殿堂裏的聲音也是密密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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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二十來位親王無物遮攔，倒仍是個個規規矩矩正襟無言，後排不計其數的大小皇孫高高低低坐了個滿，看得天晴差點犯了密集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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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家村統共兩百來人，像盧大娘丁香家這樣四世同堂十五口，已是難得的大戶家族，如此兒孫濟濟的恢弘場面，天晴自然見所未見、歎為觀止，心中不得不感慨——也只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陛下才能搞出這般手筆！不然就算老婆三年抱倆連著生上四十年，也湊不齊這個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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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麼多兒孫濟濟一堂，皇帝居然還相信他們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萬眾一心、眾志成城，手握十萬雄兵，甘當逍遙王爺，真是想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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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看她一臉精乖滿眼猥瑣，就知道她必然又沒在想什麼好事，心裏“哼”了一聲，暗暗肘撞她的左臂，朝前工工整整拜了下去：“皇四子燕王棣，參見陛下、太孫殿下、惠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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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跟著恭恭敬敬稽首道：“臣女果氏，拜請皇上、太孫殿下、惠妃娘娘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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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才注意到朱棣還帶了個人來，心中微詫，當下只點點頭，直到太孫向朱棣回過家禮，寧王帶著王妃張恩靈也上前拜見完，才道：“靈娘嘛，是十七的王妃，朕昨日已見過了。可這個孩子……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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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父皇，此女名叫果爾娜伊朵，是來自雲南苗部的一名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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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部的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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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年父皇曾派兒臣至雲南當地平亂，兒臣機緣之下遇到了此女，發現她懂得不少秘方妙法，能調治一些疑難怪症。兒臣深以為奇，遂招納入府。這次世子蒙聖諭恩召入京，兒臣便想，不如讓這果氏一道隨行，便宜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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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朕的御醫你都信不過，非要自己帶著人來。怎麼，你就這麼離不開這小苗女，分別幾天都忍不了麼？”皇帝話帶揶揄，引得殿內其他親王暗暗發笑——從來滴水不漏的四哥帶一個低三下四的蠻部小妾面聖，出言不謹拂了父皇的面子，被父皇一頓調侃譏哂……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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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剛想出聲表白，皇帝卻似乎無心在這個話題上停滯，目光投向低首行禮的天晴，接著道：“究竟什麼樣的姑娘有這麼大本事，抬起頭，讓朕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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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天晴忽然輕快揚起臉，沖皇帝咧嘴一笑，朗朗大方道：“果爾娜伊朵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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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心裏一震，接而閃過一絲慍怒——這死丫頭，他就叮囑她這一件事，都做不好嗎！行動要緩幅度要小聲音要柔，如此方是淑良女子該有的樣子，可她那是什麼抬頭？那是什麼笑容？那是什麼姿態？想嚇死聖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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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倒並沒有被她嚇死，他甚至根本沒在意她的舉止，她的發言。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實在太過晶采飛揚，皎皎奕奕，映得整張臉都散發著輝月般的光，令他的注意力不由被完完全全吸引了過去……待定神再瞧，確是個好看的小姑娘，雖算不得絕色美人，但周身一股呼之欲出的蓬勃朝氣，熱騰騰暖洋洋，讓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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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漢話說得不錯呀，是跟漢人學的？苗部的孩子，漢話個個都說這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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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沒特地學。臣女呆的苗寨有不少漢人，寨裏和相鄰村落，苗漢通婚是以經常的。整天聽到的不是苗家話，就是漢家話，臣女又不是笨蛋，想說不好也難呀！苗疆零零散散幾百上千個寨子，臣女不認識其他部的孩子，不過俗話說了，普天之下都是王土~漢人和苗人都住在一道，說在一道，想來那些孩子必也跟臣女一樣，天天聽著漢話長大，想說不好都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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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傳來一聲輕哼，天晴曉得，朱棣定是覺得她措辭隨便唐突無禮，啰啰嗦嗦更犯了他“言多必失”的大忌，可他哪里知道她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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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地廣人稀，部落零散，早習慣了各自為政。當初王師南下之時，反叛土司就像打不完的土撥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於是另闢蹊徑，採取民族大融合的策略，遷徙移民、授以耕織、啟蒙文理，鼓勵當地蠻族與中原百姓交流通婚，文明同化。經過十幾年經營，已有所成，便有叛亂，也多是像廣南部那樣的小打小鬧，西南如今大體都算得和平安定。對此，皇帝一直十分得意，覺得自己宸斷如神，舉措英明，才有如今成果。天晴自認，這似有似無的馬屁，一定能拍到皇帝心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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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果然並不見怪，揚眉一笑：“不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由此及彼，一通百通。”又道，“聽老四說你是苗部裏的醫女，這次為照顧熾兒來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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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過隨口一問，也並未指望她會說出什麼特別來。哪知她的回答，卻令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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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殿下剛才那麼說，明明是在欺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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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表面不動聲色，心下卻是一沉。雖然也設想過她會反咬一口，未曾料到這丫頭竟是如此不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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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入皇城，在陛下這裏能有什麼頭臉？自己是堂堂親王之尊，即便她咬死說自己有尋寶之意，但就是皇太孫朱允炆，也不敢把她一頓空口白話當成把柄，她卻得落個“妖言惑眾”的罪名，賠上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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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這蠢丫頭非要自尋死路不可，倒也省了以後對她日盯夜防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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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朱棣不慌不亂地發問：“本王哪里欺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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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臉盎然誠意面向皇上：“殿下剛剛說，是他命臣女隨行服侍世子的，可這話不對啊！當初聽說陛下要召見，是臣女苦苦哀求殿下，帶臣女一起來，絕食明志了三天，殿下這才答應；臨行前還和臣女定下了規矩，要臣女立下重誓，不僅得全心全力照顧好世子，一言一行更要謹遵禮法、恪守本分，但凡臣女違背了半條，就要遭天譴了！臣女是豁出了性命，才能見到聖上一面，殿下怎麼這些一句都不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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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表白倒讓皇上來了興趣，全然忘了什麼欺不欺君的事，笑容可掬地問她：“哦？又是哀求又是立誓，這麼千難萬險的，為何你非要見朕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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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所不知啦！臣女所在的苗部，一族信奉的都是天公地母、山神川靈。族中老人都說，如果有福緣，神靈們是會來托夢的。可臣女侍奉了神明十幾年，從沒有此奇遇……偏偏！就殿下收到聖諭的當夜，臣女就夢到了這山神老人家，和臣女說了好久好久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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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你有福啦，山神同你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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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他老人家說啊，‘信女果爾娜伊朵，你立誓侍神，多年來的虔誠，本神座都看在眼裏，今天才特地來指點於你——世人皆知，神龍興雲化雨，靈性屬水，當朝天子卻是烈火真龍轉世，這神靈之尊，神格之顯，神威之盛，縱古今而罕有。若你有緣一見，那是今世無上之福，倘你坐失天機，卻是此生無涯之憾啊！”說到最後，天晴聲貌莊嚴，鄭重搖頭，儼然“山神”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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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聞言一愣，瞟了朱棣一眼，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山神當真如此說了？怕你是為了哄朕高興，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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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明鑒了，臣女自打出生起就侍奉神祇，最忌諱便是胡言妄語，褻瀆神意。若非真有此事，臣女怎敢亂編亂造，欺騙聖上呢？正因為山神來托夢，臣女才無論如何都要見皇上一面，不至於一生抱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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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見到了，你覺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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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女終於明白山神他老人家的話啦！之前臣女在雲南看到殿下時，心裏已經嘆服得不得了，這真龍血脈的氣概，果然不是尋常能比的！可直到見了皇上，臣女這才知道，什麼叫做神威凜凜、真龍下凡！不要說我們小小苗部的山神了，這四海八荒九天五洋的神仙，哪一個能不仰慕拜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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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但憑著她全情表現傾注靈魂的出演，竟把皇帝逗得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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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罷，好罷，你這一番心意，朕知道了。朕就信你所言。”皇帝說著頓了頓，轉過臉去看向朱棣，笑意滿面，“這丫頭，看你把老四給嚇的。欺君之罪非同等閑，是要受重罰的，下次可不能胡說了。”言語措辭間雖有教訓之意，但皇帝此刻的神情卻如同春回大地，和暖融融，不見絲毫責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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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見狀，決定順勢再下一城。她簌簌撲閃著大眼睛，眉梢唇角都洋溢著一派天真：“啊呀！原來欺君是那麼大的罪？都怨臣女口快心也直，一向有什麼說什麼，覺得殿下和皇上說的不對，就是欺君了，這下可闖出大禍來……請皇上千萬、千萬別責罰殿下，要罰就罰、罰臣女一個吧！”邊說邊佯作慌亂地俯首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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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看著她行雲流水的表演，暗暗思忖：這煞費唇舌地講自己直率心實，不就想說剛才那番天花亂墜的吹捧都是真話麽。就你這高帽子戴的，什麼神龍轉世，曠古爍今，八方仰慕，皇上恐怕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多噁心馬屁，早就暈頭轉向，怎會當真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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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皇帝笑呵呵地就為她免了禮：“好啦起來吧。無心之過，朕不罰你，日後知道分寸就是。不過嘛，都中的風俗可不比苗部，你既然來了，起碼的規矩，還是要多學一學。畢竟是你的內眷，老四，你也多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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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恭敬行禮：“是兒臣疏忽了。父皇玉言，兒臣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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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聽聞皇帝語帶笑意，分明已將她的恭維全盤收下了，裝作戰戰兢兢道一聲“謝皇上……隆恩”便遵命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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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叫果、果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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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爾娜伊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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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名字聽著好聽，叫起來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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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叫她徐天晴便好，這是她的漢名。”朱棣忽然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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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還有個漢姓？”皇帝看看天晴，又看了眼一邊的徐達，玩笑道，“你這苗家女娃，莫非還和徐卿有什麼親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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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立刻道：“這次入京，兒臣原想覲見過父皇，再帶著世子他們去拜問岳丈大人。誰知這果氏竟隻身先去了魏國公府，回來和兒臣說，與岳丈大人相談一番，極是投緣，還想認岳丈做義父，這漢姓，便隨而姓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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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聽了一愣，只見太孫的臉已凝成了鉛色。覷一眼天晴，一樣始料未及表情，望著他，眼珠從左往右輕輕動了兩動，仿佛搖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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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達飛快地思考，如果天晴有心騙自己，昨天不必信誓旦旦和他保證，如今這麼快被拆穿。可朱棣能知道天晴去過魏國公府，顯然有他的手段，明明天晴說過自己已然非常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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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當著眾人將此事堂堂正正道出來，哪怕陛下相信天晴只是蠻鄉姑娘不懂規矩，不做多想，太孫那裏勢必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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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孫一直以為他們兩府之間再無勾連，如今妙紜不在了，朱棣卻又納了個妾，要認他作義父——除了為鞏固關係，還能是什麼目的？這麼多年建立起來的信任，頃刻動搖。朱棣說得雲淡風輕，只怕太孫心中早已雷電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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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說些什麼解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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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晴確實拜訪過他，他若否認，等同欺君，日後平添無數麻煩；若承認，又怎能道出實情？伯仁詐死的事焉可公之於眾？想來正是因天晴沒說，被朱棣料准其中有隱情，欲當場逼得他推脫無法，只得諾諾應承。一旦他回得含糊，太孫和徐府之間的關係被敲開裂痕，就難以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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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也已明白，她與朱棣一向虛虛實實，才故意不提自己（其實是花姣）湊巧去過國公府的事，未料他會拿這個作因頭，趁機將自己丈人一軍！還說什麼兩人一番相談極是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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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難道他在府內也有眼線，把她和國公爺的話都給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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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不會不會，那以魏國公的謹慎，就不可能把爹的事說給她聽了。如果知道她爹是誰，朱棣昨天就該挾之敲打她，不至於在大庭廣眾這樣逼迫他們一老一少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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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朱棣並不知道他們的對話，卻清楚知道魏國公從來不感冒他這個女婿，妙紜身故後更是一府都心向朱允炆，借此機會，當然要挑撥一下雙方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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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公雖長年不征戰不上朝，卻仍是不可動搖的武勳之首。世子徐輝祖如今又是青年將領中的風雲人物，就算不能為他所用，也必不能為太孫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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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派人監視徐天晴，只是為了防止她又背著他搞鬼。她就像把雙刃劍，他不得不用，也不得不防。她拿自己丫鬟來故布疑陣的雕蟲小技，當然瞞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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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魏國公府周圍的探子居然報說“沈三”疑似在附近出現，消失了有近一個時辰，又突然現身——大白天的，她應該不是去竊什麼東西，而是偷偷去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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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稱姓徐，倒確實可能和這家人有些聯繫。但這一屋子人都姓徐，如何分辨她見面的對象？直至今天覷見大殿上兩人的眼神一撞，朱棣才終於有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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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們真有關聯，那再好不過。徐天晴不是果爾娜，她為烏芒一族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他並無信心，現在既可以拿魏國公鉗制徐天晴，又可以用徐天晴將死魏國公；在禦前朗朗昭昭，直接把他們的關係生米煮成熟飯，更能防止其他人背地裏搬弄口舌，引得皇帝疑心，他卻無法自辯——這就是朱棣的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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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說起來皇上可別不信，世上居然有那麼巧的事哩！”天晴忽然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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