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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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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愣了一愣，很快明白了過來——他和穆華伊真的是？！沒錯，如果是吉雅或是其他姑娘，有什麼該不該的？阿赤烈何必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是了是了，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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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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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曖昧的應和讓阿赤烈有些拿捏不定，狠了狠心，還是決心把話挑明：“我也知道額赤格他們，寧肯打死我也不會同意的，如今又是這樣情形……可我終究想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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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要不要勸？天晴此刻天人交戰。她當然希望阿赤烈能得償所願，開心幸福，但以他和阿穆的情況，要想修成正果談何容易？鼓勵，未免不負責任；勸止，面對阿赤烈灼灼目光，她又真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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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那穆華伊對花姣是怎麼回事？她又想錯了？罷了，反正花姣也說不喜歡他，這樣更好，兩邊清淨。就是阿赤烈的未來讓人有些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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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對於同性之愛這件事，各宗教態度迥異——比如伊斯蘭教、景教強烈反對，佛教就顯得淡然得多，那蒙古諸部落信奉的薩滿教是持什麼觀點？她還真沒研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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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心的。不過，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會很難的，阿赤烈你該知道……”天晴陳述得小心翼翼，努力試圖先中持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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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你真的明白嗎？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嗎？！”自己明明說得不鹹不淡，阿赤烈的反應卻熱情得令天晴意外，琥珀色的眼睛裏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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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時候實在不好澆他冷水，天晴用力點點頭，“當然了，只要是你決心去做的，不管別人怎麼說，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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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只要你和我一樣心，不管誰反對，都擋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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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揚振奮的語調撞得天晴心裏一緊——沒想到阿赤烈居然這麼把她當朋友當知己，自己當初卻只嫌他黏人又麻煩，甚至不惜裝死擺脫他，根本沒考慮過他的感受……天晴想著想著，都感覺有些慚愧難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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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我的看法，還一直騙你……對不起啊，阿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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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以後還有那麼長日子呢！走，咱們今天就離了這金陵城！”他說著，直直拉起了天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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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事出突然，天晴萬萬沒有料到，一時驚訝得張大嘴巴，忘了把手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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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怕，到時我帶你出了中原，茫茫草原，天高野闊，燕王就是有心要找你，也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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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我到底為什麼走啊？”天晴腦袋懵得一圈一圈，他和穆華伊比翼雙飛，關她什麼事？莫非要找她做個見證還是什麼？那也不用扯上朱棣啊，幹他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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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要是她說又有金匣線索了要去草原一趟，說不定他還樂得她走呢，這倒不妨一試？尋寶義氣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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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冷靜一點阿赤烈，這件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也不用急在這時嘛……燕王府的人都還在呢！”天晴被他抓得難受，突然想起老花他們恐怕還看著。雖說他們用蒙語交談，可肢體是瞞不了人的，不動聲色欲忸怩著掙開，可惜未果。只好就地轉過身子，借樹幹擋一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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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趁機一步上前，將她另一只手也握在懷中，望向她的眼神一片柔情，如同午後暖陽映照的瀲瀲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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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不能再看著你受苦了！我們馬上回草原，過你喜歡的日子，像你說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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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喜歡的日子？？”天晴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磕磕巴巴道，“可我、我有相公了啊，回草原……我家本來也不在草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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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就在了！你不用擔心，更不用害怕，不管你從哪來，嫁過誰，是叫阿晴也好、阿望也好，我一點不在意！從今往後，我阿赤烈會用一輩子對你好的！阿晴，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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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天晴，頭頂青空霹靂，萬鈞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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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坦蕩熾熱的表白，像一記清脆大力的耳光，終於徹徹底底將她拍醒——阿赤烈屬意之人居然不是那個該死的穆華伊，而是更加該死的自己！一時腦中笙磬齊鳴，嗡嗡作響，只能像傻子一樣愣在那裏，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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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聲的錯愕被阿赤烈誤解為沉默的鼓勵，更信心滿懷地說了下去：“你什麼都不用準備，我們當下就走！趁天黑前出城……快馬加鞭，沒輜重負擔，不用幾天……我們就在泗州換船……再換……這樣就到關外了……路上如有所需，我身邊也有盤纏……燕王已經進了宮去，兩三個時辰內不會回來，等他發現你不見了，我們都已出城好幾十裏了！到時就是他想追也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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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嘴笨心實的阿赤烈這時竟然說個滔滔不停，明顯已經盤算過很久了。眼看他越扯越遠，越講越沒邊，天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半晌終於回過神來，制止住他：“不……不，你先停下阿赤烈！我沒說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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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滿懷憧憬的炯炯雙目忽地黯淡下來，握著她的手卻不鬆開，執拗發問：“為什麼呢？你既然明白我的心，就該答應！回草原，不比你待在王府開心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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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開心多了。但這人活一世，也不能光圖開心呀！就說你，為了一時開心，帶我走了，你的額赤格、阿恰還有貝根他們，要怎麼辦？你若是帶我走，那可是私奔！要是燕王發現你拐帶了他的小妾，和寧王一說，你們兀良哈部不都要遭殃了嗎？就是他沒發現，也不放心上，權當我死了，可只要你還帶著我，這一輩子都回不了部裏了！你跟我就兩個人，在草原上放羊牧馬討生活，哪是那麼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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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話說的不錯，但見她急得雙頰嫣紅，豔如朝霞，襯來雙眸明似星月，又讓他想起那日在大寧見她初著女裝，娉婷美麗，好似仙子下凡……他怎能就這麼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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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急急搶白道：“只要願意想，總有辦法的！反正草原上那麼多部落、那麼多汗國，我一身武藝也不是白練的，有心投靠，怎會無處可去？至於額赤格阿恰他們，大半時日也是在草原生活，想見他們，跨上馬不幾天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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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準備去投靠誰？要是去了那汗廷或是下屬各部，難道遇著寧王一聲令下遣動三衛，你就要和你額赤格他們刀兵相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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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以後的事，哪有一定的！就算碰上了，怎會沒有辦法？”像是失去了所有耐心，他不管不顧地吼道，“我只要你一句話！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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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天晴也不再勸說，大力掙開他。兩人如剛剛大吵了一架般，彼此怒目對視，不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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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麼啊？！”阿赤烈首先投降，苦惱又不解地抱頭喊著，近乎於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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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一下實在編不出合適的理由，剛剛吃的胡蘿蔔此刻終於發威，跟阿赤烈爭執一番，在胃裏開始翻江倒海……她不及多想，趕緊跑到一邊大口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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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這樣難受，阿赤烈也無心再與她鬧下去了，焦切地趨近她身旁，輕撫她的背脊：“怎麼了你……為何突然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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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間，他想起了貝根兀蘭，一種不安的念頭在他腦中密密延開，口舌變得結結巴巴：“阿晴你……你莫不是、懷了王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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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本就不舒服，哪忍得了他這麼雪上加霜！剛想發作，又一轉念：這不正好麼！待用巾帕擦了擦嘴，她故作愁容：“是了……孩子不能沒有阿爸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跟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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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當爹的可能性確實嚇到了他，阿赤烈撫著她的手顫然一頓，接而低頭沉吟起來。天晴慶倖他終於能放棄了，心底剛緩緩松了一松，耳中卻傳入他錚錚堅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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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捨不得王府的富貴，我絕不逼你。但要是你擔心孩子以後會沒有阿爸疼愛，我阿赤烈可以對長生天立誓——我活著一日，必會將這個孩子當成親生的，好好同你一起，把他撫養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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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呆住了。今天阿赤烈已經三番四次出乎她的意料，想不到最後他竟還能放出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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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徐天晴何德何能，居然配讓你如此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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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她對阿赤烈，雖沒什麼不好，但也從未有什麼好。當初還以為她是閹人時，他就對她照顧呵護，本著有恩必報的原則，她也想盡量回饋於他；可相比較他對自己的情深義重，這點小心意簡直如鴻毛之於泰山，不值一提！想到這裏，天晴感動得幾乎有些凝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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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說話，只呆呆望他，阿赤烈還以為她不信，繼續表白著：“真的！我絕不會虧待這孩子的！當年成吉思皇帝的皇后孛兒帖，新婚不久被人擄了去，回來就生下了術赤，成吉思皇帝也一樣待如親生，列土封疆，與其他兒子毫無一點差別。我阿赤烈雖比不上他老人家英雄豪傑，但對阿晴和你的孩子，定也是全心全意！我絕不會虧待了他，阿晴，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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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心中一時百感，用力搖搖頭：“不是的阿赤烈……對不起，我又騙你了。我沒有懷王爺的孩子，只是方才吃壞了東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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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阿晴？”阿赤烈弄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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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捨不得榮華富貴，可我有必須留在王府的理由。”她不想再騙他，可她無法說實話，她不得不再騙他一次。她告訴自己，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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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心喜歡燕王爺。儘管他不喜歡我，儘管有諸多不如意，但我想留在他的身邊，幫他，照顧他。只要他高興，我也會高興。”她直視阿赤烈的眼瞳，盡力讓自己看起來真誠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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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聽聞了一個荒誕到不真實的噩耗，阿赤烈怔怔看了她數秒，似乎想從她表情中尋找任何一絲可供推翻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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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目光，安靜地籠罩下來，令天晴直想從這鋪天蓋地的真空中逃離，腳步卻偏偏向前一尺……接著，她聽見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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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永遠永遠不想傷害你，可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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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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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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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她許久，恍惚間垂下了眉眼。但不多一會兒，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迎向她，那麼釋懷而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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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只要這是你的真心，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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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阿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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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你一直不開心，有一天，不想再留在王府了，你就派只鳥兒遣信來給我吧！我一定二話不說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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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赤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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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應是不會有那一天了吧。”他勉強笑了一下，嘴角湮著淡薄又深濃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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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王爺，就是再鐵石心腸……也終會喜歡上阿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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