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飯之交 - 初遇

下雨的東京，行人們撐起五顏六色的傘，為陰暗的城市添了不少色彩。夜幕籠罩著城市，霓虹燈閃爍著，道路上的行人不減反增，這便是另一個東京——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6WCfYBV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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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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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那我先走囉。」晚上九點，僅剩兩人的公司內，嵐將座位上的檯燈關閉，向還埋首於筆電的前輩告知一聲後便離開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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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濛細雨紛飛，嵐抓緊斜背包的背帶，快步往大約五分鐘路程的地鐵站前進，從週一開始，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她擠進擁擠的地鐵站內，匆忙的趕往搭車的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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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每天搭地鐵通勤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一年多，因為並不在最熱鬧的市中心，單人公寓的租金便也便宜不少，對於她這種獨自在大城市工作的人來說，能夠有一個基本的棲身之所便已是無比值得慶幸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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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內能坐的位子都被佔滿了，嵐便抓著上方的扶手，搖搖晃晃地過了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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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地鐵站已經是九點二十分，這個時間點，不知道有什麼店還開著？票卡刷過機器，嵐望著地鐵站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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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又是便利商店草草解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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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地鐵站，天空便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她連忙躲到一旁有遮蔽的店家前，往包包裡一探，想要找到平時都會放在裡頭的折疊傘，卻摸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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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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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多的時候有個同事說自己忘記帶雨傘，剛好那時的雨還頗大，自己便將隨身攜帶的傘借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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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妳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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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樣的話嵐只是露出禮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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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說剛好要加班，等到晚點也許雨就會轉小，沒想到天公不作美，偏偏就在沒有雨傘的時候下了特別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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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回家一定會很狼狽的，何況還要去便利商店買晚餐，還是就不要買晚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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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的夜晚，望著車水馬龍的道路，儘管人潮不比白天時少，但一股莫名的孤獨驟然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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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下定決心要就著外套衝到幾個街口外的便利商店，說不定那裡有賣傘，但雙腿突然一軟，嵐蹲了下來，抱著那個第一次拿到工資時買來犒賞自己的包包，眼眶裡沒有淚水，但卻再也提不起力氣重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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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下雨？偏偏就在這個又餓又累的夜晚⋯⋯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XHKqLk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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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她第一個感到孤獨與失落的夜。自從孤身一人來到這裡就業之後，每個加班的夜晚都顯得無比漫長而難捱，而累積已久的負面情緒往往會因為一件小事而徹底爆發，而這場雨，便是那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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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壓垮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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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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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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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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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趕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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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好的吃頓熱騰騰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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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有個人陪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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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想法，但沒有一個能讓她再次邁開腳步，沒有一個能讓她下定決心往大雨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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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的咬唇，雨沒有因此停下，反而下得更大了，簡直就像在嘲笑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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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緊包包背帶的手微微發紅，止不住的顫抖著，濕透了的白色休閒鞋被泥水染上一層土色，裡頭同樣全濕的襪子將水分傳到腳趾處，全身溼答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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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一間間的熄燈，直到最後，餘下的幾家酒吧多半燈光昏暗，想必是為了營造所謂的氣氛，有燈的則都是惱人的霓虹燈，讓人看了感到十分煩躁，至少當下的她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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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抬起一隻腳就好，先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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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不停的吶喊著，身體卻再也沒有反應，沒有行動的力量，她只能繼續蹲在那兒，勉強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樸素的桌面卻映照出刺眼的光芒，幾乎令人想要再次閉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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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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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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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全身無不感到打從心底的疲憊，眼看就要徹底闔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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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熟悉的香味喚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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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塑膠袋裡裝著一顆巴掌大的食物，散發出米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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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嵐注意到眼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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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透了的運動鞋是黑色的，同樣是黑色的束口褲和沒有任何圖案的灰色上衣看起來是NET或Uniqlo會有的款式，黑色的口罩遮住大半張臉，戴的低低的鴨舌帽將剩餘露出的部分也幾乎完全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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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提著塑膠袋在她眼前搖晃著，作勢要她拿著，見嵐遲遲沒有反應便硬是塞進她懷裡，另一隻手將撐著的傘收起，靠在牆壁旁，指了指雨傘又指了指她，嘴巴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麼，但嵐沒有聽清楚，滂沱大雨讓她只聽到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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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糰、傘、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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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那人便走進原本嵐以為是店家的建築物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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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眨了眨眼，懷裡的飯糰散發出熱氣，雨還是一樣大，但她好像又有了回家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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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靠在牆邊的雨傘，握把處還掛著標籤，看來是剛在便利商店買的傘，從透明的傘內看出去，城市彷彿被套上一層朦朧的濾鏡，嵐一路上緊緊抓著裝有飯糰的塑膠袋，有些恍惚，直到到家之後才又想起自己的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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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關上後，嵐連鞋子都沒脫就坐了下來，微微顫抖的雙手從塑膠袋中拿出熱呼呼的飯糰，米飯的香氣撲鼻而來，一口咬下，方才都未曾流下的淚水此時卻在眼眶中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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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梅乾飯糰，拌了紫蘇的米飯裡只有梅乾，鹹鹹的淚水替只有酸味的梅乾添上不同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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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便當媽媽最常做的就是梅乾飯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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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東京之後，反而很少吃到這種樸實簡單、只加了一顆梅乾的飯糰，便利商店賣的口味大多都很是加了很多料的，豐富是豐富，卻不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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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不住的淚水撲簌簌落下。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3V9ElG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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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累許久的煩惱和壓力隨著淚水流逝。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WJUhHx2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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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沖了個澡後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原本準備打開筆電繼續趕工，卻看見母親傳來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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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喔。最近東京都在下雨，出門記得帶雨傘。40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5lKBMT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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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後面加了一個笑臉的表情，嵐的眼前不禁浮現母親戴著老花眼鏡，在小小的螢幕上打字的畫面。訊息是三天前傳的，她卻到今天才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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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直忙於工作的前幾天，嵐把筆電關機，關上燈，久違的在午夜前便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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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也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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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雨還在下著，但此時的雨聲不再像是無情的嘲笑，反而像是母親的手一般，輕輕替她闔上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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