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時姝寧 - 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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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內殿臥室，木製窗櫺方方正正的，白中帶有一點淡粉的紗簾如柳般垂落，若有若無的遮掩著，可終究遮不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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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傍晚，暮色蒼茫，日落西山，遠遠望去那殘陽恰恰好停在山上，看著像是被崇山峻嶺的尖刺把太陽刺得洩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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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霞靄漸黃，幾朵軟綿的白雲雖心所欲的飄盪，也不知何時才結束此旅，欲以那微小身軀遮掩無邊無際的夕陽，簡直是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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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飄回內室，四抹格扇門緊緊鎖著，也不知為何，而上面的雕花是三交六碗菱花形，腰環板上是各種寓意的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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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是鳳儀宮。

她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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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稍稍一看，內室看著幽靜清雅，並不過分炫耀的擺出名貴擺設，與思充容、李妃之流不同，反而素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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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樑上吊著一層又一層的薄紗，隨風飄緲，她還比較好奇，到底是用來幹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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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飄著一股清芳的木香，應是紫檀木，這裡的家具幾乎都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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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縷空雕花木床，看那柔軟棉被，看那栩栩如生的鳳凰雕刻，看那嵌著一顆又一科的瑪瑙石，窮苦人家怎麼想像得了，皇宮是如此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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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秦皇后召入內室，蓮娘就一直在觀察，不著痕跡的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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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微移，看著眼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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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子，生得天香國色，柔弱如柳，那白晢皮膚，如凝脂白玉。細小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柔眸，剪水秋眸，顧盼生輝，那是美，可卻讓蓮娘覺得冷，因為太空洞了。眼下是一高挺的鼻子，鵝鑾高鼻，細緻無比，在稍稍往下，便是那丹紅的唇，如同雪中一點梅，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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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自少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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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諷刺的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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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在看甚麼呢?」那聲線柔和，如春暖花開的鳥囀鶯啼，又如寒冬中的一滅燈火，柔和卻又不甜膩，只差一點，蓮娘就被迷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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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娘娘。」蓮娘老實的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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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傳來一聲輕笑，迴盪在室內:「吶，本宮有甚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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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一雙滿是盈盈笑意的眸子，蓮娘恭敬道:「全部，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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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寧啞然失笑，她沒想過這個蓮娘，竟是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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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蓮娘你對本宮很忠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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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聞聲抬頭，綻出一個甜美、不容置疑的笑靨:「那是自然，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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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你不屑雲畫的賄賂，耿直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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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仍舊甜美，毫無破綻:「娘娘過譽了，這是奴婢的本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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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不過幾週，蓮娘就瞬間收買外殿的人心呢。」

這一句，用的是「收買」這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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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幾乎微不可察的凝住，出現一絲不可察覺的怒意，又瞬間回復:「那並非『收買』，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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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寧笑眼看她，不是收買，是甚麼?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蓮娘是某一方派來的。

是不是君元青她不知道，但絕對，不是單純的。

哪個新來的宮女，急著收買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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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妳所言，既然不是收買人心，那為何這麼快便與所有人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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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妳要告訴本宮，妳是真心與他們交好?」2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UPh1cC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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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姝寧說笑般的吐出了下一句，笑眼看著她那瞬間湧上怒意的姣好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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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看著那笑吟吟的嘴臉，心下一團烈火高高燃燒著，臉上不由得的一陣扭曲，手心因憤怒握成拳，牢牢捏緊了衣裳末端，柔軟的棉質似是要被她揉出皺褶來。2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8YMmvAiY

倘若情緒有形，那她身後必有三丈高的烈火。2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9VnqJu0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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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正義凜然，善解人意，樂於助人。」

「每天對他們寒暄問暖的人，在這深宮唯一關愛他們的人。」

「他們認為，奴婢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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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關愛他們?哈哈。」

秦姝寧冷眼看著蓮娘描述著，她做的一切，心下毫無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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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難道不覺得，我們也是人嗎?」

蓮娘忽然道，那眼中同樣冷漠，可就是藏著一團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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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秦姝寧歪頭，手肘托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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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娘娘。」這一句根本不算是回答，可秦姝寧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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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不敢置信的失笑，秦姝寧笑了出聲，毫無遮掩的，大笑。

蓮娘看著她，看著柔聲大笑的秦皇后，心下怒火騰升，那雙佈滿厚繭的手，悄悄的摸到後腰上，一個隱藏的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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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現在殺了她，秦皇后。

「憑甚麼，我們跟你們不一樣呢?娘娘?」

蓮娘冷靜下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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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樣的，蓮娘。」

秦姝寧挑眉，她好久好久沒這樣笑過了，上輩子，這蓮娘怎麼沒出現呢?那樣會更有趣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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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笑容消失，這是甚麼爛回答，答不好，她現在就立刻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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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甚麼?蓮娘?」

秦姝寧悠然，她似乎猜錯了。

「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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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娘娘知道，為何故意大笑呢?」蓮娘很清楚，秦皇后知道她的來意。

可接下來的回答，卻讓她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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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樣的呢，一樣，內裡都腐爛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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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我們，多披了層金縷衣，燦爛的，華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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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裡面，不都跟爛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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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嗎? 晚膳都在外頭等著了。」

秦姝寧沒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了一堆，她餓了，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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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怔然過後，冷冷道:「你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她雖生氣，卻把手從後腰擱下了，沒再碰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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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

「你們，不也就想要那一件金縷衣嗎?」

「你們以為，穿上了，一切都會變好嗎?」

秦姝寧沒理她，逕自繞過了蓮娘，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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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片刻後，她又再度回首，柔聲道:「話說的，都被你繞開主題了，本宮叫你來，可不是要聽你那些激奮人心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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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然......!」蓮娘對於秦姝寧口中「那些話語」所含有的不屑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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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開始，你是本宮的貼身侍女。」

既然未能探出有用的訊息來，到不如把她留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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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你腰間的那把刀，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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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仇富的蓮娘，成了皇后娘娘的貼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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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蓮娘。」因為秦皇后要召見某人，蓮娘被吩咐去接待一眾妃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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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原先的雲畫雲霏呢?」賀淑妃居高臨下的看著蓮娘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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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內殿處理事情，淑妃娘娘。」

蓮娘木然，這種妃嬪想要打探中宮情報的事情，她可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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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淑妃一直盯著蓮娘，看著那熟悉的臉容，心下一陣煩躁，她怎麼就是想不起來，這蓮娘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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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娘不是蓮娘 ! 所以她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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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很受皇后娘娘信任呢。」李妃爭脫了莊昭儀的控制，搶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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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雲畫雲霏應該是失寵了，虧她常常賄賂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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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現在敢情是要重新賄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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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為了得到侍寢機會，整天給雲畫雲霏塞銀子，可就是不見君元青有意來金風殿的模樣，為此她可期盼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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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妃娘娘過譽了，奴婢擔當不起。」蓮娘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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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今天是不來了麼?」賀淑妃忽然道，其他妃嬪才如夢初醒，想起了的確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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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娘娘在接見貴客，淑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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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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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也不知曉，似乎是娘娘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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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是嗎，那麼本宮先走了。」

賀淑妃驀的起身，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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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容望著淑妃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見其他妃嬪並未察覺，便也癟了癟嘴，隨後又繼續加入嗆精行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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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淑妃話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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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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