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罪囚徒 - 第十三章：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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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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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人乘著馬車走遍各地，但並沒有旅遊的意思，都是居住、歸還贓物最後離開前往下一個地點，完全公事公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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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沒有任何玩樂的意思，只是在生活中繼續調侃萊辛，儘管看上去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跟以前比起來少了些許活力，旅途中睡眠的時間也拉長了。似乎她並不習慣長期在外，而且每次完成任務後總是獨自在進行著些什麼，最後更是滿臉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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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曾問過，但每次都被簡單帶過，後來也就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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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所謂的「物歸原主」不只表面上那麼簡單，萊辛能猜到一二，也能理解為何閉口不言，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滿。只是不滿歸不滿，她還是只能聽從安排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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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自己只是個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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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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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日子，回想這整起事件的過程，內心猶如一團糾纏難解的毛線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就好像當初逃離森林後，不知道該往何處走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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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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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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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想過，就這樣回去森林躲起來說不定會更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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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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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隱藏在貨物的夾縫之間，等待守衛們巡邏的空隙。雙手握緊又放鬆，袖子內藏著的石頭穩穩地固定在內，她不敢隨便將它拿出來，只是悄悄地碰觸，好像這個動作能帶來一絲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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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老方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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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蹲下身子，向著走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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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要歸還的是狼族的物品，那是個水滴狀的胸章，是石質的，上頭沒有其他裝飾，僅有幾抹紅色的印跡，比鋼鐵都還堅硬卻輕若羽毛。這個東西的作用凱特沒有多提，只說是一個具有特殊含義的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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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始終是萊辛的陰影，不想在這裡多待。她很快便到達廚房——這一次要丟入木炭堆，拿出夾子夾住胸章，直接深入木炭堆中間偏上的位置後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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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程度大約一個禮拜後就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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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隱約傳出的肉味實在讓萊辛不太舒服，獸人與一般野獸差異很大，但像她這樣的草食種看到草食動物的血肉，還是會本能地覺得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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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捂著鼻子準備撤離，順著原路回去，不久便跨越大半個莊園，來到玄關大廳前。她不是從正門撤離，而是從一邊的護衛休息室借道，繞過現在無人的訓練場抵達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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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擅長集體作戰，改良至今的戰術聞名於各城邦，但這也讓牠們逐漸抗拒獨自行動。甚至年輕的個體大多都沒有學習過如何獨自作戰，萊辛一路看下來也正是如此，除了少數年長者，年輕護衛至少都是三名一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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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獨狼很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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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萊辛準備翻越圍牆時，另一側卻恰好也有道身影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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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名狼族，從那還未齊的毛髮來看大概還未成年，似乎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他人，一時之間也沒有做出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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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個少年，口水從嘴邊滴落，看到萊辛時還有點戒心，但他動動鼻子發現眼前的傢伙散發出的味道也是狼，態度一下子就隨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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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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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指著萊辛的偽裝，眼神毫無畏懼：「全身黑黑的真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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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但眼前的孩子......直白到讓人感覺不到威脅。透過他的反應，萊辛大概能猜到自己的身體被凱特做了某種手腳，在意外發生時還有最低限度的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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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偽裝要費不少力氣吧，想來凱特也不比自己輕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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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一浮現那金髮的少女，萊辛感慨之餘又想起她背地裡的行為，心情非常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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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前的狼族少年見萊辛沒有任何反應，說話的態度越來越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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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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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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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成年狼就算了，這種沒有心機的小孩萊辛可不會感到畏懼。不過現在也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她準備直接翻過圍牆離開，不理會這個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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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跟萊辛提過這類意外狀況，如果能脫離就脫離，後續交由她收拾就可以了。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個精靈對自己恐怕是真心的，絕對不會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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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幾次邁步便輕鬆跳到圍牆頂端，看都不看那個叫囂的狼族，雙眼一掃望向前方，瞳孔不禁縮成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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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濕滑的液體化作詭異的曲線，延伸到平原的鴻溝內，上頭散落著大小不一的肉塊殘渣。潔白的雪浸染了鮮豔的紅，形成一道以惡臭堆積而成的路。那片血紅最終止於牆邊，一攤血水積蓄在此處，顯然那個少年是清洗身體後才翻過圍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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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位置還沒有那麼明顯，現在一跨越障礙，便能清楚嗅出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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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三種不同的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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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差點就當場乾嘔，心中立刻浮現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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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血源深處的本能，與他人廝殺的慾望，他們曾經是野獸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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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淘汰不夠強壯的個體，也為了證明身為獸人的力量，每年即將成年的孩子們都被允許互鬥。或是撕咬、或是踐踏，只要是符合「自然的規律」，那麼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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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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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整個文化裡最古老、最血腥的傳統，也是獸人城邦林立的原因之一。萊辛曾「死」在這個規則下，名字從家鄉的名冊內被抹除，導致她直到現在都孤身在外流浪——像她這樣的存在每年都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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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去外面「打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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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回頭看向牆內的少年，他已經察覺萊辛的身分不對，感受到眼前陌生人的目光，馬上回過頭、四足著地，向著宅邸內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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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場，寬廣，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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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狼，未成年，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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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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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視野被紅色所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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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風吹拂而過，萊辛不過幾次呼吸便追上那個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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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抓，少年便失去平衡；雙腳一踩，少年便哀嚎著倒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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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冷冷地看著抱著短腿的孩子，他的慘叫聲被影子吸了進去，化作一顆又一顆白色的光芒向上飄走，在深夜就像是毫不起眼的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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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說吧，這種小孩對自己而言根本是笑話，哪怕是草食種也能夠輕易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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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年為什麼會被這種廢物弄成現在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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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躲藏藏，只能以偷竊維生，與為數不多的同胞躲藏在最骯髒的角落。如今還被控制在掌心無法逃脫，被更複雜的東西束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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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人啊，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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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特保養的漂亮雙角發出興奮的顫抖，接連不斷地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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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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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萊辛向來不會無視心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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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泛起扭曲而血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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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著頭，罪人對準那對淌下淚水的無助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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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地向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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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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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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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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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先前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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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物理上對腦袋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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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辛拖著破爛的屍體，將其拋在平原上一處不明顯的凹陷處。路上的血跡她沒有處理，直接跟其他的血混在一起了，就當作是她創造的祭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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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曉得現在是什麼心情，既不是對於過往的悲憤、也不是發洩仇恨後的愉快，就好像做完一件該做的事情一樣，心中毫無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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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也留著野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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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場意外會不會影響任務，她擔心了一會兒後又馬上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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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凱特說過，後續她會負責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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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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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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