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的暈眩 - 第一集第九話王子的自白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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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黑娜在皇宮的大溫室和帕雷亞再次見面，已經是宮廷舞會結束的數日後，帕雷亞知道黑娜不習慣貴族排場，於是預先備妥一桌下午茶，沒讓侍衛和宮女守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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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腳有比較好嗎？帕雷亞。」黑娜將蹦到舌尖的殿下兩字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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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了，謝謝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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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喝了半杯茶，又吃下兩塊餅乾，期間帕雷亞也遲遲不打算主動開口，她只好繼續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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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好像不喜歡被人知道他是王子，為什麼？」起先黑娜以為是她沒認出來的錯，可是後來帕雷亞的態度看起來也不想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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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不喜歡被人知道他是王子，但他第一次遇到認不出蘇塔王子的人。」豈料他跟著用第三人稱描述宮廷舞會當晚的遭遇，彷彿事不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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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是在非常非常偏僻的鄉下長大的，她以前甚至不知道有王子這種存在。當王子不好嗎？」黑娜看著帕雷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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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對國王說真心話，也不會對他的兒女說。」蘇塔王子回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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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黑娜看著這個小她一歲的尊貴少年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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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帕雷亞曾經以為巫師學徒是特別的，因為巫師和他們的學徒特立獨行，所以他找巫師的學徒說話，希望認識不一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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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黑娜接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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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學徒應對得非常完美，學校裡的同學大多把帕雷亞當成『國王的孩子』，也就是說，如果帕雷亞的父親不是國王，他和其他男孩根本毫無差別。但是巫師學徒真的會把帕雷亞當成『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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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的表情，黑娜猜想帕雷亞更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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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學徒對王子和帕雷亞都沒興趣，帕雷亞也不懂他們的想法，雙方行禮如儀，不像在學校，偶爾還可以聽到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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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帕雷亞是真的王子不是嗎？很多人都不知道要怎麼和王子相處，我也不知道，但假裝帕雷亞不是王子，這也是自欺欺人，你明明就是！」黑娜說完直直看著黑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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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的身分的確與眾不同。」帕雷亞澀澀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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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和大家想像中的『王子』不一樣，就像我的老師也沒有和皇后談戀愛然後詛咒國王變成孔雀，控制整個王國。」黑娜試圖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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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賢者的傳說又有新版本了嗎？」帕雷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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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嚴肅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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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想像中的王子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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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普通……」黑娜不敢承認她的注意力專門研究騎士這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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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普通。」帕雷亞將回答咀嚼了一遍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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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你很普通啦！大概是沒想太多那種普通吧！」黑娜趕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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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常是個很無趣的人，加上大家好像怕得罪我似，總是問我今天吃什麼，穿的衣服如何，我想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但他們不會告訴我。」帕雷亞垂眸看著瓷盤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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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們有所顧忌，所以也不想勉強。再走近一步的話，對方就算不勉強自己，他們的父母也會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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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懂又不是很懂。」黑娜托腮。「也許我可以告訴你別人怎麼想你，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做點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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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欲言又止，黑娜好像錯解他的意思，帕雷亞的目標並不是知道自己的評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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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呢？海奇亞斯是妳的老師，我很羨慕妳可以跟那位賢者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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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想當巫師？」黑娜覺得他比自己有天分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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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想當巫師。怎麼說呢？海奇亞斯告訴我，鬼魂和生前截然不同，活著的時候被壓抑的，憎惡的部分，常常會在死後浮現出來，所以不要抱著期待順從鬼魂，任他們為所欲為。」帕雷亞說出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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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當天我放學回來，被一雙手推下樓梯，我很確定那附近沒人經過。這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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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震驚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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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那天我的態度有點不禮貌，我一直想找個人說說這件事，但又不知道誰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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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可怕啦！皇宮裡有那麼多巫師，怎會沒人保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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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巫師不會設置驅趕英靈的魔法，大家都覺得逝去的親人會守護我們。事實上，即使是非常愛你的人，都要小心他死後返回的靈魂，海奇亞斯是第一個這樣告訴我的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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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想害你？」黑娜決心調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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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個，我不知道確定的名字，有些沒有惡意，但是他們的惡作劇很危險；有些似乎把我認成別人了，海奇亞斯說這也有可能，因為亡靈常常看到他們想看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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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希妲殿下是其中一個嗎？」幽靈公主綁架她的事，黑娜餘悸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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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是，但姑姑好像不喜歡我看得到她，我想這是問題的根源，我看得到他們，所以他們總是想讓我看得更多。」帕雷亞透過溫室玻璃望著有些陰暗的冬日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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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現在我知道利希妲姑姑在光之庭下睡眠，幾個戰死的叔叔伯伯在花園的大樹裡，還有其他地方，酒窖也是一處，白天他們非常安靜。曾爺爺很少出現，但他們都聽他的話，他非常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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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呢？」黑娜指的是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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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沒有，因為有種很多鬼魂討厭的藥草，皇家巫師的法術材料來源，為了維護藥草品質還設置保護魔法，不讓鬼魂接近以免造成汙染，這也是英靈生氣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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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會喜歡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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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裡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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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和父母提過嗎？我是指國王陛下和皇后陛下？」黑娜想，換成她早就嚇死了，帕雷亞竟然還能住在皇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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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沒事，為什麼只有我有問題呢？」少年王子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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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師和學徒都能看到威嚴的王族英靈，像對待活人般伺奉他們，為什麼，我死去的親人們想要我恐懼逃亡，甚至置我於死地？我問白銀賢者為什麼？他說，原因太多了，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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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問句，黑娜知道帕雷亞其實不相信有個答案是正確的，因為整件事徹頭徹尾都難以令他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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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簡單的一種原因是，死者會嫉妒生者。如果是這樣我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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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黑娜忽然用力拍了下桌子，驚得少年王子只能抬頭愕然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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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都趕出去啦！死者就該入土為安！這樣太過份啦！」黑娜氣呼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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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英靈迄今還是認為皇宮是屬於他們的家，所以歷代國王才讓巫師來協調劃分陰陽領域。如果這一代不保持這種傳統，那麼我的父母還有我自己，死後不也要被人驅趕嗎？」帕雷亞反問黑娜，她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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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的身分日後也必須提防活人，不只是絆我一跤的惡作劇，如果總是依賴別人，問題還是沒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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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想辦法吧！」黑娜想起帕雷亞獨自在溫室裡躲避亡靈追趕，腳受傷還堅持要盡皇家義務，跟一大堆貴族淑女跳舞，還好最後被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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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生活原來這麼可怕又辛苦，黑娜由衷覺得他很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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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聽我說這些，其實我只是想找人發發牢騷而已，擁有討厭的祕密真的很難過，我不會被打敗的。」帕雷亞拿起茶杯啜飲，姿態相當嫻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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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想加強劍術，讓身體更強壯靈活，如此就不容易受傷，現在我考慮學一些防護魔法，或者請海奇亞斯幫我製作對英靈有效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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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能夠嚇到那些可惡鬼魂吱吱叫的超──強力護身符！」黑娜一時忘情用亞儂語為帕雷亞抱不平，他露出會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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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可以多笑笑，其實你一點都不難相處。」黑娜真心誠意的說。帕雷亞甚至為她放慢說話速度，把話說得較簡單清楚，就怕黑娜聽不懂，不知不覺，他們這場下午茶已經喝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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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雷亞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看得到鬼魂嗎？」黑娜覺得他這方面的意思也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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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知道為何人們害怕巫師和巫師學徒，下意識保持距離嗎？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們通常能看見鬼魂。」帕雷亞乾脆挑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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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是擔心看得見鬼魂的人會叫鬼魂做壞事。有些好巫師受人景仰，則是因為他可以保護人們遠離邪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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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歪理！好像有手可以拿刀子就一定會砍人嗎？」黑娜覺得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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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有個人每天拿刀經過妳，妳和他一起吃飯、喝茶，他手裡都拿著刀，難道妳不害怕嗎？害怕以後，不討厭那個人嗎？討厭了，還想和他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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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帕雷亞連最親愛的父母也要隱瞞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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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害怕，更不討厭，而且我也看得見。最重要的是，我才不會乖乖被欺負呢！就算他們以前很偉大也一樣！」黑娜著重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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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的家人回來找我，我一定要讓他們想起過去的感覺！像以前那樣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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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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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就不熟的話，用不著跟對方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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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道理。」帕雷亞若無其事忍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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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支持你打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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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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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認識黑娜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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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常見的社交辭令，但帕雷亞此刻說來卻非常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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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克師傅說和妳聊天心情會變好果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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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克大人真的這麼說嗎？」現在反倒是黑娜害羞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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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溫室裡的這一幕可以被編成各式各樣的歌謠故事，但此刻黑娜和帕雷亞的感覺卻是面對新挑戰原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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