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傳送門:妻之鑰(2)
----
「淫妻癖?」
「或稱綠帽癖--總之,持有這種癖好的人會希望看到另一半出軌,或被其他異性佔有。」月澄捏著鋼筆的兩端,輕輕轉動著。
嗯,我也在情色片上看過類似的題材,但頂多覺得有趣,並不認為自己的喜好在這一方面。雪蘭出軌?我想想都覺得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那,這是某種心理問題嗎?」但我還想多測試月澄一下。
「每個人心理都有問題,層次不同,問題不同,損害程度不同--正因為如此,才有我們諮商師存在。說到底,什麼才是正常?即便是最理性的統計,人心依舊難測。所謂『正常』,不過是表象的最大公約數。」月澄聳聳肩,繼續說:「淫妻癖確實是某種心理問題,或心理障礙,因為已經確切影響到夫妻性事。這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臨床上多得是案例。粗略估計,八到九成的男性都有想過另一半出軌會是什麼模樣。但付諸實施,或感覺刺激的人,頂多三至四成。儘管如此,比例還是相當可觀。」
我放下雙手,倒回沙發。
「那麼,我該鼓勵妻子出軌?」有點可笑。
「非也,淫妻癖雖然有相當程度比例,但這關乎到的細節比您想像得要多。包括夫妻之間的溝通,距離的拿捏,以及性事上的必要性。每個人接受程度也不同,純粹腦內幻想,或者允許柏拉圖式的關係,肢體接觸上的界線等等,通常遇到類似的問題,我們會鼓勵夫妻深入溝通,把話說開,另一半是否接受,接受到什麼程度,都是需要考慮的環節。」
「就妳來看,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理?」
「相關的解釋很多,絕大多數,淫妻癖好者都有某種程度的自卑,無論是從財力上、家庭權力上、身分差異上、性能力上的自卑感衍伸出來的,其中還包括雄性崇拜、陽具崇拜等情結,往往嚴重的淫妻癖好者,會認同叢林法則:弱肉強食,雌性是雄性的財產,強大的雄性才有資格繁衍後代等等。」
聽起來,我應該不是屬於這種?
「此外,還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博愛型,願意與他人共享另一半--這跟開放式關係不太一樣,博愛型淫妻癖,是特別享受這種共享關係的,出發點並不是充分尊重另一半性自主權。最後一種典型,是支配型,是另一種極端,好發在強悍的男性身上,除了認為女性是他們的資產外,也支配她們的性自主權,透過命令她們去和其他異性發生關係,貢獻性自主權來確認自己的權威,認為這是在『調教』,而不是出軌。」
嗯?這好像有點意思,有摸到癢處的感覺。
「那麼,我是屬於哪種類型?」我認真地盯著月澄。
「理論分類,只是在學術上幫助我們思考,臨床上並沒有完美嵌合理論的人。」月澄抬起她的筆記本,寫下一些註記,「剛剛已經為您完成人格側寫--您認同傳統家庭價值,以自我意志打造家庭,主外,但沒有支配的傾向,相反,您對陌生的價值觀是保持開放態度的……道德和自律都相當高標,人際關係和事業表現可以證明--我初步的結論,是您內心的壓力並沒有得到正常的抒發。」
我頓時有被冒犯的感覺。
壓力?雖然工作壓力很大沒錯,但我仍然肯定休假和放縱的價值。
看到我的眼神,月澄似乎認為我誤會了。
「我所謂的壓力,並不是指生活的高壓,而是您內心的黑暗面--我們做個測試吧。」月澄跳下沙發,回到電腦前,敲了幾下鍵盤,旁邊的小型印表機發出工作的聲響。幾秒鐘後,月澄帶著一張紙回來,交給我。
我接過這張紙,仔細看了看,上頭是各種色情片的分類,從女優的年齡身材、場景、玩法、主題、對象都有。
「請您以直覺選擇喜歡的類型,請在勾選的同時,按順序寫下阿拉伯數字。」月澄又遞來一支筆。
我看著那張表,按最近看過有點興趣的色情片主題勾選,寫下阿拉伯數字。
同時,我也注意到月澄在觀察我勾選時的反應,寫下幾行筆記。
我完成勾選後,月澄接過紙張,在紙張上框了框,又畫了幾個圓,同樣在筆記本上做註記。
過了幾分鐘,月澄抬起頭,對我展示那張滿江紅的紙張。
「您家裡是只有兒子,對吧?」
我點點頭。
「嗯,有女兒的男性通常不會選外表較幼稚的,按您的年紀有小孩,會是青少年。女優年齡在22-25歲左右,您大約在這時候結婚?」
我又點點頭。
「外表的話,大致能推估您妻子是什麼類型,往往會選不太一樣的,或認為『理想的』、『可進步的』--其實一體兩面,女優往往纖細,青澀,都是出道不久的女優。所以尊夫人成熟、豐滿,看似青澀但性慾其實相當大?」
能不能這麼準?
「場景的話,您迴避了職場和家庭類,以校園為主。您是留外歸國?因為師生主題您寫得很堅決。還有綑綁、監禁、調教,所以您認同自由主義,對性自主權也有相當的包容度?」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月澄趕緊補充:「抱歉有點跳躍,往往人在看色情片的時候會選擇對自己來說新鮮的、具有獵奇感的。色情片的校園往往呈現固定的權力支配,您在校風相對自由的外國大學,對此感到陌生或者不認同,但同時也有一種獵奇欲,想去窺探這種支配關係。綑綁、監禁、調教也有這種傾向,但因為您的筆觸猶豫了一下,您對支配的認同與刺激,介於一種模糊地帶。」
原來連筆觸都考慮進去了嗎?
「選什麼是學問,但不選什麼也是學問。還有下筆速度、眼神、作答時間都是在觀測範圍內。按照編號,越靠前的越堅定,越靠後的考量越多,下筆也越會遲疑。有些位在角落的分類被優先編號,位於中間顯眼位置的分類被靠後編號,從坦承到防備,最後是不願意承認的部分--明明按照統計,有些相關的主題往往會連帶到喜好某種主題,但這種關係鍊在您這裡卻沒有很清晰。所以,我認為色情片無法真正讓您抒發內心的黑暗面。」
「抱歉,月澄小姐,妳所說的『黑暗面』到底是……?」
「人性惡的那一面。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聖人不死,大盜不止』。拚命提倡所謂道德標準,就算積極身體力行,但不去重視人性中惡的部分,刻意迴避人性中的惡,沒有去理解和釋放,就會不停地滋長擴大,最終導致犯罪和災難性後果。正常來說,一般人都會透過一些小奸小惡來抒發黑暗面,例如背著家人購物或出遊、精神出軌、說謊、偷懶、拖延、出賣、鑽營小利等等。但在您的案例中,我並沒有看到很顯著的抒發管道。」
看我還是不太懂,月澄只好繼續:「人性本惡的一種表象,在很多例子中都可以證明:把美麗的東西玷汙、把堆好的沙堡沖毀、偷吃一塊桌上的水果、在潔白的牆壁上塗鴉等等,這是一種來自人性惡的衝動,但往往是這種衝動,讓我們不至於被過大的黑暗面推著去執行更嚴重的犯罪。」
「妳的意思是,我還沒找到類似的釋放管道?」
「每個人性惡的來歷不儘相同,但根據您的人格側寫,您是充分理解家庭價值和職場倫理的人,也明白短期的小惡會讓釀成未來嚴重的後果,所以始終以道德和自律去限制這方面的作為--反過來說,您內心的惡,就是想推翻這些東西,因為推翻這些,您才能得到刺激,最終表現在性偏好上。想必您和尊夫人都是守著共同的價值觀,從未逾雷池一步,但當純潔的夫妻關係染上一點點汙穢和塵埃時,巨大的刺激也隨之而來--這邊,我必須先說恭喜,東誠先生,您和尊夫人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作之合,因為兩位都有同樣的困境,這樣的話,深入溝通,得到和解的可能性也就很大。」
我苦笑了一下,和解?跟雪蘭說我希望她出軌給我看嗎?
「還有一件事必須提醒您,東誠先生。」月澄說。
我抬起頭。
「您前日的性愛如此成功,原因不只是因為您目睹妻子被他人性騷擾。尊夫人同樣也知道撫摸她臀部的並不是您本人,否則,無法解釋她為何能在床上如此興奮。」
突然有股電流從我頭頂流到腰椎--我居然勃起了,就在心理諮商的當下。
「我、我想借個廁所……」我盡量裝得像花茶喝太多。
「諮商室出門左轉走廊到底。」月澄也不攔著。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諮商室,往左轉,看到盡頭的廁所。
廁所中只有一個馬桶,我帶上門上鎖後,迅速脫下西裝褲。
陰莖已經膨大、熱脹不止。我握住陰莖,趴在馬桶上,拚命擼動著。
清澈的馬桶水,映照出雪蘭性感的模樣,前夜她的浪叫和騷態,填滿整間廁所,我的陰莖無比滾燙和敏感,在高速抽動下,我射出好幾波精液。
本來打算射在馬桶裡,但隨著我身體癱軟,精液射在馬桶座,還有馬桶邊緣,無比濃稠和腥臭。
我靠著門板,拚命喘氣。
剛射完精的陰莖半垂,但仍維持某種程度的勃起--天啊,我到底多興奮。
用紙巾擦去精液,再用洗手乳沾濕擦過一次。這些紙團被我衝下馬桶。
確認腥臭味被芳香劑沖淡以後,我離開廁所,回到諮商室。
「看來諮商時間結束了。」月澄的眼神似乎在壓抑著不說破。
「謝謝。」我看了看錶,六點半,「香織會把費用跟妳結清。」
現在我只想趕快逃離這裡。
我忘記自己是怎麼離開諮商所的,似乎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直到家裡打電話來。
雪蘭擔憂的聲音讓我驚醒,我下意識騙她說自己加班,忙碌到剛剛才有時間接電話,會回去吃晚餐。
晚餐時,我臉上的不安和疲憊看在雪蘭眼裡只是公司的忙碌,因此她沒有多問什麼,只是準備了幾樣我愛吃的菜餚。
小光打完球要去補習班,晚上九點左右才會回來。
我把自己關進書房,鎖上。
只要上鎖,雪蘭就會知道不能打擾我。
我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椅背上,打開電腦,登入網站,搜尋「淫妻癖」的相關資訊。
大多數都如月澄所說,有許多心理分析和經驗分享。有一種自卑型淫妻癖,走到極致的表現:「綠奴」。另外,針對雄性和陽具崇拜,還有一種分支叫「媚黑」,崇拜黑人的健壯體格和粗大陰莖。
但無論我怎麼想像、代入,始終沒有感覺像在諮商所時,被月澄一語點破的那種興奮。
大多都是粗製濫造的情色短篇小說,意義不大。有些經驗分享過於誇大,還被網友吐槽是幻想文等等。
找了半天,我進入一個換妻主題的網站,網站上聲明需要夫妻共同同意才可以註冊登入,會有真人顧問審查。我有些失望,好在有些經驗分享,瀏覽是只須訪客權限的,而訪客登入只需要身分證字號。
我快速註冊後,點進這些文章觀看。
多數夫妻都是尋求刺激,增加新鮮感等等。交換夫妻彼此也都成為密切往來的朋友,會聚餐、出遊,彼此兒女還有互相交往的,並不單純只是肉體上的交換。
真是太陽下無新鮮事,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嗯,順帶知道比利時是換妻行為比例最高的國家這種冷知識。
但我還是找不到我真正的問題癥結,我也沒有勇氣回去月澄的諮商所。
直到我看到一篇文章,張大眼睛。
文中自稱是一名丈夫,妻子相當保守冷感,始終不願意嘗試除正常位以外的性愛體位,視性愛純粹只是生孩子的「義務行為」,兩人的婚姻漸漸走向危機。直到遇到高人指點,慢慢讓妻子迷上暴露感和炫耀快感,開始願意穿性感的衣服上街,也願意跟一些男性約會,雖然還沒到上床的地步。但走到這一步的妻子變得相當迷人,讓作者感到異常刺激。
雖然這篇文文筆普通,相較其他我以為他們的副業是情色小說家的用戶,這篇文寫得相當樸素。但語氣誠懇,而且文中某些論點打中我的心臟,如同月澄的分析。
正如月澄所說,我想要的,是打磨出妻子的魅力。並不是出軌讓我感到興奮,而是被玷汙後的妻子,魅力變得更強,那種魅力是我不曾見過的,因此才會帶來巨大的刺激感。
有許多貼文也慢慢貼合我的看法:「淫妻」不只是希望妻子出軌,而是將妻子蕩婦的那一面勾出來,打開潘朵拉的魔盒。當然,事情可能失控,妻子會變心,會離你而去,但其實,到那個地步,淫妻與否,已經跟你無關了。
幾乎所有相關網站都加註警語和前提:必須確保夫妻二人是在彼此相愛的基礎上進行相關行為。淫妻、綠帽的目的並非尋求其他情人來介入、瓦解婚姻,而是昇華愛情和滿足性癖好。
那麼,我應該跟雪蘭攤牌嗎?
這時,另一種古怪的感覺浮上心頭。
如果雪蘭真的應我所請,把自己的肉體奉獻給其他男人,這樣的話,我會興奮嗎?
我想了想,不太對勁。之前一直沒有發現這層心理問題,不正是因為在相關題材的情色作品上找不到共鳴嗎?只有經過月澄的層層剝開,我才得以一窺這當中的奧秘。
腦袋逐漸打結,我決定先放下思考,回去情色小說區放鬆一下。
我找了各種關鍵字的作品,出軌、綠帽、NTR等等作品,隨著始終如一的劇情公式,千篇一律的Dirty talk,逐漸審美疲勞,我打起哈欠。
當我已經撐著臉龐,快要打瞌睡時,瞥到一篇作品,題為:《我是妻子的月老》。作品在電子書平台上大約兩百頁,劇情大綱說,有著綠帽癖的主角希望妻子出軌,但不敢和妻子攤牌,因此在生活上,性事上,循循善誘,讓妻子慢慢往出軌方向走。自始至終,妻子都誤認為自己背叛了丈夫,身懷愧疚,小心翼翼地隱瞞自己的出軌行為,殊不知全家,以及妻子的通訊設備上都被丈夫安裝了後台程式,全程觀看了妻子的出軌過程,讓丈夫的性癖得到莫大的滿足。
當然,結局是悲劇,事情徹底失控,妻子變成人盡可夫的蕩婦。
丈夫反悔了,因為妻子最後跟自己的公公--也就是丈夫的父親發生關係,甚至還懷了孕。在多重打擊下,丈夫留下遺書,自行到偏僻場所自宮,從此變成一個廢人。
這個故事給我的啟示是:
一、不一定要攤牌,可以用誘導的方式讓妻子慢慢變成一個蕩婦,在這個過程中能取得支配和調教般的快感。
二、一定要時刻確認妻子的愛情和心意,千萬不要一頭栽進對性癖的追求,拉好韁繩,免得被愛情反噬。
三、這個故事中,雖然夫妻二人是「相互欺騙」的,但顯然妻子不是很深刻的,想從出軌中得到快感的人。更多的,那是妻子變心和縱慾的兆頭,丈夫誤判情勢,忽略正常的夫妻關係,以及妻子真正想要的感覺。
按照月澄的分析,雪蘭實際上也是想從「出軌」,或是被其他男人享用來得到刺激的。但這建立在她深愛著我這名丈夫的前提,才有辦法得到真正的刺激。這是目前的難處:我該如何讓雪蘭有這一層認識呢--不!老實說,我根本不確定雪蘭目前的認知到何種程度,我必須想個辦法進行驗證。
我打起精神,重新回到各種網頁,想找找有沒有更可靠、更可參考的經驗談。
找了許久,相當失望,我知道我目前的性癖好相當隱晦,不好明說和解釋。但隱晦和不好明說,本來就充斥在性癖這個世界裡。我不是文學家和像月澄那樣的心理學家,能一一抽絲剝繭,找出書寫人背後的心理狀態。
隔靴搔癢的感覺是很難受的。我幾度想抓起鍵盤狂砸。
突然,我感覺到佛家所說的「悟道」--明明看過幾百遍的東西,偏偏就在這一次,靈光乍現。
那是一篇討論如何讓妻子變得性感的討論串。
服裝、髮型、化妝、配件、紋身等等,每一種搭配代表著不同的等級。
本來只是一篇這樣的貼文,卻讓我瞬間「文思泉湧」。
雪蘭出門的穿搭往往非常保守。她完全明白男人是怎麼看她的。她總是穿著密不透風的長裙,遮掩自己的肌膚。儘管如此,傲人胸圍,緊緻腰身和豐滿臀部,仍舊遮擋不住,還有那對瘋狂散發荷爾蒙的腋下,招蜂引蝶得很。
越是如此,雪蘭就越是變著法戲把自己包得越緊。
換句話說,我如果能成功誘導雪蘭「多露出一點」,配合性事,來確認她是否得到刺激,就能印證我的想法。到時,便能決定下一步計畫。
當我打開房門,才發現已經深夜兩點。雪蘭為了等我,在客廳沙發上打著瞌睡。我小心將她抱起,回到床上。自己脫了衣服進浴室。
在蓮蓬頭沖下水柱的那一刻,我感覺我身體和心靈,在不同意義上蛻變了。
----
下一篇:妻之鑰(4)
ns 172.71.254.17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