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鎮的山丘長年被白雪覆蓋,不曾出現過一片翠綠的景色,更因長久積雪而令山上處於寒冬的低溫,能在山中生存的動物並不多,反倒是耐寒的樹木不少,結果成了了不少人砍柴的目標。
不過村民砍柴歸砍柴,他們再怎麼需要柴枝也不會離開山腳步上山腰去砍柴。一是因為山腰的溫度比山腳要低上更多,二是因為傳說步上山腰便等同進入一個白色的迷宮,很容易走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找到出口,所以不能進入山腰一直是雪月鎮村民之間流傳的不明文規定。
然而年少氣盛的孩子總有不聽信老人的話語,滿心好奇地要上山腰冒險一趟,不過大部份的孩子很容易因為低溫而受不了回頭下山,只除了梅玉帛。
也不知道是好奇心還是單純的執念,那一年梅玉帛跟村裡的孩子一起偷偷上山,更因為知道山腰的氣溫要比山腳冷上許多,所以他早有準備地多帶了一件厚棉襖,待進入山腰後,受不了寒溫時穿上。
多穿一件棉襖讓梅玉帛感覺暖和不少,即使同行的孩子們都已經往回走,他卻沒有離開的想法,看向四周白濛濛一片的樹林,比山腳還要覆上更多更厚的白色,卻不減少年好奇的心。
提着斧頭慢慢地走在雪地上,背上剛才於山腳砍好了的柴枝,梅玉帛漸漸往更高處走。然而氣溫卻每走一小段距離便感到更冷,隨呼吸吐出的白霧更多更濃,臉頰更是變得冰涼。
走着走着,對於四周沒有變化的景色令梅玉帛感到失望,原以為山腰會藏有更多有趣的事物,卻沒想到只有一片白濛濛的景色與沒有多少葉子的樹幹。當他走累了便倚著一棵大樹坐下,拿出藏在衣服內的饅頭來細細啃咬,打算讓身體恢復體力再繼續往前探索。
待吃完了饅頭後,梅玉帛再次拿起斧頭在雪地上前行,然而幾乎一樣的景色令他感到沮喪,總算想要回頭卻發現原本留下的腳印早已被厚雪覆上,了無痕跡。再看向前方的白林,四處紛飛的雪片,梅玉帛這才意識到,他迷路了!
原來大人的話並沒有騙他。
可惜意識到這個事實時,已經太遲。
也許他今天便要冷死在這雪山之中吧?
看着眼前白濛濛一片的景色,梅玉帛深深地感到後悔,然而也許是年少的關係,儘管知道在這片無法辨別方向的雪地中難以找到出口,卻還是燃起一絲不屈的倔強。
努力地冒著飄雪往前走,即使不知道會面對上什麼事,梅玉帛還是不放棄地往前行。
說不定前面便有山洞讓他躲一下。
印在雪地上的足跡飛快地遭雪花給掩去,完全無法讓人知道曾經有人步上山腰。
「啊!」瞇起雙眼,在發現前方不遠處像是有一個山洞似的石壁令梅玉帛低呼,有種天無絕人之路的感覺讓他快步朝山洞走去。
儘管他在雪地上小跑步而跌倒了數次,卻沒有放棄的想法,強撐着快要睡去的疲倦身體,努力地往前走。當身體再也無法行走而倒下時,倔強的意志讓梅玉帛即使站不起來,也用雙手抓着雪地往前緩慢地爬行,一直到進入了洞穴內,才失去意識。
***************
梅玉帛猛地睜開雙眼,只見秋微一臉擔憂地看着他,冰涼的小手更貼上他的臉頰,這倒讓他更清醒了幾分。
「我……這是嚇到你了?」像是想要安撫孩子似地扯了扯唇角,卻沒辦法露出讓人安心的微笑。而梅玉帛也覺得,好像每一次當他失神或看到奇怪的片段時,秋微也露出擔心的神色,難道他那時的樣子很可怕?
聞言,秋微倒是輕輕搖頭,小手轉而覆上梅玉帛的額頭。纖細的身體慢慢貼近,一種熟悉卻淡薄的花香讓梅玉帛微微失神,那過於熟悉的味道令他腦袋感到刺痛,卻又想不起來這到底是什麼花的香味。
柔軟的粉唇輕輕吻上梅玉帛的額,這讓他一怔,本想推開秋微拒絕如此親暱的舉動,可右手剛抬起時卻又頓住。身體像是有記憶般拒絕配合推開白髮的小孩,反而像有自我意識一樣,把纖細的身軀圈住翻身把他給壓在床上。
沒簪起的細長髮絲凌亂地散開,如紗罩一樣把秋微籠罩在內,就像劃出屬於他倆的空間般。從沒想過梅玉帛會突然翻身把他壓下,過於親密的舉動更添曖昧,秋微不禁雙頰泛起淺淺的紅暈,墨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梅玉帛,一雙瞳仁卻清晰得沒有一絲雜質。
秋微的粉唇微微開合,卻發不出一絲的聲音來,可那無聲張合的粉唇,卻奇異地變成一種煽情的誘惑來。恍若邀請別人一嚐朱唇般曖昧,光看着那雙唇瓣開合便令人有種心癢的感覺。
彷彿着魔一樣,梅玉帛的腦海一片空白,儘管事後想起還是找不出原因來,可面對那雙紅嫩的唇瓣,身體似是不受控般慢慢俯下,輕輕地印上那柔軟的唇瓣。如淺淡的花蜜般令人陶醉,更讓人意猶未盡地慢慢伸出舌尖舔舐描繪那優美的唇形,漸漸更似是不滿足般,略帶霸道地撬開那柔軟的唇瓣,侵入吸吮當中的甜美。
然而當梅玉帛忘我地親吻着秋微時,唇瓣漸漸變得灼熱的感覺令他微微回神,下意識地睜開雙眼,卻見秋微細瘦的身體被一抹淡淡的白煙所包圍。不可思議地,原本纖細的身體慢慢拉長,在淡霧中可看到那雪白的髮絲更是不斷變長。
看着眼前的景象讓梅玉帛感到詭異,身體更不由自主地退至床尾,然而心中的驚詫卻在白霧散去時一併消失無蹤。明明他該如常人般害怕妖怪之物,但看著眼前的青年卻無法令他產生任何驚慌或恐懼,恍惚那是理所當然,或是那熟悉的感覺讓他無法心生恐懼或落荒而逃。
「秋……微?」看着眼前的白髮青年,儘管身體已變得修長,髮絲亦長及腰際,臉容更多了幾分成熟年長的味道,可卻掩不去與秋微相似的容顏。
只見秋微恬然一笑,清俊的臉孔更是令人移不開目光,如雪中妖精般清純、卻又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嚏!」淺淺的一聲噴嚏令梅玉帛猛地回神,這才發現秋微的身上幾乎可說是衣不蔽體,只因那給小孩穿的衣服已在他轉變為成人時,變成布碎般掛在身上。
見狀,梅玉帛連忙脫下身上單薄的裏衣披在秋微身上,接着便下床走向衣櫃找出兩套衣服來。
把乾淨的衣服遞給秋微,墨色的瞳仁看着梅玉帛手上的衣服像是很好奇一樣,接着慢慢搖頭,伸手反而抓過另一套衣服開始穿上。看到秋微如此孩子氣的舉動不禁讓梅玉帛失笑,卻也沒有阻止,低首俐落地穿好了藏青色的衣飾。
抬首卻見秋微還沒有穿好衣服,反倒像是跟那套衣服搏鬥一樣。見狀,梅玉帛竟覺得這樣子的秋微十分可愛,不由得淺淺地彎起了唇。
伸手止住了秋微欲繫衣繩的手,梅玉帛臉帶笑意地為他繫好,更輕柔地為他調整及穿妥衣物。眼前的秋微看起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若非那一頭銀髮令他像少年頭白,也可說是一名備受女性青睞的俊美男子。
「哥哥!你起床了沒有!」響亮的叩門聲混着梅小蘭的清脆嗓音,很明顯是來催促吃早飯的時間已到。
「嘿,沒想到哥你這麼大了還賴床呢!」奚落的聲音明顯是梅玉石,光憑聲音已令人覺得此刻他的表情定必十分欠扁。
而秋微則聽到梅玉石嘲笑的話而笑了起來,甜甜的笑容令梅玉帛恍神。
若是秋微能發出聲音,想必會是透澈如水的銀鈴笑聲吧!
可惜此刻卻是無聲的笑容,這讓他感到惋惜。
才剛在心底嘆息,梅玉帛卻是一怔。
為什麼他會那麼肯定地認為秋微的聲音該是透澈如水?為什麼他會感到婉惜?難道他曾經聽見過嗎?可他不是第一次遇見秋微嗎?
想不出,猜不透,然而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更令他感到困惑。
「哥哥?你還沒醒嗎?」梅小蘭的嗓音再次在門外響起,語氣卻多了幾分疑惑。
「大哥何時變成大懶豬了?」梅玉石的話卻依舊欠扁。
聽着弟妹的對話讓梅玉帛再也忍不下去地快步走向門前,猛地把門給推開!
「呀!」
「啊!」
只見原本站在門外的梅玉石及梅小蘭快速地跳離門前,彷彿訓練有素一樣,然而臉上卻露出驚訝之色。
冷冷地掃視躲在門柱後的弟妹,梅玉帛冷俊的臉容令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嚴肅的表情也許會嚇到他人,卻不包括熟悉他的弟妹。當二人看到梅玉帛打開門後,原本躲在木柱後的身體倒是快速地閃身溜到他的房裡去。
「啊!哥,你怎可以這樣待微微!」梅小蘭的話令梅玉帛柳眉一挑。
「大哥!沒想到你竟對小秋出手呢!」然而梅玉石那誇張的指控更令梅玉帛不禁微生怒火,他哪有對小孩出手!秋微不是突然長大了嗎?
二人的話令梅玉帛微慍,轉身打算對他們訓話一頓,卻在看到被二人抱緊的秋微時,不由得一愣。
只見原本應是青年體型的秋微已變回小孩的模樣,過於寬大的衣服更是掛在身上,讓他看起來像偷穿大人衣服般,過於寬大的裏衣讓他露出雪白的肩膀,衣服更像隨時會滑下一樣。
雖不明白為何秋微會突然變回小孩的模樣,但梅玉帛卻胸口一陣抽疼,舉步上前欲抱緊那細瘦的身體,可在看到弟妹那像要保護秋微的戒備時,倒令他止步。
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頓,收緊,垂下,最後轉身離去。
梅玉帛不解為何自他遇上秋微後便開始變得反常,恍惚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只是對秋微的熟悉感卻更令他疑惑,難道在他那段失去的記憶中,有着與秋微相處的過去?若真是這樣,為何秋微卻不曾告訴他?
看到梅玉帛轉身離去,被抱緊的秋微倒是一臉驚慌,小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墨色的眸子更是漸漸地泛上水光。細瘦的身體不斷掙扎,這倒讓梅小蘭及梅玉石變得不知所措,深怕會弄傷他,最後放開了抱緊他的手。
只見秋微在獲得自由後連忙往外跑,也不顧身上過於寬大的衣物不斷把他給絆倒,儘管跑不了數步便跌倒一次,細小的身體更因跌倒而沾上灰泥,秋微也毫不放棄地一再爬起繼續追著梅玉帛。
看着秋微那努力追趕的樣子,梅小蘭不由得皺眉。
「二哥……我們剛剛的玩笑是不是太過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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