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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今生緣

糖呢就兩茶匙

Oct 28, 2023

195

6 分鐘 1,894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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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校舍位於校園裡偏僻的一隅，由於日久失修，並且將要重建，再加上閙鬼的傳聞，平日裡鮮有人會行經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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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今天有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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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連憫仁一如往常在舊校舍到處遊蕩，享受自己寧靜的獨處時光，卻忽聞有細碎的哭泣聲傳出。「已經很久沒在這裡見到外人，會是誰呢？」連憫仁一邊想著，一邊循聲音來源尋過去，最後他在三樓男廁外停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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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人在這裡面……怎麼辦？我可不太想走進去。」連憫仁思索了一會，決定先從廁所上方的氣窗窺探裡頭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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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他便發覺事情大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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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他平時一個人的確有點寂寞，但他一點都不想再多一個人來陪他。管不上會不會嚇著對方，連憫仁立即穿牆過壁，進入男廁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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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不要幹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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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把頭往繩圈裡套的男學生被這冷不及防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回頭看清這不請自來的傢伙後，更是驚恐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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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連憫仁身穿的不是他們學校現有的校服，而是早已被取締的舊校服。更甚者，對方的心口處有一道皮開肉裂，還在汨汩池淌著血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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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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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咇！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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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我是鬼啊！」像是要證明自己沒說謊般，連憫仁繞著少年，腳離地的飄了一圈。「你是誰？哪個班的，我以前沒見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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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被連憫仁連珠砲發的問題問懵了，少年竟然也乖乖回答連憫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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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郝憫仁……咇！」在他提到自己名字時，他察覺這個鬼的身體明顯僵，但他並沒有細思背後的因由。「我是高二三……咇！班的學生。你沒見過我很正常啊，看你身上的舊式校服，你至少死了有三十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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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慢著！現在不是1994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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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都2023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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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換連憫仁懵了。變成鬼後，他對包含時間在內的很多事的概念都變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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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還記得自己是在這個廁所中遭人殺害的。死後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在這裡徘徊，哪兒都去不了。也是直到最近，有個自稱為地藏王菩薩傳話的鬼差，交他一面黑令旗之後，他才能自由地活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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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差說有了這面旗，他就可以向殺死自己的兇手進行報復。他問鬼差，自己要怎麼去找那個仇人。當時對方只是笑了笑，說機緣自會自己走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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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明所以，但鬼差讓他等著，他便等著罷。現在看著眼前的少年，他大概明白，自己的機緣終於到了。現在離那件事經已相隔數十載；仇人的姓氏非常罕見，而這個少年跟自己仇人同姓；這孩子跟自己同名。連憫仁明白，這個孩子就是自己通往復仇之路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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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要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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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聽到問題後啞然沉默，半晌，才將兩邊衣袖挽起，露出兩條傷痕累累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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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母做的？」連憫仁頓時感到有股怒氣從胸膛中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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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搖瑤頭，說。「班上的同學做的……」大概是說到傷心處，少年無法自抑地痛哭起來。「我患有妥瑞症……咇！我會不能自控地發生怪聲，身體也會不自覺地抽動。班上的……咇！高大偉總是帶著他的同伙過來欺負我。他說要幫我治療妥瑞症，其中幾個人負責壓著我，不讓我反抗，然後用鉛筆戳我的手……咇！或者用美工刀劃破我的皮。我不敢讓老師和爸媽知道這件事，我爸媽為了我的病，已經心力交瘁，我不能再讓他們為我在學校的情況而擔心……咇！但真的好難哦！活下去好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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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過眼前被淚水覆蓋的臉孔，連憫仁彷彿看到那個三十年前也在這裡哭得泣不成聲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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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咇！告訴我死後的生活怎樣的嗎？讓我做一下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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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後的生活很不好喔！」連憫仁伸手想要為對拭去他臉上的淚，才發現原來自己無法觸碰到陽間的人，他黯然神傷地說：「你看，死了後連觸摸你，我都做不到。生前我的夢想是成為醫生，濟世救人，現在別說救人，看得見我的人恐怕要被我嚇死。更何況，我們這些並非死於自然的人，只能在死前吞下最後一口氣的地方徘徊，直到時間久到連自己怎麼死都不記得時，或許才能得到額外開恩，前往孟婆橋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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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裡是我的地盤，一山不能藏二鬼，這裡有我一個鬼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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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讓少年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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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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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少年為無法控制的聲音而懊惱，連憫仁忍不往笑了。「你這小朋友，為什麼有的患者會出口成章，你卻是那麽乖巧的咇、咇、咇？」明白自己碰不到對方，連憫仁還是禁不住伸手裝作擼對方頭頂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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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料眼前的少年的雙頰變得紅通通的，煞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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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憫仁連忙低垂下眼，不敢多望，努力壓制心底裡的別樣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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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默默把挽起的衣袖放下來，背起扔在一旁的書包。「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不然爸媽得擔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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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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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走到門口，又回頭問：「我以後還能……咇！來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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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憫仁對他微笑著點頭，少年才滿意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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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家的路上，連憫仁一直都在他身後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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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後，連憫仁又趁著少年洗澡的空檔，躲進了主人房的衣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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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等、一直等，期間聽到電視傳來多歌聲，聽著郝家的歡聲笑語，直到萬籟俱寂，他才從衣櫃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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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房的床上睡著兩個人，一個是少年的母親，另一個就是連憫仁的仇人──殺害他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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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憫仁一直盯著那人的臉，那張跟少年如此相像的臉……他突然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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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這人恩將仇報，僅因為連憫仁受同學歡迎，相反，自己被同學排斥，就對連憫仁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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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人死去的話，少年會很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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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傷心的話，少年會不會又要自尋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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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憫仁那晚就守在他仇人的床邊，直到天色漸亮才終於下定決心，他將手中的黑令旗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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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執念的同時，他的身上布滿了細閃，這點微光，竟將床上的男人驚擾醒了。看到對方恐懼的眼神，連憫仁卻笑了：「郝俊，我原諒你了。替我跟憫仁說，對不起，看來我無法遵守諾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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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後他變慢慢消散，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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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散、秋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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