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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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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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相互碰撞的清脆聲。
鎖頭被轉了開來,有個人背著外頭走廊的燈光,進到了這間套房裡頭。
腳步很沉重、很疲憊,像是身後拖著一串枷鎖,另端則拴著另他負荷不堪的泥塊。
關好門後,他帶著同樣的步調,慢慢走到了窗前,把身上的東西一一放上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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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
在浴室響起,一場蒸氣瀰漫的大雨。
裡頭發出了些奇怪的聲音,唔唔嗯嗯的,不曉得是在做什麼、像在躲避著什麼。
很久很久都沒有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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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子被掀了開來。
一股寒風刺上了背,終於將半夢半醒的又心給驚醒。
她正想著奇怪,明明今天的天氣已經算很暖和了,才發現冷氣久違地被打了開。
身後的騷動持續了許久,直到那人大概是終於喬定好了滿意的姿勢後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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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來就這麼沒了動靜。
那隻手臂並沒有如往常般地靠上來,並沒有把又心摟進懷裡。
是因為今天中午的事嗎?薇妮到底是和他說了什麼呢?但無論如何,他一定是受傷了吧......
或是純粹認為自己已經熟睡了,不願將自己給吵醒呢?想了想,應該是這樣子比較有可能吧?他的心思或許沒細膩到會因為那點小事而受打擊。
於是帶著愧疚和補償心理,再添上自己些微的慾望,又心主動翻過身去,伸手放上那熟悉的胸膛。
好熱,他今天的體溫好高。
應該還沒睡著吧?應該沒這麼快吧?雖然他聽起來很疲憊了。
但一下下就好,給她一點點時間就好。
她將手探往毯子深處,把那件單薄的衣料拉下,指尖不安分地要求著。接著驅使自己的身體,又再更上前了點,往他胸口親了一吻,順著脖子往上,到耳後、到臉頰、
「嘶!唔--」
突然發出了刺痛聲,又心趕緊停下全部的動作。
聽見痛苦的悶哼,她不明所以,於是又將手輕輕撫上他的臉,而在碰觸到的當下,對方又再度因疼痛而躲了開來。
他受傷了?又心篤定是如此。她轉向床尾,把房間的燈給打開,驟然明亮。
床上那個男人是阿樹沒有錯,但臉上卻遍佈青紅的腫脹和傷口,仔細一看連四肢上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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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弄成這樣?你發生什麼事了?」差點令她要驚呼出聲。
但阿樹只是默默將臉別過去。
他一定不希望自己這副模樣被看見的吧?又心看著自己仍停在開關上的手,和阿樹被拉下的四角褲。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糟糕。「......抱歉。」
「啊......唉呦,我沒事啦。」見又心沮喪地低下了頭,彷彿像個做錯壞事的小女孩,阿樹趕緊坐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天雨路滑,跌倒了而已。」
這也太爛了吧?但又心才沒心情笑出來。她嘆了口氣,從床尾踩上地板,找了一盒急救箱出來。「靠過來一點。」她輕輕喚聲。
這麼一想起來,這大概還是第一次。
要說這兩年來的時間裡,倆人之間是怎麼生活著的?
又心平日無一例外地會換上套裝,一早就出門,直到晚餐時間結束過後才會回來。假日若不是自己一人埋在書桌前處理文件,就是和薇妮出去。簡簡單單的工作、簡簡單單的社交,就這麼把她的人生給塞滿了。
阿樹有工作的時間不固定,如果沒有工地要去的時候,就是一個人睡到自然醒,然後帶著相機到哪閒晃一天。但無論是哪一種,晚餐大多數也都是買外食回來解決。假日一樣就是又到了哪裡去,又閒晃了一天,如此浪費。
只有在入夜以後倆人才會有交集。當又心回到家洗了個澡、擦乾了頭髮,兩人就做愛,然後結束睡覺。幾乎每個夜晚都是如此。
所以這麼一回想大概真的是第一次,在午夜過後兩人之間多了另一種互動。
並不只是單純地讓一方替另一方包紮傷口,而是一方對另一方付出了點關心。
但,即便感受到了這點微妙的不同,又心選擇視而不見,阿樹甚至還沒有意會過來。他只知道這樣不太好,這顆冬眠了許久,而如今卻將要萌芽的種子。
可能是出自於自己一直以來隱隱約約的自卑和不安吧?也可能是因為中午薇妮的那一些話。他知道自己正在耽誤著又心,而又心也正是因為自己這個鏽蝕斑斑的鐐銬而無法走向門後的那片天空。
誰在追求他?身分地位又有多高?人品又有多好?實際情況他並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薇妮大約就是想傳達這些讓他知道。
不過真要說是因為什麼而讓他在回家的這段路上狠下心來做了決定。
大概是那時候的蔓婷吧?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家,並不在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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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樹看著又心正在收拾急救箱,再看著身上大大小小的紗布,對於自己又被照顧了一次感到羞愧。但或許現在就是說出口的最好時機吧?他是這麼認為的。
「嗯?有哪裡特別痛嗎?」等不到下一句話,又心疑惑地停下了動作。
「我過幾天,會回家一趟。」
是指家鄉吧?雖然知道阿樹是北漂的孩子,也對他這兩年內沒有離開過台北感到納悶,但她也一直都沒有多問。而他在這種時候提起了這件事,表情也彷彿千瘡百孔一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又心靜靜地等他自己說出口。
「......想回家看看爸媽,然後決定一下之後的事。」
「嗯哼。」
「......可能會一陣子後才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了。」
「......嗯。」又心點點頭,繼續手上的工作,把急救箱收進定位。回應這件事,就只是如此地平淡。
阿樹顯然不知所措,但又無可奈何。但也是?到底在期待著什麼?期待又心會挽留他嗎?冷靜想想就知道怎麼可能,別說是情人了,他們的關係連朋友都很難定義。
「睡覺吧。」又心摸著電燈開關,在等待阿樹躺好位置。
於是阿樹拉起毯子,在最後貼心地替又心把身旁的位子留好。
然後,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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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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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有聽見鬧鐘聲的早晨......不對。
當阿樹睜開眼睛時,窗外仍是一片寂靜,天色是社會的黑。
但又心卻坐在書桌前,點起檯燈,靜靜地處理著桌上的文件。
他拿起了手機看,確定自己並沒有搞錯。
星期一,凌晨兩點半。他回到家後大概只在這張床上待了一小時。
「呃......」
「噢?你醒了?」面對阿樹錯愕的表情,又心只是朝他嫣然一笑。
原來這就是她笑起來的模樣嗎?阿樹頓時之間看傻了眼。
「做惡夢了嗎?你哭得很傷心,我不好意思叫醒你。」
「欸?」阿樹趕緊往臉上一摸,還是濕的。
「睡不著嗎?」
「......有一點。」
「還痛嗎?」
「現在還好了。」
「那......有空嗎?」她像個女朋友一樣。「我們約個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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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樹沒有多過問,一臉懵懂地盥洗後,便坐上了副駕駛座。一個小時的路程,他們來到了西門町。
從停車場出來,繞著外圍的馬路走,又在一條窄巷口轉了進去,路過幾間打烊了卻沒拉下鐵門的咖啡廳和服飾店,再左拐一下來到某棟大樓半開放的一樓廣場,經過幾樘擺設高仿包包的櫥窗,然後又彎進了一條蜿蜒小巷。
一路上,又心始終牽著阿樹的手,甚至刻意以緩慢的步伐領著他走。
這讓他覺得整個世界變得很奇怪,但又有種說不上來的舒適,這就是所謂的約會嗎?一定得在半夜才能做嗎?真的要搭配那麼多的遊民嗎?他全都不明白,只顧著吸吮突如其來的粉紅泡泡,被牽起的右手,雖故作泰然,卻又仔細在腦中臨摹著她那纖細的手心。
如果這一切不要這麼晚來就好了,就算最後的結局一樣會停在這,至少這兩年內會多上許多值得回憶的畫面。
走著走著,他們最後進了一扇平凡無奇的住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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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霉味和灰塵的老舊電梯、久未清理的走廊、凌亂的鞋子和雜物、一戶戶普通不過的住戶。
這些對阿樹來說習以為常,他本來就一直在接觸這類型的公寓。
但對於為什麼又心要帶他來這就顯然一頭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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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不打算多問,就只是看著又心推開最底間的那扇陳舊的綠色硫化銅門。
是間酒吧。一間糟到不行的老式酒吧,就連阿樹這樣習慣在垃圾桶旁邊喝鋁罐啤酒的人都不喜歡的地方。
裡頭的光線暗得讓人頭暈,空氣中瀰漫的不是酒精味,沒有食物味,連香氛的味道都沒有,對阿樹來說,充斥著的氣氛完完全全就是一間空擺多年後終於決定要翻新的老屋。
又心帶著他到靠窗的位置,透過燻黑的玻璃看不太見外頭的景象。
接著,又心用著恰好的音量向吧檯點了酒。
阿樹並沒有去過什麼高級的酒吧,但就他的認知來說,這裡的文化似乎不該是如此。
朝周圍觀察了一輪,除了自己和又心以外,角落還有兩組客人,但視線仍舊是昏暗到讓人看不清楚,只有著若影若現的剪影。
沒多久,兩杯擺上了檯面,又心自動起身上前去拿,連服務都看不見半點影子。
對了,這裡甚至連音樂都沒有,阿樹對這裡滿是抱怨。
「這杯叫做『人生』,是張圖。」又心細細地介紹著。
「圖?」
「吐一點點口水進去。」她一說完,便將嘴裡的唾液硬是擠了點出來,輕輕地用嘴唇放入杯裡,晃了晃。
阿樹打量著眼前這用白蘭地杯盛裝幾乎全滿的透明液體,這杯所謂叫做「人生」的「酒」,表面上還浮著些許泡沫,他做出奇怪的表情,但也只好照做,不過當口水一融入其中後,泡沫反而都消逝淡去,酒則繼續透明。
「喝喝看,先一點點就好。」又心舉杯,然後小啜了一口,立即皺起眉頭,但那的確是她預料中的味道,一如既往,沒有改變。
阿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照著喝了。
有些苦,大致上就像啤酒,但很快地又有一股濃濃的甜味湧出來,苦仍苦著,卻始終包覆不住那股稠甜。
「這什麼酒啊?」阿樹有點驚訝,但自己也說不上到底喜不喜歡,單單覺得這杯很合自己的味。
「介意借我喝喝看嗎?」又心看了阿樹的反應,有些好奇。
雖然大部分人不會想要喝別人的口水,但這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關係。
又心接過杯子,同樣小啜了一口,斜著膀子,嘴裡翻來覆去地就像位品酒師。
阿樹不明白為什麼同樣的飲料,又心卻會想要喝喝看自己的?那是不是就代表了兩杯並不相同?於是就對她面前那杯有了好奇。
趁著好奇,阿樹伸手想拿,但又心卻早一步以食指輕輕壓住杯口,搖了搖頭。
「你很喜歡喝超商的啤酒嗎?為什麼呢?是因為口味嗎?還是說其實你並沒有很喜歡?我不知道,因為我很不了解你。」又心邊說著,將酒杯還給阿樹。
「......為什麼喜歡?」阿樹語塞,思考該怎麼把「單純覺得喝酒很壞很屌很叛逆」這件事給包裝美化,因為若要說喜歡的飲料,他排在第一順位的其實是最常喝的保力達套維大力。
「我呢,喜歡醉醺醺的感覺。」又心沒等到阿樹回答,於是自顧自地說。「人家說,喝醉的時候行為是失去控制的,但我覺得,更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身體。」
如果阿樹早知道又心的說話層次高出自己這麼多,他會開始慶幸倆人在這之前就只是簡單的各取所需,從剛剛到現在,可以說是沒幾句話聽得懂。
「輪到你請我一杯了。」接著,又心輕描淡寫地說道,但不特別對誰而說,彷彿像是僅僅為了帶過某項規則的舉動,而在之後,她一樣自己去端了回來。
這次不多說什麼,直接就一口吞掉,阿樹也同樣照做。
「如果你對這一切感到困惑,那我可以告訴你,這只是因為我想在離別以前,好好了解一個陪伴我整整兩年的人,就算說我們......但至少......你懂的?」
阿樹點點頭,明白了意思。
「既然我們那麼不了解對方,就乾脆從自我介紹開始吧?」又心面露嫣然,甜甜地笑。
「自我介紹......」
「說點什麼都可以?」她打算帶著阿樹,溫柔地一步步走近。「你叫什麼名字呢?」
阿樹盯著又心的雙眼看,在那瞳孔中,似乎是個從沒認識過的人。
「張、張立樹......」他茫然地脫口而出。
「嗯,很好。」
「我叫張立樹......媽媽說會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爸爸希望我像棵大樹一樣頂天立地。」
「嗯,我在聽。」
「今年二十五歲,圖文傳播系畢業,家中從事油漆工程,而我夢想當個攝影師,希望有一天能夠可以將自己的作品放上展覽,」不知怎麼地,他開始淘淘不絕了起來。「但爸爸並不支持我,甚至把我從小到大、很寶貝的那台淡藍色相機給砸壞了,雖然只是個便宜貨,後來我也沒有繼續用那台攝影了,只是......只是那台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真的啊......」
又心繼續聽著,暫且沒有打算遞紙巾給阿樹,那會打斷他。
「......所以我們就鬧翻了,我當時氣不過就離開了家,自己一個人傻傻地就上來台北打拼,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覺得,在台北應該比較容易達成夢想吧......就認為離家越遠的地方,離夢想就會越近吧?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真的笨到會有這種念頭。」
他順手拿起了自己的「人生」喝了幾口,味道依舊苦中帶甜。
但總覺得這一口,比剛才的還要來得強烈。
他繼續告解。
「但兩年過去了,直到現在依然是什麼成就也沒有,可笑的是,當初為了填飽肚子,甚至還不得不找間油漆行,進去厚著臉皮要份工作,我一直都很不願意說起這件事,很害怕讓人知道在走投無路的時候,自己竟然只能夠回頭依靠當初鄙視的那些油漆刷。不過幸好後來遇見了一個人,因為有她,我才能夠騰出多點時間在攝影上,她給了我很多很多的幫助,讓我有個住的地方,讓我、讓我......呵、呵呵......」
一股苦味滴入嘴裡,才驚覺眼淚早已落滿整張臉。
跳過又心早就知道的這些事,阿樹停止不住繼續說的衝動。
「那天中午我媽打給我,我才想起來已經兩年了,兩年沒有回家了,兩年沒有看過爸爸媽媽了,我知道爸爸已經不生我的氣了,我也好想看看媽媽是不是頭髮又忙到沒時間染黑,我好想回家......我就真的沒有拍照的天份,到底是在堅持個什麼鬼啊?看看失敗的我,到最後連一件成功的作品都沒有,到底為什麼我要為了這種鳥事,大老遠地跑來台北,讓我......咳、咳咳、」
喉嚨被眼淚嗆得說不出話,阿樹雙手抱著頭。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把這些事講出來,但反正講都講了,這些平常連自己都不想講給自己的話,哭也哭了,不如就哭到底吧。
奇怪的是,吧檯裡的人影,甚至是那兩桌模糊的客人,根本就不把自己的聲嘶力竭當作一回事,連又心也只是靜靜地看著。
「......我真的好累、好難受,妳知道嗎?」
平復了一點點,阿樹又忍不住繼續往下告解。
「這幾年我經歷過的苦,是妳完完全全想像不到的。一定要成功的壓力和回不了家鄉的思念,這些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吧?一個男人嘴裡嚷嚷著要夢想,要成功?要做大事?結果到頭來不過只是個靠女人養的小白臉!連一點點成就都沒有,整天只能拿著都是漆臭的刷子賺點工錢,如果沒有遇見妳,我連生活都有困難了!啊!算了!反正妳的收入這麼高,根本就不會懂我們這些失敗者的困境對吧?反正我就只是個妳拿出點零錢就養得起的小狼狗,每個禮拜給點零頭當作是廉價牛郎一樣對吧?我沒有說錯吧?我知道連妳也看不起我!像妳這種人生順遂的勝利組根本不屑什麼愛情這種兒戲!我就剛好只是個可以滿足妳又不需要妳花心思來維持的工具!我、我、我現在想想每個禮拜只拿妳兩千塊?這、這根本就太糟蹋自己了吧!喂!」
酒杯被粗魯地一推,碎灑在地上,阿樹被自己嚇了好大一跳,回過神來才發現淚早乾滯在臉上,眼眶紅腫得狼藉。
但吧檯裡的人影、兩桌模糊的客人、包括又心在內,似乎都不是很在意。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冷靜過後,他朝又心道歉。
而又心就只是撐著下巴,眼神在咀嚼著他的故事。
好長一段沉默過去,直到其中一組客人不知何時推開了門,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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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又心,有人說這是很美的名字,但我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終於,輪到又心開了口。而阿樹傻傻地看著,專心地聽著。「三天前,我已經滿三十四歲了。要說目前為止有什麼成就,大概就是有能力買了一間套房吧?但我沒有家人,只有個男性室友,而嚴格說起來,我沒有男朋友。」
光這段話,就夠讓人聯想出數千萬種故事。
「國中高中都是數學資優班,台灣大學會計系畢業,現在在上市上櫃的貿易公司做經理,很多人覺得這是天份,但是沒有人知道背後的故事。也罷,總之我的人生,到現在為止,無論是存摺裡、辦公桌上、衣櫃抽屜、等等的,僅僅就只剩下那些數字了。」
要說一個人的罪惡感可以有多重,大概就是聽完這些話後阿樹低頭的角度。
「而對於愛情,與其說是不屑,不如說......是不敢吧?但更貼切一點的說,是不會了。」又心搖搖頭,帶點苦笑。「自從爸爸離開我以後,我和很多人交往過,口頭上承認是男女朋友的有五個,僅是床伴的有七個,所有和我發生過關係的人,有十九個。」
這是一個龐大到足以摧毀所有人道德界線的數字,炸得阿樹快承受不住心跳。
「至於其中的第十八個,那是唯一讓我體會過,什麼叫做愛情的數字。」細細回想了些許,發現面前的對方正垮著無法重塑的表情,而又心俏皮地瞇了眼說。「別想太多,雖然你是陪我最久的,但你是第十九個。
「那個十八號呀,他是我的好姊妹介紹來的。其實呢,他也沒有多特別?只是比平凡還要多了點東西,多了......很有錢的家庭吧?我們一樣交往當天就做愛,之後的每天也沒有少過。但除了這樣,他還比別人要多給了我一些,他帶我去看二輪電影,安安靜靜地看完魔戒、哈利波特、暮光之城,納尼亞呀跟波西傑克森。還帶我去二手書店一一介紹洛夫克拉夫特、布蘭登山德森、法蘭克羅伯特。噢!還有喬治馬丁跟安傑薩普科夫斯基呢?你大概不熟他們吧?不過我也沒資格嘲笑你,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些東西我連聽都沒聽過呢。
「嗯?還有,帶我去說是他祕密基地的白色堤防,我們會買點零食飲料,在堤防上散步,有時候聊著天,有時候安靜享受著微風,有時候一起坐下來吃點東西,或僅僅只是發著呆。他喜歡把我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輕輕的吻在臉頰上。」
又心停了下來,有滴思念從回憶裡落了下來,濺在酒裡。
她很平靜,沒有過多的起伏。
「然後他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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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杯酒叫拆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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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又心去結帳的時候,阿樹偷偷喝了口又心的人生,和他自己那杯的味道截然不同,是火辣的、苦澀的,是發著燙又刺鼻的,是他這輩子鐵定會銘記在心,卻又絕對不會想要嘗試第二口的人生。
離開前,經過吧檯的時候,裡頭的人影端上兩只沙瓦小杯,裡頭有紅色的酒。倆人相繼喝下,走到街上的時候,所有酒意早全沒了,彷彿今天根本沒有接觸過酒精一樣。
伴著天色漸亮,他們在便利商店一起吃了微波食品,彼此之間不見任何疙瘩,就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
「你呢?今天還有事嗎?」
「我......要把這個拿去還人。」阿樹提起掛在脖子上的皮套,裡頭是那台已成過去式的單眼相機。「附近而已,我走路就好了。」
「嗯哼,注意安全。」又心笑了笑,那彎弧度沒有半分不捨。「你的東西,就等你回來後再自己整理吧?我就不方便碰了。」
「呃好,好......」
之後,又心回頭往停車場的方向走,阿樹則在目送著她消失人群裡後,轉往反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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