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靈魂鮮紅灌頂,赭幕躺落,所見之物盡皆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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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36ac3cCv7 絲縷盈月雲蔽,營邊故事徐吐……
幽靜的森林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劃破,不一會兒,一名少年抱著水瓶跑過,憑藉著葉間灑落的月光將可發現,他的嘴角難掩一抹興奮的笑意。
少年名「淵」,他與他少數倖存的族人生活在這林中。今晚是他們的夜祭;少年很高興,畢竟能見到大家久久不曾有的笑容,儘管悲傷,還是令人欣慰。
少年默默在心中,誠心地祈禱這次夜祭能圓滿的結束。
樹影不斷倒退,快接近夜祭地點時,少年張口準備叫道,驟然,「匡」的一聲。
水瓶落地,裡頭的水汩汩湧出,與地上的鮮紅液體,混雜。
少年瞪大了眼,原本佇立在這兒的樹徒留根座,而殘存的族人倒在「空地」之上,多數身染紅艷。
臉色慘白如冰,少年空白的腦袋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不啊啊阿——」
縮在地上的淵抬起頭,原本靈動的藍眸如今宛若死潭。因為這個一動作,他的眼角不經意瞥見身旁的東西,臉剎時痛苦地扭曲,全身顫抖,手則用力敲打玻璃。
「為什麼……」
他放聲哭喊,雙手緊緊抓著玻璃棺蓋好似要將它撕裂,但手指卻徒勞無功地滑落。
這裡是個寬敞的地穴,雕工精細,尊貴而哀傷,如同建造的白色石材。這是一座陵墓,亦是淵的所在之地,而此也是他獨自一人所建造。
陵墓陳列了許多石棺,裡面躺著的都是他的族人:洛瓦族的僅存者。棺蓋為玻璃,人則以棺身的符紋保存不至腐壞,所以平靜的臉孔猶如沉睡一般,是的,淵也這麼欺騙著自己。
然而,希望破滅,被惡夢搗毀,林中的場景不時浮現腦中,就連在夢裡也攫噬他。
淵是唯一的倖存者。
僅只唯一。
淵把自己禁錮,不願與外界接觸,最多也只離開地穴在森林深處,不過有天他意外救了一隻幼狼。這隻幼狼被獵人追捕逃於此,而牠是唯一逃離的一隻。
注視著狼,淵忽然緊緊抱住牠,因為在狼的瞳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此後,人狼相依。
一天,淵帶著狼走到離陵墓稍遠處的林間。
看著享受著當下、愉快奔跑的狼,淵心裡沒來由地升起絲絲惆悵。
「啊!」
稚嫩的尖叫聲將淵喚回了現實,他吃了一驚,急忙往聲源跑去。
只見一個男孩被嚇得縮在地上,而狼正警戒地盯著他。
淵一怔,走上前安撫一下狼,接著彎下腰和善地對男孩伸出手。「沒事吧?」
男孩漫著淚水的眼眸望著他,突然哇的一聲泡著淵大哭。
被嚇著的淵一臉錯愕,不知所措地拍拍孩童的背勸道:「乖……呃……別哭……」
當年倖存的人就屬他年紀最小,天曉得一個哭得唏哩嘩啦的娃娃要如何安慰。
倒是男孩被淵這一安慰,反而覺得不好意思,擦擦眼淚、紅著臉囁嚅道:「對不起,我……」
「嗯……沒關係。對了,你為何會在這?」淵問。
「我、我是來採草藥,但……」說著鼻子又一紅。「我迷路了……」說到難過處頭不禁低了下來,半晌,男孩甩甩頭。「那大哥哥呢?」
「我?我住這兒」淵理所當然地說。
「啊?」男孩吃驚叫道。周遭林木茂密,毫無人跡,更別說有人住這。驀地男孩一頓,縮縮脖子。「……這隻狼。」
「喔,不用怕。」淵憐愛地摸摸狼的頭。「牠沒有惡意。」
男孩半信不疑地看著他,再看看狼。
淵一笑。「來,像我這樣雙手打開,手心朝上,這表示你不會傷害牠。對,伸近他一點。」男孩忐忑不安地照作。
狼盯著男孩片刻,接著轉身跑開。
不明其意的男孩傻住。「這……牠……」
「不錯。」淵讚許地點點頭。「走吧,牠這是在帶路。」
至此,淵便常與男孩往來。
男孩與姊姊倆獨自住在林邊,生活清苦僅能溫飽,但他們很知足。他們對淵也很友善,不計較他是誰、從何而來,也不在乎他的外表;不是他長的難看,而是他自脖子到右手刺有淡藍的圖紋。
他們的友善也讓原本仍有些芥蒂的淵逐漸卸下心防,但僅只接觸這倆姐弟。而見了淵發自內心的笑容漸漸頻繁,狼只是默默跟在一旁。
看著勉強度日的姐弟還會拿東西招待自己,淵十分過意不去,所以偶而也會雕一些小石刻或木雕,讓男孩拿到鎮上去換錢或食物,只可惜效果並不怎麼好。
這天在墓穴裡,淵望著手中的銀飾,指尖輕輕撫過,思緒沉入了黑暗。
這,是洛瓦人的象徵,每一個族人打從出生便擁有一件,且終身配帶、至死不離。然而,玻璃棺裡的人卻沒有,因為在那天的悲劇中,都不見了。
緊握,思索一會,淵決定拿給男孩。
可是男孩的姐姐卻不願意收,最後熬不過,淵只好答應會同男孩一起去賣。
進入距離森林最近的一個小鎮,淵不大自在,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人群,倒是男孩興奮地東跑西瞧。大家對男孩也不錯,知道他家在林邊生活不便。
這是一個熱鬧的小鎮。
「到了,到了。」男孩拉著淵進去了一家店鋪。
「噢!小弟弟你又來啦!」陳列的櫃子中走出一人。「你又帶了啥麼雕刻?不過呀,你那些刻得雖然稱得上是極品,但沒啥人買,你確定要賣!不自己留著?」
「哼,」對於店員的話,男孩不滿地說:「我這次帶來的是更好的東西。」說著便拿出銀飾。「你看。」
淵突然發現那人神色有異,但他只當店員訝於見到如此貴重的飾品,並未留心。
店員忽然轉身叫道,半晌,一人走出,「你看看這貨。」出來的人見了,臉色也一變,不時打量男孩。
男孩見狀,心裡暗暗高興。因為這樣大概可以賣個好價錢,如此一來,才不會白費淵的一番好意。
出來的那人又走進去,須臾,先開門簾向店員招招手。
「那個,小弟弟,你可以跟我們進去嗎?我們想比對一下東西,請你在一旁作見證。」
男孩看了淵一眼,笑了笑要他放心,便跟了進去。
又逛了一圈,等了良久還是不見人影,不耐煩的淵忍不住走出店鋪透透氣。
看著人來人往的小鎮,淵恍惚間不禁有些感慨。他還記得,跟著族人剛逃到這一帶森林時,不曾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具規模的小鎮。
時間,真的過得真快,孓然一人的日子也不知多久了。
淵心下黯然。
靠著牆無聊地觀察著人們,倏然,淵驚覺店外變得怪怪的,不,整個小鎮都與方才不同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好似在騷動。他隨便攔下一人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一問,幾個人都停了下來。
「啊,你不知道嗎?聽說百年前的古銀物又出現了。」
聞言,淵一呆。
那些人以為他不懂,好心說明。「聽說那與建立小鎮的先人,在密林擊敗妖魔時所發現的一模一樣。」
「對呀,說是住在林邊的一個小男孩帶來的。」
「欸,說不定他跟妖魔有關係。」
「一定有啦,沒見他前一陣子帶了一堆奇怪的石刻來嗎?那根本不是人能雕的,所以鎮長當時就懷疑有問題,便叫喬二他們盯著,結果,你看果然有。」
「有妖魔,不會有危險吧?」
「所以現在鎮上就請去過密林的獵人帶路,要去除魔。」
「希望會成功。」
「放心吧,邪不勝正的。」
「話說,要是真有寶藏的話,我們鎮就發了!」
人們興奮地討論,所以並未注意到淵的反常。
「你們說,是你們殺了林中的人,用那卑鄙的手段,現在又抓走伊諾。」
這時,眾人發現了淵的異狀,猝然有人叫道:「捉住他,他和男孩是一夥的!」
眾人一驚,有人衝上前要抓住淵,但尚未回神,人也還沒碰到,自己就先向後飛撞上牆壁,旋即頸邊乍現一抹銀光。
氣氛頓時一凝,沒人敢再動。
掩於衣下的圖紋發光隱約可見,而且不住蔓延浮現。淵握著憑空現形的劍,冰晶般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慄。
「男.孩.在.哪?」
「被……被被被……被帶走了。」緊貼著牆的人顫巍巍地說。
淵雙眸一沉,猛然往旁一劈,朝森林奔去。
全部的人都僵住,沒有任何一人有膽敢攔下他。
眼前的磚牆彷彿被猛獸撕裂,粉碎的猶如豆腐渣子,而僥倖未死的人則兩眼一番,硬生生嚇昏了過去。
「該死的人類!」淵痛罵。
淵不停的急奔希望能阻止一切。滅族的漫天火海,林間的冰冷族人,畫面不斷在眼前交錯,那鮮血和黑暗的交織欲吞噬他,孤獨的寒冷澈骨……他不想再失去了!
淵霎時定住。
樹林被破壞,那是人類野蠻的行徑。
淵忍不住顫抖,連忙衝入墓穴,下一刻,退出。
陵墓的莊嚴被殘暴取代。
雕塑被劈鑿蹂躪,玻璃被敲破,死者被褻瀆,一切盡毀。
在破碎的現場,淵發現了狼,他的身軀一震。
捍衛陵墓的狼全身赭紅、刀槍貫身,在牠的身旁的則是……
「伊諾!」
浸溼的男孩勉強睜開雙眼,他輕輕地一笑。「大哥哥你來啦,很對不起……咳……我……」
「不,你沒錯,錯的人是我……是我害了你們……」淵慌忙地治療男孩,痛苦地說。
男孩抓住他的手。「不是……你只是想幫助我們……」
「好,我求你,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了,好不好,我求你。」
「……不用了,我知道已經不行了……」最後,男孩祈求地望著他,清澈的黑瞳映著淵的身影。「救救我姊姊,他們要過……」話語隨著滑落的手指消逝。
淵頓時瞪大了眼,身子抑制不住往後退,眼裡竟是慌亂,隨即他狠狠地搖搖頭,強迫自己看著顫抖的雙手。「我要去就他姐姐,我要去。」
他踉蹌起身,朝小屋跑去。
森林扭曲地退開,木屋就在前方。猝然,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淵停住,圖紋的耀光難以逼視。這時有人群從木屋走出。
雙眼被蒙蔽。
是紅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