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上傳~
<九>
晚上，冰炎一邊看著孩子乖乖練習寫字、一邊思考著這幾天孩子反常的模樣。
無法搭乘召喚獸同行的確是事先沒料到的，但這一點事先也在考慮之中；令人疑惑的是褚在旅途中的表現……該歸於本能還是習慣？
與狼相同的警覺與淺眠，應該屬於習慣的範疇，分辨來者的好惡則該歸於天賦……或直覺？之前經過遠望者的領地時，扭曲的狂樹人就是他先發現的……
寫到告一段落，接過孩子遞上來的紙，冰炎又抽出一張新的讓他畫著玩。孩子興高采烈的接了過去，拿起了筆又開始塗鴉。
之前也不是沒有和旅人一同相處過，雖然嚴格上來說沒有什麼交集，但褚並沒有很明顯的敵意；相比那一次偶遇到想偽裝成旅人的幻獸捕獵者、一開始就讓褚察覺到身上的血腥導致對他們疵牙裂嘴的樣子比起來，真的差上太多了。
不是徹底排斥就是漠視，的確也是狼對待其他獵者的模式……冰炎坐在桌邊看著孩子一筆一筆的將那一幅月夜湖光畫出，腦袋裡轉著已經拐了千八百個彎的思緒。
「褚，你覺得這幾天和我們一起走的那兩個人怎麼樣？」決定放棄腦袋裡轉到不知哪邊去的思緒，看孩子畫的告一段落，冰炎便直接問了：「對他們有甚麼感覺？」
停下筆，孩子歪著腦袋看冰炎：「很像。」
「很像？」一瞬間讓這句話徹底打懵，冰炎只是重複說出孩子的話。
「嗯，」孩子點頭，「味道很像。」
想到孩子之前形容提爾是生病吃的藥草味道、以及賽塔像日光一樣的道理，一瞬間冰炎就懂了。
他說的是氣息！
「那，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呢？」回想一下一路上曾與他們同行的旅人種族，除了伊格爾的信奉者之外就只有狩人一族的旅者、遠望者以及少數幾個短暫旅行的妖精。「他們又是什麼味道？」
孩子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放下筆：「和樹在一起的，有草和土的味道；還有很多有精靈的味道，耳朵這樣的是……」比了尖耳的形狀，想了好一會：「有……濕的味道？」
遠望者、然後是與大氣精靈們交好的狩人們，最後是水妖精一族……不得不說，孩子本能的氣息分辨非常的準確。
冰炎試著問：「下次遇到他們你還認的出來嗎？」
孩子思考，然後看著冰炎：「要把他們吃掉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為什麼要吃掉他們？」冰炎哭笑不得：「你怎麼會這麼想？」
「記住味道，然後包起來，就可以吃掉。」孩子認真的對著冰炎說明，還用手比畫。
……是指……狩獵吧？冰炎支著額，有點無力。「你有跟著狼群狩獵嗎？」
「我是說，把獵物包起來。」看孩子不懂，冰炎連忙換詞。
孩子落寞的搖頭：「只有魚……」
魚？冰炎想起孩子第一次脫逃時、在小湖邊找到他的情況。「沒關係，你會抓魚啊。」安慰似的摸摸頭，冰炎講著：「以後可以記住味道，但是不能包起來吃掉。」
「喔。」似懂非懂，但孩子還是小小的振奮了一下：「所以我不能吃掉那兩個人？」
「所有的種族都不可以。」低下頭確認孩子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冰炎微笑：「知道嗎？」
「嗯！」不知道是因為得到稱讚抑或是單純看到冰炎笑就跟著笑，孩子笑得很燦爛。
「那下次遇到那兩個人，要記得告訴我。」冰炎叮囑。
「好！」用力點頭，然後快樂的轉頭繼續塗鴉。
看著一張圖紙漸漸被畫滿，冰炎不太想去思考這孩子是甚麼種族……就算他的親人可能已經出現、並在尋找他也一樣。
「呼。」放下筆，孩子看著那一幅月夜湖光，很得意的拉著冰炎：「冰炎看！」
「很不錯。」以孩子才學會拿筆三個月不到、而且大部分還是在旅途中的情況來說，真的話的很不錯。
「嗯！」既滿足、又得意的笑容。
「好，該睡了吧？」拿走孩子的圖紙收好，冰炎起身趕人：「睡覺。」
很快的坐上床，拉起被子滾了一圈之後，孩子像是想到甚麼，抬頭問冰炎：「什麼是種族？」
「種族？」跟著上床，然後很習慣的接住滾進自己懷裡的孩子，冰炎一扯被子，慢慢回答：「賽塔是精靈、提爾是鳳凰一族，路上遇到的那些旅行者裡有樹人、遠望者，狩人還有妖精，人類、獸王族，全部的人就叫做種族……」
「…所以冰炎也是種族？」孩子明顯的想睡，但仍然強撐著。
「我是種族之一……」注意到孩子發出均勻的呼吸，冰炎失笑，將人攬緊一點，也跟著閉上眼睛：「晚安。」
隔天，冰炎準備完接下來的物品和食物後，又踏上了旅程，直線向著孩子當是畫的西南角前進。
又經過兩個月，他們到達一座峽谷。
這次的旅程中沒有再遇上任何旅行者──因為這邊是境外之地，而這個地區一向愛流浪的伊格爾信奉者都甚少踏足。
傳說這裡是封印之地。
封印什麼的冰炎不是很在意，令人驚訝的是公會沒有對這塊境外之地發布探險任務……也許是久遠以前的協定？冰炎拿出水晶紀錄附近的地圖，看著四周。
草坡、然後是斷崖，斷崖下方是一片濃密的樹林……還有最讓人在意的一點：這兩個月以來，沒有見過任何大氣精靈。
「褚，你能看出……」大略的看過環境，冰炎回頭招手，卻在看到孩子蹲坐在他腳下時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冰炎不講話的時候。」抬頭看著冰炎，孩子反而很好奇為什麼他坐在這邊這麼久冰炎都沒發現。
「那邊有精靈。」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冰炎看過去，除了一望無際的樹海之外什麼都沒看到。
「接下來是那個方向嗎？」冰炎拿出另外的一組水晶，朝著前方成半圓疾射：「登記於此，顯現！」
水晶散射而碎裂，冰炎的面前慢慢的現出細細的光點，就在光點將要組成一幅地圖的時候，忽然碎掉。
「禁止咒法探測……」冰炎抱住孩子、回頭拿了包袱，抽出符紙：「下去之後就換你帶路了喔。」
「嗯！」
「風與氣於此，羽落之術。」
選了樹與樹之間的縫隙落下，一踏入樹林冰炎就看到好幾個大氣精靈經過。
「精靈！」孩子笑了，他很久沒有看見大氣精靈的蹤影，只有冰炎窗外的那兩個偶爾來玩的風精靈。
注意到孩子，兩三個大氣精靈立刻停下、在孩子身邊繞著圈，冰炎則是走向另外一邊的大氣精靈：「你們是為了什麼聚集在這裡的呢？」抬著頭看著好奇望著自己的大氣精靈，冰炎問著。
散著淡淡水系氣息的大氣精靈眨著眼，回頭和同伴們竊竊私語了一陣，衝著冰炎笑的神祕。
嘻嘻嘻──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的笑聲，看著舉著食指做出『不跟你說』表情的大氣精靈，冰炎嘆了一口氣。
「那麼，是那個方向嗎？」指著在崖上孩子比的方向，冰炎繼續問：「或是還不肯告訴我？」
幾個大氣精靈仍然看著冰炎，笑著。然後又過來了幾個大氣精靈，笑鬧成一團之後，方才那個水系大氣精靈才氣嘟嘟的對著冰炎做了個鬼臉，然後一群大氣精靈朝著冰炎指的方向笑鬧著逃走。
「冰炎冰炎，找精靈！」孩子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拉著冰炎的袖子就想跑，很久沒與大氣精靈玩鬧，很久沒出現的晶亮又再度出現在他眼中。
「戴好。」將一個泛著水藍螢光的水晶項鍊帶在孩子身上，拾起方才被丟下的包袱，冰炎任著孩子拉著他的衣角，走進林裡。
也不制止孩子和路上的精靈們玩鬧，冰炎只是跟著孩子東繞西繞，一面警戒的同時一面記錄。
「冰炎冰炎，肉。」從剛剛就蹲在一邊的孩子湊了過來，頸上的鍊子從衣領間露出，水藍的螢光在此刻顯得黝黑的林子裡、異常顯眼。
「要收好。」冰炎將水晶墜放回去，朝著孩子剛剛蹲著的地方走過去。「怎麼了嗎？」
「精靈，吃肉才有力氣。」越過冰炎，孩子撥開草叢，小心的撥弄著地上一條有著獨角的藍色半透明小蛇。
冰炎挑眉，因為在中午的時候孩子才踩著隻一模一樣的蛇說他想吃掉，怎麼這一條就變成精靈？
沒有多想，冰炎蹲下來看著那條蛇，然後越看越心驚。
這不是蛇，而是某個靈體的分身！
拿出水晶，將自身的冰之力封入些許，塞在小蛇的嘴裡之後，冰炎捧著牠對孩子說：「知道這附近哪邊有水嗎？我們過去。」
轉頭對著一直待在附近的大氣精靈小聲講話，孩子對著冰炎招手，兩人很快的隨著大氣精靈離開。
「站好。」來到小池邊並凍結了部分池水，冰炎讓孩子捧著蛇蹲在冰面上，讓蛇身浸在淺淺的水裡，拿出一個小瓶子。
將裡面散著銀光的絲線從頭蓋到尾巴，冰炎半蹲在孩子身邊，一起看著蛇身漸漸的泛起藍光、然後在水裡游動。
竄出小小的頭，水蛇親暱的蹭了蹭孩子的手，對冰炎看也不看一眼，很快的游進池底看不見。
拉著孩子退到小池邊緣，冰炎一彈指將冰面化掉，看著對著那條水蛇戀戀不捨的孩子：「要等牠嗎？」
雖然不捨，但孩子還是搖搖頭：「精靈說他要回家。」
「找精靈。」拉著冰炎的袖子，孩子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