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還沒解釋這裡的地形結構。這裡是一個類似盆地的地方,四周沒有半條能出去的路,這個盆地距離外邊的陸地大概有兩、三層樓這麼高。而這盆地中間,就是她現在所泡的湖。佔地大約整個盆地內的三分之二左右。
而她現在所看到的場景,竟是一隻幾乎有兩個成人張開手臂大的青鳥,正與那禍水級的男子對峙著。
而青鳥之上,竟站著一個人,由於距離太遠,落遙看不清楚他長怎樣,只看到一襲青衣飄揚。不過一個人竟然能踩在這麼大的一隻鳥上,還能站得這麼穩……肯定實力不斐!
一想到方才自己差點被那禍水男害到差點淹死,她立刻對踩著大鳥的人大喊:「救救我──」
那人視線往這裡看了一下,果然迅速地飛向這裡。
落遙的手也划著水面,直到大鳥快接近她時,她兩隻手抬的高高的。
卻沒想到快碰觸到的瞬間,一隻冰寒的劍停在他們之間,接著一道強烈的推力,她又沉入水裡。
搞什麼!她就非得一直溺水嗎!
「我不會讓她活著出去的。」這聲音平靜,卻是落遙認得出來的,是那禍水男的聲音。
她咬咬牙,再度划出水面。心中更是悲憤,她這條命就這麼不值錢?在原來的世界險些餓死,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其妙被人追殺。而現在,是差點溺死……
就是不給她一條活路?
她偷偷地、緩慢地划回岸邊,順便「不小心」地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可能是封神之巫。」大鳥上的男子沉沉地道。
「就是因為這樣……」禍水男笑著,眼中卻無半點笑意,「才得死。」
「玄離,你瘋了嗎?」青衣男子從大鳥上一躍而下,動作俐落。
落遙看直了眼,青衣男子手上提著一把長弓,幾乎高過人。那豐神俊朗的模樣,雖然翡綠的眸瞳此刻有些沉重,但還是透出了暖意。
直覺這人安全多了,落遙挪動腳步到他的身後,保持一定的距離。順便在心裡默默地加上了註記:異世界盛產美男,完畢。
「若是封神之巫死了,那封神儀式……」青衣男子蹙著眉,綠瞳中滿是不諒解。「沒用的。」
「靈風,封神儀式真有這麼重要?」玄離忽然沉沉一笑,將視線轉到她身上,「現在將她殺了,免除後患。」
她下意識到退一步,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危險。漆黑的眸瞳中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她真是瞎了剛開始才會覺得他是清俊高雅的。
「那麼我一定會將她帶出去。」
靈風的話語落下,立刻旋身將她護在懷中,「風曦。」
那隻巨大的青鳥來到俯衝而來,同時間眼前劍影一閃。
「鏗!」靈風拿著他的長弓抵擋攻勢,順勢一個躍身帶著她到了那隻大鳥身上。
她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回過神來後,才驚覺已經在高空中。
默然地看著此刻的場景,她腦中忽然浮現了四個字:神雕俠侶……
她惡寒了一下。
「……」移了移身子,她離開他的懷中,兩隻手緊緊抓住那隻名為「風曦」的羽毛。
靈風看著她的反應不禁失笑。
「妳再抓下去,風曦會將我們甩下去的。」
落遙手中握的有些發白,她呼了口氣,將手鬆了鬆。
「謝謝你。」她禮貌地說,此刻腦中卻亂成一團,「為什麼他要殺我?」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裡,心情已經夠鬱悶了。然而更鬱悶的是,一來就要被殺……這是什麼倒楣的命運?
靈風沉默了好半晌。
「這個故事有點長……」他頓了頓,才道:「我回去將妳安頓好後,會解釋給妳聽的。」
落遙靜靜地點點頭,說不出此刻是什麼心情。莫名的世界;莫名的情況;莫名的追殺。好吧……真要說,那就是糟透了。
她接下來被安置在一個房間。
看這裝潢,嗯……精緻華美的木雕椅此刻就在她的屁股下。四周都是木製藝術品,都像是在博物館才看得到的那種。由這些大概可以推斷這裡的生活水平類似古代……但是當她往上一看,立刻將這種想法收回去了。
這間房間的燈光充足,照明來源明顯是天花板上那類似電燈的存在。只是它的體積不大,大概只有一個小圓盤,整間房間的明亮度就非常的均勻適中。體積比電燈小;亮度比電燈亮;光線分配比電燈均勻。依照推測,極有可能是這個世界的特有能源。
這表示了,異世界的科技不是絕對比原先的世界要差。
她心裡頭更加鬱悶。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在原來的世界了,但她這時情願穿個她認得出年代的地方,就算當不上才女,當個預言家或者發明家說不定還可以混混生活呢?小說不是常常這麼寫的嘛?
她起身走到旁邊的書櫃,隨意將一本書給抽起。看著上面的字體,她被重重地雷到了,這分明跟她翻開的那本邪門書《封神》的字是一樣的。
所以,她現在很有可能是穿到一本書裡了?
她忽然想到了原來世界中的某部漫畫《XX遊戲》,裡頭的女主據說就是掉進了書裡頭,在裡頭當起了巫女,然後身旁美男環繞。又想到了他們剛剛交談中所說的封神之巫,她被重重地寒到了。
這是什麼糟糕的情況?美男,異世界確實盛產美男啊!但若是美男是想做掉她那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了幾下,想到應該是靈風,她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立刻道:「進來吧。」
房門被開啟,轉過頭看向入口處,果然是那翡綠的溫和雙眸。
「妳心情很差?」靈風看著滿臉不悅的落遙,她卻僅是挑了挑眉沒打算回話,他不在意地笑笑,輕聲道:「坐著吧,妳不是想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落遙一聽,立刻乖乖地坐下。在這種情況下,果然只能暫時依靠其他人了嗎?想到這,她扯了扯嘴角,只能倚靠人的感覺可真糟糕啊!
瞅著落遙的表情,靈風還以為她是不知從何問起而不知所措,卻見她立刻又開口。
「告訴我,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還有什麼是封神之巫?封神儀式又是什麼?為什麼我會被追殺?最後……我現在到底在哪裡?」她想了想,輕聲嘆口氣,「先這樣,等等有問題我會再問。」
靈風對於落遙的反應他有些訝然,不過也僅僅一瞬,很快地,他開始耐心地解釋這個世界。
首先,這個地方被稱作「封神大陸」。照字面的意思就是:神被封了,現在是無神狀態。
聽到這時,她不解地開口發問:「為什麼要封神?」封神,多麼艱鉅的任務,這世界還真辛苦,難道無法跟神共存嗎?
靈風難得地雙眸一黯,不過只是一瞬,嘴角卻是笑著的,「因為神瘋了。」
好吧,原來這裡不只能稱為「封神大陸」,「瘋神大陸」或許更恰當……
而故事是這麼來著的。由於封神之術每過五十年就會有所鬆脫,所以這個封神大陸的三大氏族:玄武、夜巫、靈獸──也就是:玄氏主武、夜氏主巫、靈氏主獸。這三大氏族會挑選出氏族內的精英,施行封神之術。不過名曰封神,也就只是將法術牢固些而已。
而接下來就是重點了。
封神大陸中,除了三大氏族的另一個重要旁系──司機,在前陣子才以密函方式告知三大氏族中的玄氏和靈氏:有神諭內容表示,這次的封神之巫並不會在夜氏,而是會在封曆99年日火1日出現在密靈湖……
沒有告訴夜氏,是司機那方面的考量。他們擔心夜氏知道這件事後,不會善罷甘休,惹來更多爭端。於是在還未證實之前,她的存在只有玄、靈兩大氏族的高層知曉罷了。
不過談到這司機時,落遙險些失控。司機、司機……按照前面三大氏族的說法,自然就是姓司主天機的,可是她還是不自覺地聯想到:公車司機、卡車司機、計程車司機……
連夜氏也被她聯想成夜市了,真是罪過罪過……
拉回正題,落遙又從而得知這個世界的曆法,和原來所熟悉的完全不同。最上層分為「日、月、光、暗」;中層有「火、水、木、金、土」,而中層以下又分成六日。於是一年就變成4×5×6=120。於是所謂的日火一日,就是99年的第一天……
聽到這,落遙算是真相了。她落水無數次的地方八成就是密靈湖,會來到這裡,她不得不說,這就是一個神諭所引來的無限殺機啊!
腦中現在還有些混亂,她將一堆完全不是現在會用到的訊息擺到一邊,又問:「那麼,為什麼他要殺我?只因為我是封神之巫?」她蹙起眉,推翻自己原先的臆測,「應該不是這樣,假如我真是封神之巫,殺了我那封神儀式要怎麼辦?」
靈風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有夜氏。」
確實有聽到他說什麼免除禍患,意思就是擔心她也想當封神之巫?雖然說她這樣突然出現,確實很像來攪局的角色,但是也不用這樣不問問她的意見就想將她剷除吧?
「我了解了。」她心理頗不是滋味,變成這種角色也不是她願意的,她自我調適了一下,才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們不用顧慮我。我保證我一點也不想當什麼封神之巫,也絕對不會出來攪局。」
「……如果可以的話……」靈風雙目一黯,卻又立刻回復,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至於妳的最後一個問題。這裡是靈氏,妳可以先待在這裡,先好好休息吧!」
他話音一落就轉身要走。
落遙察覺到靈風的反應有些異樣,也不打算多說什麼。不過見到他要離開,這才趕緊喊住他:「等等!我可以四處走走嗎?」他既然這麼快就想結束對話,代表有些事根本不打算告訴她。若他不打算告訴她,她自己去找答案還不行嗎?
靈風想了想,「可以,可是妳最好換下妳這身衣服。還有……」他指著一個方向,「不要到那邊去。」
落遙允諾,看著他離開,她立刻將那扇門的鎖給鎖上。
他離開了,那接下來她要怎麼做?
她躺上了那棉柔的床上,望著天花板,發愣。
現在這種情況,她能夠怎麼辦?一個未知的地方,還有人要追殺她。雖然她在來到這裡之前看了無數的穿越小說,但並不代表她也想穿越啊!這種事情讓給其他人就行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在原來的世界,她也是這樣孤零零地一個人生活,所以一切都是靠著自己過活。她曾想過若是她突然消失了,爸爸會不會回來?會不會因此後悔當初離開。
然後,顯得她還是有價值的。
但是如今真的離開了原來的世界,內心卻絞痛著。擔心他若是回去了,沒看到她會不會擔心?或是,其實毫不在意呢?
她苦笑一聲。這樣想,真是太沒有骨氣了啊!
她握緊拳,既然她在原本的世界能夠生存,為什麼來到這裡辦不到!
沒錯,封神儀式算什麼?巫女算什麼?那一把抓一把抓的美男又算什麼!
更何況,她也看出了靈風剛剛並沒有完全說出她想知道的。玄離至少很明確地想殺她,那麼靈風到底又想做什麼?
既然沒有一個是能信任的,那就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好的。
她想了想,換上了這床旁邊放的衣服,決定出去認識環境。
她晃到了一面鑲在牆壁中的鏡子前面。還是自己所熟悉的臉啊!有些圓大的雙眼,微挺的鼻子,應該還算清秀的外貌。她朝自己做了個鬼臉,笑了。至少在所有都陌生的情況下,她還是自己……
比起穿到什麼絕色美女身上,還是自己的身體好。不然每每起床說不定還會被自己給嚇到,多得不償失啊!
想著想著,她走出房間。
「妳終於出來了。」靈風看著走出來的她,微微一笑。
「你怎麼還在這裡?」落遙下意識戒備地退了一步。
「喂……」靈風無語地看著落遙,無可奈何地笑,「我沒這麼恐怖吧?而且我是擔心妳迷路,來帶妳熟悉環境的。」
落遙挑挑眉,罷了……反正他應該也沒理由對自己怎樣吧。
「對了,我還沒正式介紹,我是靈風。」靈風溫和地釋出善意,「妳呢?」
「落遙。」落遙禮貌性地回了一抹微笑,卻發覺靈風的表情有些怔忡,「怎麼了嗎?」
「沒什麼。」靈風很快地笑著回答。
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不過既然靈風不打算說就算了。一路跟著他的腳步走,她發現這裡的侍女偶有一些奇怪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也是啊……她現在應該算是個來路不明的人,被這樣看待也是正常的。
「你為什麼要救我?因為我是封神之巫?」落遙突然低聲問。
靈風轉頭,看著落遙,理所當然地笑道:「不是妳叫我救妳的嗎?」
呃……好像是這麼一回事,但卻似乎不只是這麼一回事……
「還是妳不希望我救妳,希望我再將妳扔回去?」靈風眼帶揶揄地笑著。
落遙徹底無語,「……不用了。」
經過靈風的帶路,落遙總算是將這個地方幾乎都踏遍了,不過至於有沒有記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回到自己房間以前,落遙又問:「你該不會……也是封神儀式的……」
「……準封神之獸。」靈風微微一笑,此時翡綠的眸瞳中看不出一點情緒,「妳也早點休息吧。」
進房以後,落遙開始仔細想著後路。
他果然也是跟封神儀式有關係。從一路上侍女們見到他的態度就能推敲出,崇敬又崇拜,偶爾還有一些愛慕。也就是說,他說不定也會突然拿弓指向自己啊……
不是她胡亂這麼想,而是那位名為玄離的禍水美男就是這麼做的。
誰知道她這個莫名其妙的封神之巫會讓她扯上什麼麻煩?
她嘆了一聲,躺在床上。
現在該怎麼辦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然後再找找,有沒有回去的辦法……
回去、回去……即使那個家裏空蕩蕩的只有她一人;即使知道回去了也不一定有人在等她。但是,她還是想回去啊……
她忽然覺得眼皮一沉,慢慢地,墜了夢中……
『小遙,我可能要丟下妳去環遊世界,順便幫妳找個媽媽回來,妳要多多保重啊。』沉穩的嗓音低聲輕柔地說著,巍峨寬大的身軀如堅硬的壁壘,抵擋住所有外在的傷害。
她莫名地心慌。明明是用著玩笑的口吻,她卻深深地明白,他即將離開。
『不要不要不要──』小小的手緊抓住衣角,帶著哽咽的語氣狂吼:『爸爸不要走!為什麼要走!爸爸走了我要怎麼辦?我不要媽媽了!不要走……』
那寬大的身軀顫動了一下,但是那之上,是什麼樣的臉孔?表情又是怎樣的呢?她仔細地看了又看,卻是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只能看著他的身影,決絕地走離、又走離……彷彿恨不得快點離開!
『不要走……』她追了上去,微弱的聲音氣若游絲地道出,那身影卻漸行漸遠。
追了不曉得多遠,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她停下了腳步,朝他離去的方向狠狠一吼:『……你敢走就別給我回來!』
她猛然驚醒。
一片漆黑……窗外也還是暗的。
她睜著眼,看著這黑暗又陌生的環境,忽然有一股莫名的孤獨感將她緊緊包圍住。她不自覺蜷地起身子,將自己深埋在被窩裡。
「可惡……怎麼會夢到那死無良的老爸?真是太沒骨氣了……」她低聲自語。
靜靜地,卻好像有什麼東西輕巧地滑過了臉頰,落到了柔軟的床單上。
她將自己埋得更深。
明明是這麼久之前的事了,為什麼還深深地記著?
她記得,他從來不讓她叫他「爸爸」,而要叫他「宵小」什麼的,實際上她也忘了……不過,原來他竟然想當宵小;她記得,她從來不管他的意願與否,堅持要叫他爸爸;她還記得,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喚過他一聲「女兒」……
混帳啊!如果她是偷來撿來的還是領養來的,說一聲不就得了!何必編個石頭蹦出來這麼爛的藉口!騙她沒看過孫悟空嗎?既然不想認她為女兒,養她做什麼啊!
可是偏偏,在他還在的那段日子裡,又是真的將她當作女兒一般地疼愛……
簡直是混帳至極!
她不可遏止地大吼,幾乎想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洩一般:
「憑什麼我要到這種地方!憑什麼我要被你說丟就丟!──混帳!」
從來到這個世界所壓抑的情緒,所承受的委屈都在此刻潰提。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來到這裡?為什麼她一到這裡就要被殺?
連個原因也沒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將她抓到這裡。就算她以前多麼獨立,一個人來到完全陌生的空間,從前的所學都不一定派得上用場,她怎麼可能會不慌?這要她如何冷靜?
她真的……很害怕啊……
「以為……我願意待在這個世界嗎……」她輕聲自語,躺在床上,幾顆淚珠又順著臉頰滑下。
發洩完後,她又靜靜地躺著。過了許久,腦中完全是空白的,真的,什麼也沒有想。
最後,她的唇角勉強牽起一抹自嘲的笑,「這次,是我最後一次為你而哭。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我就把你徹徹底底地忘掉,然後──活的更好!」
她大字型地躺了許久,最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振作啊!有人要殺我?那麼我就殺回去好了。變成莫名其妙的巫女?說我不是就好了啊……稀罕嗎!」她眼中帶淚地笑著,爬起身來,「以為什麼巫女的,我很想當嗎!哼哼,我才不是什麼鬼巫女!」
「我是落遙!就只是落遙而已!」
她喊了幾聲,發洩完畢,心中的窒息感才褪去一些。也因為哭累了,所以沒多久就已經安然入睡。
卻沒發覺在房間的一個暗角,始終站著一道身影,靜靜地凝視著她。
那道身影此刻走到了床邊,手中握著一把劍,那把劍透出冰冷的寒光。他垂首望著進入熟睡的少女,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