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遙完全沒有想過,教訓一個小蘿莉所引發的鏈鎖反應會這麼嚴重。
看著此時坐在自己眼前笑地詭異的靈月,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興許是昨天的那番話對靈月起了作用,據說她淚奔以後,遇到了一個侍女。
以下則是八卦內容:
靈月小姐一改先前跋扈的態度,沒亂發脾氣、沒亂吼亂叫,甚至還禮貌地詢問那侍女願不願意帶她回去。態度的轉變,讓人難以相信這是曾經胡亂摔東西,亂處罰侍女的靈月小姐。
侍女感動之餘,看到了靈月小姐是從靈風少主帶回來的那女子房間出來,而且臉上還帶著淚痕,才莫名性格大變的。對於如此轉變她們雖然是樂於見到,卻對那神秘女子多了幾分不安──竟然能夠讓靈月小姐的性格一夕之間有著如此大的改變,一定是做了什麼事。
在這裡她們還未作出對於她,落遙,也就是據說為神秘女子的身份推測。
於是她們,由別院侍女們所組成的臨時八卦團又繼續延伸。
有人說,靈風少主原本根本不怎麼來這個別院的。這幾天卻一反常態,天天來逛好幾次,對那突然出現的少女照顧有加。
於是就有人接著說,或許那少女是靈風少主在外頭意外的邂逅,說不是未來的少主夫人?
這個論點立刻遭到駁回:因為那少女根本沒道理讓少主這麼對待。論外貌不如夜櫻小姐,論氣質也是普普,其他部分倒是不清楚,但是少主也沒可能忽然對一個陌生少女這麼好。
所以爭議點變成那少女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使靈月小姐的個性來個大轉變,還能讓靈風少主這麼……嗯,關注。
中間的爭論省去,留下結論:
她,極有可能是居住在翳霧另一頭的「邪巫」,魅惑了靈風少主後,還轉變了靈月小姐的心性。
……於是,她華麗麗地從「封神之巫」被傳成了「邪巫」!
只是看來不論如何,她都跟「巫」脫離不了關係啊……
以上是靈月帶來的最新八卦消息。
「你們這……想像力夠豐富!」落遙撫著額頭,滿臉鬱悶。
她能夠理解為何前陣子她會被謠傳為情婦了,此等謠言流傳能力,這樣的結果真的不足為奇了。
看來也不需要靈風幫她安排什麼身份了。光這些想像力就可以替她創造身份,甚至連出處都幫她想好了。
「所以邪巫姊姊,妳到底是打哪來的啊?」靈月眨著綠眼,笑得天真。
聽著她滿是揶揄的話,落遙蹙眉,隨後卻是一笑,伸手戳她的額頭,落下一句:「翳霧另一端啊!」
「小氣!」靈月撇著臉不滿說道。
落遙輕輕一笑,雖然仍然是捧著一堆八卦來找她,可是態度跟昨天那幾乎是來找碴的模樣比較起來,真的好太多了。
「小鬼,今天不是日火祭典嗎?妳怎麼不去?」她撐在桌子上,悠然地看著她。她是打定主意不打算出去了,那麼她呢?
「我才不是小鬼!」靈月立刻反駁,不滿地撇過頭,卻也立刻就回道:「我只是、看妳可憐!對,所以才來找妳一起去的。」
落遙挑挑眉,這小鬼真不是普通的彆扭。
「倒是不需要妳這麼為難,這三天沒必要我不打算出這個房間。」落遙不急不徐地說,眉眼間帶著一絲笑意。
「妳……不打算去嗎?」靈月猶如洩了氣的氣球,稚嫩的臉龐上透出了失望的神情。
落遙聽著靈月的話,自然知道她希望和自己一起去。她莞爾一笑,平靜地說:「是啊,因為是邪巫嘛!所以不好出去嚇人。」
靈月一聽反而急了,「不是,那是侍女們隨便說說的玩笑!不是真的……」她扯著落遙的衣角,又說:「而且,很好玩的。」
落遙見著如此反應的靈月,忍不住噗哧一笑,揚了揚嘴角,又問道:「那有什麼好玩的?」
靈月很快地說起前幾年的日火祭典。
有很多人會進來賣東西,有許多沒見過的食物,侍女都會詳細地對她說明。不過卻說外面的東西比較危險,小姐還是別吃得好。
還有一些好玩的攤販,花一些錢就可以玩幾次遊戲。她有玩過,真的很好玩。
她對於一些例行的祈福沒什麼興致,但是封神第一武道大會真的很有趣,她還說,哥哥真的很厲害,總是打到總決賽……
……
靈月臉上漾著純真的笑容,說到靈風的時候更是神采飛揚,翡綠的眸瞳中彷彿藏著太陽的碎片,閃著動人的光芒。
其實她,應是很喜歡靈風的,也同時很尊敬他。
然而從言語間,卻明白靈月雖然有人可以陪,可是陪的卻不是親人,而是侍女。靈風因為忙著準備,加上身份為準封神之獸,根本沒時間陪靈月。靈陸,靈月和靈風的父親,也同時為靈氏的族長,這樣的身份就更加不可能了。而從一些小地方隱隱約約地知道,靈月從小的時候,母親就已經不在了。
所以……才會來找她嗎?
落遙失笑,這麼說,不出去一下似乎辜負了她的期待呢!
……同為沒有親人可以陪伴的人嗎?
倏地站起身,落遙拉起靈月的手,一笑,「走吧。」
「走?」靈月怔怔地,還沒回過神。
又拉了一下,高矮身影一前一後走到房門前,落遙回首,「聽起來滿有趣的,小鬼,不想走嗎?」
靈月一愣,立刻道:「我才不是小鬼!」
「那小豆子?」
「邪巫!」
「那妳還敢來惹我?」
……
出了房門,已過了晌午。
經過靈月的帶路,兩人不一會就順暢地走出了別院。
出了別院後,是一小段連接主院與其他別院的道路,分叉成許多條,地板是用著類似石質的材料鋪成的,上面鋪設著一些繁瑣的花紋。在走道兩側沿路種著不曉得是什麼品種的樹木,從粗壯雄偉的樹幹延展開的枝條,遮擋住一些中午的豔陽。屬於樹木的青綠香,瀰漫在整個道路上,彷彿置身於森林步道一樣。
落遙第一次認真觀賞這些場景,不禁覺得,異世界的環境保護做的相當好。
因為這裡還不是接近主場的地方,所以一路上並沒碰上多少人,只有遇到一些似乎迷失了方向的人,或者是厭倦了喧囂,像要圖些寧靜的一些人。
這一路上,靈月又說了幾件這年日火祭典比較特殊的事。
像是明年,又到了舉行封神儀式的時候,所以這一年,將會選出真正的封神之巫、封神之武,以及封神之獸。三者將一同通過歷時一年的試煉,然後才是真正的封神儀式參與者。
「所以封神之巫什麼的……都有很多個候選人嗎?」落遙不解地開口,若是真的如此,那麼她其實也只是「有可能」成為封神之巫而已的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實際上已經幾乎確定人選是誰了……」靈月稚嫩的臉龐用著意外成熟的口吻說著:「因為每個氏族,都一定會事先篩選出最有可能的人選。就像我們靈氏之中,哥哥是最有希望的,而其他人大多會直接放棄。」
「當然也有不願放棄的,那麼就交由信物來定奪……」
靈月的話音忽然止住,細小的手緊緊抓住落遙的衣角,落遙跟著靈月的視線望去,見到的是那一身白衣勝雪的身影,絕美的臉龐帶著一抹笑意,卻讓她覺得,冰冷到彷彿不帶一絲溫度。
「玄離哥哥。」
靈月頓了頓,才緩緩道出。
落遙差點下意識地倒退三步,卻因為衣角被靈月給抓住,忍住了這樣的動作。她扯扯嘴角,吞了口水,直視眼前那清俊卻冰冷的人:「你是做了什麼泯滅天良的事,竟然讓這小鬼這麼怕你。」
顧不得被說成小鬼,靈月的小手抓的更緊,落遙身上的衣服被揉的滿是皺摺,她低語:「妳見過他?」
落遙一聽,不禁無奈苦笑,何止見過,他還想要拿下她的命呢!
就在這時,白色身影已經從容地來到兩人面前,他淡定的神色中,沒有透出半絲的情緒。
「玄離哥哥!」靈月咬牙,提起膽子一喊,「未來的封神之武,現在這種時候卻跑來這裡沒關係嗎?」
落遙一聽愣了,言下之意,這個她一來到這個世界後想殺她的人,是現任準封神之武?她忽然覺得可笑起來,準封神之獸想保住她的命,準封神之武想取她的命,怎麼沒人問過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封神之巫?
只因為一個神諭,就判定了她的身份?
明明所有的身份,都還沒真正斷定的不是嗎……
玄離從容地走到落遙面前,沒有看靈月一眼。他直接伸手抓住了落遙的手腕,卻被她一個斜身躲過。
「你到底想做什麼?將我拖到哪裡殺人滅口嗎?我是哪裡招惹你了,讓你這麼想做掉我?」一連串的話語用著質問的語氣道出。
落遙不覺得有必要再忍了,雖然靈月在這裡,可是這些早該說清楚的話不儘快說清楚,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想拿劍指著她了。
漆黑的眸瞳底下不再平靜無瀾,面上卻仍是一派沉靜。玄離靜靜地看著落遙,良久,才緩緩開口:「不明白我為什麼想殺妳……是嗎?」
靈月聽到這些話,愕然地看向玄離。她怕他,是出於敬畏與他所散發出的氣質,那種被壓抑到幾乎失去情感波動的感覺,讓她覺得害怕。可是,卻也從來不曾聽過玄離說要殺了誰……
落遙冷靜了些許,對上那深邃無底的黑眸,她沉沉道:「是的。」
這是她一來到這裡,最想知道的問題,比起封神儀式的真相還重要。或許是攸關性命,她不得不把這事擺在第一順位,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竟然讓他非要取她的性命不可。
玄離不動聲色,卻忽然一個手刀往靈月的頸部一劈,如雷的速度,落遙根本沒機會看清,只勉強聽見一聲輕微的響聲,靈月嬌小的身子就整個人直接昏倒在地。
心中明白玄離是不想讓靈月聽到原因,卻還是不免有些微慍。她蹲下身確認靈月只是昏迷以後,將她抱在懷裡,冷冷地問:「能說了嗎?」
玄離轉過身,長如絲絹的墨髮飛揚,他輕聲道:「現在還不行。妳先跟我來,今天大會的賽程結束後,就是封神之巫的任命儀式。在確認妳到底是不是以後,我一定會給妳答案。」
這是他對她的承諾。
他承認,他最初是想先剷除,免除後患。可是心底卻有一道聲音說著,若是,她真的不是封神之巫呢?那麼他能原諒誤殺了她的自己嗎?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在何時起了變化,卻只知道,此刻的他不願意毫無道理的拿劍指向她。
所以為了要讓自己有個足夠的理由,他得先確認,才能有下一步動作。
於是,他走到了這裡。來找她,並不是要殺她,而只是想要確認。如此而已。
落遙亦步亦趨地跟在玄離身後,懷中抱著靈月,卻怎麼也沒想到,還沒能體會所謂的日火祭典,就跟在曾經想殺了自己的人身後,去到最核心的現場。
沿途經過了許多景色,從原先的幽靜轉換成人群的喧囂,攤販數量也愈來愈多,愈來愈密集,許多小販扯著嗓子叫賣,還有混雜的人群人來人往。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原來世界中的「夜市」。
她很少逛夜市,其實正確來說,只有一、兩次。只記得當時,她那個無良老爸溫暖有些粗繭的大手牽著她的手,替她開拓出前行的道路。另一隻手握著一袋的米血、大腸包小腸……
「妳怎麼了?」玄離有些清冷的聲音從稍遠的地方傳來,猶如清冽的冷泉,讓她一點都不懷疑地一聽就認得出是屬於他的話語。
他們在行走間本來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此刻人群愈來愈多,在他和她之間隔了好幾道的人牆,還有沒停歇過的喧嚷聲,她愣了幾秒,朝他喊道:「沒什麼。」
無奈一笑,她兩隻手環抱住仍昏倒的靈月,吃力地擠向那清冷聲音所發出的地方。
卻還沒擠出人牆,前方忽然被重重一撞,重心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
靈月此刻還被她緊抱在懷裡,還沒醒來。不過她也因為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人群們意識到後立刻避開,使得她周圍呈現了彷彿真空一般的環狀區域。旁邊滿滿都是看戲的人群,圍在旁邊,卻沒有人來拉她一把。
唯獨一抹顯目的白衣身影。
他徹底忽略了那環真空區塊,直直地走到她的面前。一個晃眼間,靈月所帶來的重量已經挪到另一人手上。
冰涼的觸感環住了手腕的部位,她還怔怔地,就感覺到一個拉力將她拉了起來。
「妳是笨蛋嗎?走路也能走成這樣?」清俊的面容上微微顰眉,口中低喃著幾近埋怨的話語。
「……」落遙臉色有些漲紅……被氣紅的,她垂著頭,回罵:「你才是笨蛋!走這麼快,一點也不體諒老弱婦孺的感受,實在太沒格調了。」
然而此刻此景,看熱鬧的人群只見著:高雅清俊的男子將那名意外跌倒的清秀女子給拉起,低聲說著關切的話語。女方則羞紅著臉,低下頭,不曉得在輕喃著什麼內容。
實在是太甜蜜、太溫馨了!
若是兩人知道人群此刻所想,估計會吐血,然後開始辯解,說不定還會互貶。
只可惜兩人一點都沒注意到圍觀群眾的表情,更逞論他們的想法了。
玄離橫抱著被他擊昏的靈月,回首對著落遙說:「跟好。」
落遙聽話地點點頭。
看著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周圍的人們爆發了。
「看著看著,我都覺得幸福起來了。」愛心眼一號說著。
「是啊……若是我老公有這麼好看就好了!」愛心眼二號也說。
「喂喂!妳老公現在就在妳身邊。」二號旁邊的男子不滿地開口。
「不過那男的好像有點眼熟……啊!是玄離少主!」
「真的嗎?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是,但是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特地來英雄救美的?」
「應該是美麗的邂逅──」
……
身後人們的嘈雜他們完全一無所知,兩人已經走到了主院前。
入口的建築氣勢磅礡,以象牙白的石材建造而成,拱門的邊緣鑲嵌著繁複華美的花紋,花紋架構起來,彷彿是隻優雅雄偉的獸守在入口處。
裡頭隱隱地傳來嘈雜聲,兩人一前一後踏入,穿過一條不短的通道,到了日火祭典最核心的地方。
一踏入現場,是與外界完全不同的鼎沸。場內設置了好幾個擂台,周圍佈滿了觀眾席。卻有幾個座席突兀地擺在最顯目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見各個擂台的戰況,應該就是所謂的貴賓席了。
旁邊的一般觀眾席幾乎都坐滿人了,落遙停下腳步,正尋找哪裡有空位的時候,周圍的喧囂聲似乎漸漸消散,連中央比賽中的人都不小心分神。
一股不怎麼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看著自己眼前同樣頓住腳步的白衣身影,他懷中抱著仍昏迷中的靈月,再偷偷瞥著旁邊人們觀察的方向──正好是他們這裡,心中頓時警鈴大響,腦中浮現了三個字:完、蛋、了……
……邪巫事件後,她現在是不是要和準封神之武鬧緋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