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心完結 - 天使心　5

　　　「為什麼要在教堂裡殺人？」

　　　「因為，他忘了。」李傑非常悲哀地說著。

　　　自從，丹去上學後，丹就變了。

　　　丹不再黏著自己玩耍，反而花了很多的時間在他所謂的新朋友上，每次見面，已不再是單純的笑聲歡樂，而是聽丹在學校裡的牢騷與苦惱。這樣的丹，令自己越來越不認識，越來越心疼難過，七歲大的孩子，難道也必須要承擔生命中的煩惱嗎？

　　　我絕對不相信，我的丹，應該是跟壁畫上的小天使一樣，純真、可愛、快樂的。

　　　丹的心，一步步地被愁緒所佔，丹的天真，慢慢地被現實啃蝕，而我的世界，也逐漸地令我感到不奈與厭煩，飄搖恍惚地不像是真實。

　　　我居然想起童年時的往事。那是鄰居好友與我絕交時的小事，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拋下我，離我遠去，為了新朋友的任天堂遊戲，不是特別想玩，只是覺得遜罷了！

　　　接著，或許是啟示般，我從窗外，見到了兩個男孩子的爭吵，男孩們原本愉快地手牽手地併肩走著，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吵了起來，距離太遠，我完全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我只知道，最後一眼，是他們不歡而散，彼此用力地甩開原本緊握著的手。或許是哪天，我手中丹的小手，也會用力地甩開我而離去，牽起另一雙潔白的手呢？我不敢再想，未來的命運底圖，我無力參與修改。

　　　「誰忘了？」

　　　「丹。」李傑困難地低吼著名字。

　　　在某一天的午後，我因為疏忽而被上司教訓了一頓，想到公園裡去散散心，卻看到了丹與他的同學圍成一圈，中間似乎有什麼東西。

　　　我不禁好奇地走近，從夾縫中，我看到了一個黃種人的小孩，那孩子被丹他們毆打地遍體鱗傷，渾身的淤青黑紫，臉上大片擦傷的血痕流過了胳膊，還看得到粉紅色的肌肉表層。

　　　但是，丹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既殘忍又不在乎的，微微的淺笑掛在唇邊，清澈愛笑的藍瞳，竟射透出寒冷冰凍似的快意，徹徹底底地享受著凌虐支配他人的權力。

　　　我驚嚇地只能轉身逃跑，那森冷的藍色眸光，勾起劃開了我心中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痕。

　　　「忘了什麼？」

　　　「公理與正義！」李傑憤怒地咆哮怒吼了起來。

　　　一幕接一幕的影像閃過腦海，挖出心裡最深處的不堪，我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開水，想平撫那憤怒的情緒，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前的上司和以前的老婆。

　　　在上下班所有的例行公事裡，上司總是對我特別的要求嚴格，說是要我身先士卒的做個好榜樣，眼裡卻總有著一股輕蔑厭惡，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藏著的是與生俱來的偏見毒液，樂此不疲地看著我為了討好他，而永遠焦頭爛額的模樣。

　　　然而，他與妻之間總是有一種特別的親暱感，儘管只是聊聊天、握握手、擁個吻，卻都是完美地協調著，反倒是我，這個身為丈夫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像是外地的旅客，永遠被排除在他們種族之外。

　　　我又不由得想起了在公司裡的同事，每個白種人，都似乎把我當成不存在的，眼裡總有著淡淡的輕視，更不知道，他們在背後有沒有嘲笑我呢？一定有的，在挨上司刮時，他們一定是笑地樂不開支，當我被開除時，一定都是鼓掌叫好吧！

　　　白種人永遠都容不得我們黃種人的存在，比狗還要虛榮於所謂的優良血統。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累倒在床上。

　　　在依稀模糊的夢境裡，我見到丹純真可愛地笑著，然後吻我，親暱地摟著我的頸子，眼裡盡是陶醉的媚笑，漸漸地，漸漸地，丹的臉龐日亦成熟穩重，輕蔑地看著我，嘲笑般將我推開．．．．夢境的邊緣，有男女做愛的身影、喘息、呻吟．．．．．．．不停不停不停地重覆再重覆．．．．．

　　　砰！我驚嚇地醒了過來，不小心地打破了床頭的水杯，盯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反射著破碎離稀的臉，流動的髒水中，有一對乾枯濁黃的眼，我明白了有些事，毀了就無法重來，就像日漸被污染的心，不再純白，長大後的人們，不再純真．．．．．．

　　　我掃起碎片，用塑膠袋一片片地裝起，在水槽中洗淨，小心翼翼地擦乾所有的碎燼，這只我最喜歡的杯子，現在破了，它再也不會泛黃與老舊，再也不會被刮花與破損，我想我不會再失去它了．．．．．

　　　毀滅，才是永遠的留存．．．．．．．．．

　　　我走向廚房，把杯子的碎片擺回烘碗機裡，拿起刀子，看到光亮的刀面上，正是如此地說著。

　　　「那你犯案的經過呢？」

　　　李傑似乎已稍稍地冷靜了下來，說道：「我照常帶丹去教堂裡玩，然後叫他閉上眼睛，說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刀子劃過他的脖子，一切就完成了，比我想像中簡單，然後，挖出他的心臟，放到瓶子裡去。」

　　　星期一的下午，我又在教堂跟丹見了面，而丹的笑容，一樣的天真無邪，為什麼？這是真正的丹嗎？

　　　我緩緩地抱起丹坐在自己身旁，丹仍是一派地天真，藍亮亮的眼睛，溫柔可人地望著自己笑，眼裡是對我滿滿的信賴與溫馨。

　　　「丹，喜歡叔叔嗎？」

　　　「喜歡。」

　　　「那丹喜歡像叔叔一樣的黃色小朋友嗎？」我居然是如此地害怕聽到答案，努力制止全身的輕顫，緊張地握住在口袋裡的刀刃。

　　　「這．．．叔叔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丹略感困惑地答著，晶瑩的藍眸閃動著游疑的神色，我不由然地把手裡的刀握得更緊，感覺胸口的心跳，像是劇烈到疼痛的地步。

　　　「哪裡不一樣呢？」我語帶顫抖地問說。

　　　「那種黃色的小朋友，大家都討厭呀！」

　　　「大家？那丹自己呢？」我直直地盯視著丹的臉，手握地更緊，甚至是到發疼的地步，刀刃像是要刻入自己的體內一般。

　　　「丹只想跟大家一樣。」丹閃避了我的眼光，低下頭，默默地看著自己搖晃的小腿，囁嚅般說道。

　　　「為什麼？」

　　　我似乎聽到了，自己跳動的心音，像在悲憤地嚎泣著，不平的淚水泊泊地從缺口流出，彷彿體內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淚液，心在痛哭，淹沒了身體的每一吋，卻帶來更堅強巨大的意志力量，壓抑住所有的疑慮不安，手裡，握著的不再是刀刃，而是刀柄。

　　　「丹不想被大家討厭！」丹抬起頭，粉嫩嫩的小臉，訴說著無辜與無奈，或許還帶些謊言，世故後的假裝天真。

　　　「丹不知道那個小朋友也會痛嗎？」我竟恢復了以往的溫柔微笑，憐愛地撫過丹的金髮，挑整他落在頰邊的髮絲，這個曾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天使。

　　　「知道！」丹藍藍的瞳中，閃著堅定不移的目光，像是以前上司開除自己的眼神，絕對的排斥厭惡。

　　　「那丹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我不是悲傷，也不是難過，而是帶有一點難堪似的無奈，以最無力的語氣質問著丹，夢境迴旋在我腦海，一幕又一幕地提醒我，我想：即使純潔如羔羊似的丹，也是一樣的心思嗎？

　　　在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純白。

　　　「因為，丹想跟大家一樣，做相同的事，過相同的生活。」丹說地堅決肯定，眼睛裡，閃爍著他第一次從社會上學到的人生理念。

　　　一生無違，絕對誠摯地奉行著，理所當然，不在意結果會如何地傷害到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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