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行道 - 貳章-[ 蟠桃鬥宴 ]

石露取完了，勝邪見東方天空鑽出幾道細微的金光，此時已屆清晨。一轉念便想：「這時候可千萬別叫王嘯天遇上。他若一開口就問我要玉露，到時可不好在數量上作手腳。」於是將葉龍駕得更快了些。又行了一段，忽見面前一點微弱紅光緩緩往自己撲來，勝邪抬手用拂塵一捲，將那紅光攬在其中，挾過手來一看，是隻紙鶴。

勝邪將那紙鶴拆了，只見紅紙上燙金寫著四個大字：「蟠桃大宴」四字筆勢酣暢，飽滿厚實兼之流轉自如。

勝邪大喜道：「好字！師尊道行是越修越深了，這四字圓轉流暢、順性而不失忠厚，與我道家順天而為、自然安泰的道理頗能相應。師尊這四字想是邀我同赴這蟠桃大宴，作小輩的怎能推辭？」勝邪知道這蟠桃大宴本不是他這位階的仙人能夠參與，須得如太乙真人這等人物方能攜弟子門人同去。於是疾往樹府行去，匆匆換了一套杏黃道袍，戴頂鑲玉道冠，便又駕龍騰往蟠桃大宴所在瑤池。

還未行到瑤池，便已聽得仙樂通天，數輛鳳駕龍輦停在瑤池之外。幾名知客仙見勝邪未駕乘靈獸而以五遁之術前來，並不加理會。

勝邪正想上前詢問太乙真人消息，忽聽得一個男子大聲道：「喲！這不是我好哥兒們勝邪嗎，怎地在這發楞哪？」一隻大手拍到勝邪肩上，正是王嘯天。勝邪笑一笑，回首說道：「你好阿，嘯天。」

王嘯天笑道：「我好阿！今日可是天庭的大日子，怎麼不好？對了，你怎麼獨個兒站在這裡阿？」勝邪答道：「師尊邀我赴宴，我這就來了。兄弟先進去赴宴吧，我在這兒等我師尊。」

王嘯天聞言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罷連連大笑。勝邪奇道：「嘯天，什麼事如此滑稽？」王嘯天笑彎了腰，邊笑邊說道：「我看你站在這兒眼巴巴的不知在望什麼，還以為你…哈哈哈，以為你是饞了，在這等著喝酒吃桃，人家又不讓進。哈哈…喂喂喂，你別生氣，我說笑、說笑。」

王嘯天又道：「來來來，別這兒枯等了。咱們先進去，等會兒我再與你一同拜見真人不遲。」於是硬攬著勝邪肩膀，大踏步走進府門之內。勝邪對一名侍役道：「這位仙友，我是太乙真人門下弟子，等會兒要是仙友見了我師尊，請閣下轉告勝邪先行一步，在內等候。」那侍役答應了。知客仙收了二人請帖，差遣一名仙童將兩人引入。

兩人一進去便聽得一陣轟雷似的喝采，兩人忙往來聲處看去，只見在瑤池台上一群天兵天將圍著一個石桌呼喊喝叱，石桌旁坐著兩人，各捧著一缸大酒罈牛飲。

人群中有人喊道：「弼馬殟！我們天庭出了這位無敵將軍，這回定伏住了你這潑猴！」又有人喊道：「與天齊名的孫大聖哪！頂不住了就別死撐，將來傳出去於你這名頭上可不太好聽！」又有人笑道：「可支持住哪！別砸了『齊天大聖』這金字招牌！」笑罵之聲絡繹不絕。

王勝兩人覺得有趣，近前細看。只見左首那人金毛明鎧，身型甚是威武，又聽得眾人呼喝，便知是當年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此處天兵天將不一個沒吃過孫悟空的虧，但他功成德滿後與天庭化敵為友，此時有機會在言語討還這個便宜，眾將自是個個搶著叫罵，當仁不讓。

而右首那人銀髯繡袍，身型高大，卻不知是何身分，勝邪聽得眾兵將都幫著他，顯然來頭不小，更加不敢小覷。王嘯天道：「嘿！這新封的聞大將軍可有點本事，酒量竟能跟這潑猴較上，算他是一號人物。」

勝邪問道：「聞大將軍？他是什麼人？」王嘯天道：「他是當年商紂王得力朝臣聞仲聞太師，武功卓絕。封神之役後修練了數百年，能掌握天雷熒氣。有個外號叫什麼酒的，普洱的什麼尊號。」勝邪先是一愣，道：「什麼酒阿，普洱的？」忽然會意，拂掌笑道：「是啦！是九雷普化天尊！你倒好，把人家聞大將軍的尊號說成什麼樣了。」王嘯天笑道：「別吵，看人賽酒呢！」

孫悟空喝盡了一缸仙酒，猴腮火紅，酒氣上湧。聽得身旁眾人譏刺言語，抹了抹嘴，大力將那酒缸在地上砸個粉碎，大喊道：「小毛孩子們別吵！酒不夠啦，再將出來！」眾人又是一陣轟笑。

那邊廂聞仲也緩緩喝乾了酒罈，他不像孫悟空那般急於灌酒，形態從容。聞仲吐了一口長氣，嘆道：「我說大聖爺，咱們這般喝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倆酒量伯仲之間，再連盡數百斤也分不出勝負來，到時天庭沒了酒，拿什麼招待這許多貴客？」

孫悟空聽了大怒道：「不成！不成！今日便要與你一決雌雄。別讓人…讓人說俺老孫怕了你天庭！」聞仲撚髯呵呵笑道：「那依孫大聖的話，如何方可罷鬥？」孫悟空抓耳撓腮，說道：「除非…除非…哈！俺老孫想到了！你去將玉帝案前那枚玉璽取來，那才算你本事，俺老孫以後與你照面便嗑三個響頭，你說如何？」

眾人一聽皆想這潑猴死性不改，怎地又想來偷盜玉璽，大鬧天宮？只道他酒氣上湧，說的盡是渾話。聞仲也不禁莞爾，但怎能真去盜璽？正想如何措詞引開話頭，另作買賣時，忽聽得樂聲大作，鳳嘯龍吟，數道宏亮的聲音齊道：「皇上駕到！娘娘駕到！」

眾人只見一名身著龍袍的長者與一名身穿華麗宮服的雍容女子被眾仙童、仙女擁戴著相偕走來。正是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眾人無不上前拜見，行那君臣之禮，那繁文縟節，表過不提。

玉帝與眾人廝見畢，轉而笑道：「孫悟空，你今日來了蟠桃宴也不先跟寡人打個招呼，倒先自個兒喝起酒來啦！孫猴子，你喝乾了酒，寡人也不來怪你，怎麼？這會兒又想演上當年那一齣？」孫悟空一躍而起，縱到玉帝身前，抓耳撓腮道：「嘿嘿，玉帝老哥哥，這事我隨便說說、隨便說說。你倒好，從哪覓來這將軍阿？是不是要跟俺老孫，較上一較阿？」

玉帝笑道：「就算寡人將這聞仲給藏起來，不封他一官半爵，但只要被你這潑猴聽到一點消息，知道天庭找來了這麼一位無敵將軍，你也定要再次大鬧天宮，跟他較上一較吧？不說別的，孫猴子，你覺得寡人覓人相賢的眼光如何？」

孫悟空向聞仲瞥了一瞥，說道：「尚可，他不似你天庭兵部裡盡是膿包。當年俺老孫獨闖天宮，若遇上了這小老兒，恐怕石猴當年得變死猴。不過…不過…嘿嘿！」玉帝問道：「不過什麼？」

孫悟空搖首嘆氣，像是遇上什麼極其嘆惋之事，道：「說來可惜，我自西天取經後功力大增，這小老兒可就還差了我那麼一截！可惜阿，大大可惜！」玉帝聞言龍心大悅，大笑道：「哈哈哈！那聞太師可也算是千古第一人啦，竟能差的你齊天大聖一截半截！這「大大可惜」可是咱們天庭的「大大可讚」哪！」玉帝知孫悟空平生不說恭維之話，今日吐出這麼一番言語可說是盤古闢天頭一遭，只是孫悟空不甘示弱，硬要讓聞仲矮他一截。

旁邊一名天官走上前來在玉帝耳邊說了幾句，玉帝點了點頭，朗聲道：「寡人差點兒忘了正事。眾位愛卿、名山洞府的貴客們，今日寡人設宴款待諸位，請諸位放開了吃喝，千萬別拘束，此處美酒仙桃享之不盡。寡人宣布，大宴正式開始！」眾人聽得玉帝言行，都覺玉帝雍容大度，甚是隨和，溫和敦厚。無不起仰慕之心。

忽聽得仙樂大奏，數隻鳳鸞輔相唱和中，眾僕婢將蟠桃及各樣珍奇菜餚流水價端上瑤池台，數名仙童將各人依照身分爵位引至已擺設好的桌几毯墊，天庭百官坐在東首，各家仙人坐在西首。

孫悟空忽又道：「聞仲小老兒！再跟老孫戰三百回合！」說罷便要去搶一名僕役手上的一罈酒。眾仙聞言無不哈哈大笑，都道這猴子果然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脾氣硬之極矣。連玉帝也不禁莞爾，只有聞仲暗暗叫苦，苦無法子支開了悟空。

忽有一個男子聲音朗聲道：「好阿！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眾人向那人看去，見一人銀甲黑袍，戴頂雀翎戧金冠，鳳眼劍眉，身形甚是精悍，散發出一股剽悍氣息。又見那人左肩大袖飄飄，竟是沒了左臂。

孫悟空歡呼道：「好你個楊戩！你倒來了！俺老孫可還要找你算帳呢！」這人正是二郎真君楊戩，孫悟空笑著伸手就要去揪楊戩領口，想跟他過上幾招。忽有一人躍上前來，架住孫悟空手臂，笑道：「喂喂喂，你這潑猴講不講理？我家主人可沒得罪你阿，怎麼一上來便要打架？」正是王嘯天。

孫悟空一愣，還不明白眼前人是誰，忽然念頭一轉，喜道：「賴皮臭狗！你也煉出人型來啦！」說著就對王嘯天這裡拍拍、那裡捏捏，又拉了拉王嘯天的尾巴。挑肥揀瘦似的鑑賞一番。王嘯天推開孫悟空，笑道：「哎呀，大庭廣眾之下你毛手毛腳的做啥。走，聞仲將軍接下來的酒，我和我家主人替他喝了！」

孫悟空笑道：「想車輪戰哪？也成！」轉向二郎神道：「楊戩，你的左臂怎麼丟啦？這麼不仔細，將來老孫要找你打架可下不了手。」

楊戩聞言微笑道：「我嫌它累贅，砍下來了身形更輕便些。和你過招自是勝券在握。」孫悟空又道：「你小子別跟我打哈哈，給我老老實實招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嚷著要喝酒的王嘯天拉去一旁，二郎神微笑跟上。

那邊廂玉帝聽了孫悟空一番不甚恭維的恭維，龍心大悅，對聞仲道：「聞仲將軍，寡人得了你這麼一位人物，實是我三界眾生之福。望你將來能克敬職責，為我天下蒼生剷除奸兇、護法伏魔！」說著便解下手上一枚戒指，那戒指上鑲著一枚寶石，色作漆黑，其中卻隱隱散出七彩光華。

玉帝說道：「此乃天庭兵戒，受了它，官封兵部執戒天神，此戒等同於寡人親下綸音，天庭百萬兵將任你調遣。」又道：「賜與你了！」聞仲跪下說道：「聞仲謝恩！」雙手接了戒指。

說完仙樂大奏，話說天庭舉凡賞賜恩赦，都要來上這麼一段，百官便接著頌道：「陛下聖明！」但此回百官並無出聲頌德，底下竟是一片窸窸窣窣的耳語。玉帝心下不悅，說道：「怎麼？眾卿覺得不妥麼？」抬頭一看，只見席上眾人都注視著什麼，玉帝也順著眾人視線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一時啞口無言。

在地下受賞的聞仲這也回過頭來，只見大門處站著兩名道人，道袍一黑一白。道家仙人在蟠桃宴中並不少見，只是這兩道人卻十分怪異，兩道臉上各戴了一頂假面，黑袍者白、白袍者黑，上面畫了戲子們的臉譜，黑袍者是丑、白袍者是生。兩道一語不發，靜靜站在原地，端的是詭異無比。

當下玉帝對身旁侍酒問道：「這兩道是誰？怎地如此怪異？」那侍酒搖頭表示不知。玉帝座旁的王母娘娘附耳問道：「皇上，您怎麼請來這般人物？天下煉氣之士甚多，可也不是每個都心存善念、順天從道哪。」玉帝也是大為奇怪，心道：「難道真是寡人發錯了帖子？這兩人面容怪異，不知來者是善是惡？」

那聞仲心道：「不管這二人是誰，絕不能讓蟠桃會給攪了。這二人若是朋友，我聞仲自當與其交好。若是外悔，一定得將其革除了，絕不能愧對玉帝對我一片誠心。」當下起身，向玉帝請命道：「陛下，微臣去相迎這二位朋友。」

玉帝奇道：「這二人是聞將軍朋友？」聞仲搖首，道：「聞仲受了陛下寶戒，定當誓死效忠天庭，必不負陛下所託，於節於名，都將竭力維護。」聞仲口中說的效忠之詞看上來是感激玉帝恩賜，卻是暗指這兩人若來者不善，定將誓死抵禦外悔。

玉帝猜得了聞仲心思，心道：「這等人才，寡人無憂矣！」又說道：「那就有勞聞仲將軍了。」

聞仲幾個縱躍到了二道面前，作揖問道：「在下聞仲，乃天庭執戒天神。懇請二位告知貴姓大名，寶山靈洞所在，在下好引二位入宴。」聞仲說話之時暗運法力，將雷熒之氣凝在雙掌之中，防備兩人突然發難。

那白袍道人忽地從懷中抽出紙筆，在紙上飛快書寫，一轉手，將字對向眾人。

「太乙真人廣成子拜上」

忽聽得一聲喊：「師父！」原來是勝邪認出筆跡，便上前拜見。那白袍道人對勝邪點了點頭，顯然便是太乙真人。

那無賴潑猴孫悟空本與楊戩及王嘯天喝酒，見到這等異事，怎可不湊湊熱鬧？幾下縱躍到那兩道人前面，一翻手奪去了那紙條，翻來覆去看了數遍，對那白袍道人道：「太乙真人，你好啊！這勞什子借老孫玩玩！」說罷便伸手去揭他面具，未碰到太乙面門，勝邪拂塵一捲，帶起了一股氣流，封住了悟空去勢。

勝邪歉然道：「孫大聖，對不住。這是在下師尊太乙真人。請您高抬貴手。」勝邪雖不知師尊不以面目示人是何用意，但總不能讓旁人如此無禮。

孫悟空頑性又起，笑道：「你小子什麼東西，敢管上俺老孫的事兒？」孫悟空運起真力，五指鐵鉤似的硬向太乙面門逼去。勝邪大驚，一抖手，以拂塵絲層層纏住孫悟空手腕，卻哪裡阻他的住？勝邪拂塵是銀蛟絲作成，經這一抓竟崩斷了數十根帚絲，眼看這一抓便要揭下太乙面具，手臂卻硬生生停在空中，被另一隻粗長的手臂抓住。

聞仲呵呵笑道：「孫大聖，怎地跟小孩兒一般見識？」邊說邊放開他手，太乙真人和廣成子的名頭聞仲是聽過的，勝邪他雖沒見過，但他眉目端正、面如瓊玉，兼之行為極有分寸，看來不會是裝偽作假之輩。聞仲新官上任，有意與眾仙交好，是以出手相阻。

聞仲見孫悟空罷手，只道他不再出手，正要將二道引入宴中。孫悟空哈哈大笑，忽地縱起，雙爪齊出，要將二道的面具摘下。聞仲大驚，怎想到這潑猴使詐？眾人皆覺這孫悟空行事忒也張狂，更有幾名兵將直喊道：「休得出手！」「施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兩道不理會來勢凶猛，忽地有兩個事物飛進孫悟空手中，令他手中多了累贅。只需這阻他一阻，兩道便四足一點，飄然而起，飛向瑤池台之上，站定後向玉帝及娘娘分施君臣之禮。

玉帝笑道：「太乙真人、廣成子。你們二位演的是哪一齣阿？可否說給寡人聽聽？」兩道並不答話，只見那黑袍的廣成子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香爐，緩緩將那香爐打開，裡面飛出一個巴掌大的事物，那事物在空中撲騰幾下，旋墜到地上，眾人這才看清裡面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蝙蝠，那蝙蝠在地上不住翻滾、越變越大，漸漸形成人形。

一眨眼，眾人面前出現了一名膚白勝雪，眼眸水靈，長髮及腰的娉婷少女。廣成子從袖中取出一枚棗核大小的玉珠，給了那少女。那少女接過來，吞入腹中。

那少女盈盈向玉帝下拜，朗聲道：「陛下，貧道廣成子。這女孩兒是貧道劣徒。貧道狂妄，敢用靈犀珠藉此女與陛下對談，請陛下恕罪。」玉帝微笑道：「不妨。但你我俱在一處，何必用此法寶，忒地費事？」那少女道：「貧道與師兄太乙真人正修行一門功夫，但這功夫甚是困難，需得我二人卅年不開口，方能成功。」

仙者，超脫凡人之謂也。眾家仙人各有其五花八門的修道之法，玉帝也不作他想，正想續問為何不以面目示人，孫悟空卻搶先說道：「那你戴了這戲班傢伙，定是想把臉皮悶在裡頭，越悶越厚，到時就練成了一副天下無雙的厚面皮了！」

那少女看向孫悟空，奇道：「厚面皮？厚面皮是什麼功夫？我師父練這東西幹麼？」那少女表情天真爛漫，竟似不知道孫悟空是在譏刺二道。那少女忽又怒道：「蝠兒，別多嘴！」那少女伸了伸舌頭，不敢再看向孫悟空。原來廣成子藉她口唇說話，卻仍保有她本來心志，是以此問出自蝠兒本人，而那斥罵便是出自廣成子。

蝠兒續道：「陛下恕罪，太乙真人與貧道最近聽聞一精妙道理，云道：『無相自有相，有相出無相，無相中有相，有相兼無相。』我師兄弟苦思不解，便以這有相覆實像，狀似有相，實則無相。貧道愚鈍，尚未參出此間奧妙，是以不敢揭下，此事也請陛下寬恕。」那蝠兒語音清脆，眾人自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口中聽到這等難解奧理，都感奇特。

玉帝點點頭，道：「不妨，不妨！二位若是他日參透了其中奧妙，寡人還要多多請教。請入座吧！」二道謝了恩，太乙真人入了座，與勝邪坐在一塊。而廣成子尚與蝠兒站在廳中，蝠兒又道：「陛下，此間有酒有樂，卻無視聽之娛，美中微有不足。」

玉帝笑道：「廣成子，你有什麼主意快點兒說出來罷！鬧了這麼大聲勢，你若膽敢虎頭蛇尾，寡人縱不追你擾宴之過，眾位貴客心中也要罵你二人小題大作，無的生事。」

蝠兒道：「貧道惶恐。陛下，今日天庭貴客雲集，各路山主洞主們各攜門人弟子前來。貧道有一拙計：不如讓各家弟子較試一場，砥礪揚志。既可彰我天庭提攜後進之風、又可讓眾家各展神通，讓我眾人一飽眼福。」

玉帝皺眉道：「廣成子，不是此計不好。但於這蟠桃大宴上大動刀槍……若是各家門人弟子稍有不測，這可不大合適。」蝠兒又道：「陛下不是新近收編了一得力之人？貧道以為，讓執戒天神聞仲來與各家弟子過招，聞仲將軍蓋世神通，出手輕重緩急絕不差失分毫。只讓各家弟子上前讓聞仲將軍指點一二，必是萬無一失。」

玉帝大笑道：「此計大好，大好！廣成子，寡人也急欲親眼見識聞仲將軍的本領。聞仲何在？」聞仲應召候旨。玉帝道：「聞將軍，寡人命你下場指點各家弟子武藝，寡人知道你武功蓋世，可千萬別下了重手。事後寡人重重有賞！」

聞仲道：「臣遵旨！」一邊心想：「聖上吩咐，聞仲自當遵從。那廣成子薦我下場，這提拔之情我聞仲承了！」聞仲向廣成子揖了一揖，說道：「廣成子，請了！」廣成子和蝠兒一同還禮，聞仲遂大踏步向瑤池台眾僕婢正清出的一片空地走去。

聞仲站定，做個四方揖後凝力紮馬，仰天道：「各路大仙、宗師。聞仲不材，今日與各家高徒比試，不敢越俎代庖、僭越說教。諸位看老夫若有一拳半腳打的不對頭，儘管出言指教。請了！是哪家高徒先要看看老夫拙技？」聞仲這幾句話運了內力講出，一字一句竟帶有雷鳴之聲，土地為之震動。

各家仙人無不喧喧嚷嚷，都想這聞仲將軍看來武功絕非一般，自己徒弟一上去保不定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雖說玉帝有命在先，不可見了血光。但徒弟輸了，於師父面子上須不好看，各人躊躇了半會，竟是無一人上前接手。

那邊廂太乙真人站起，拿出一張白紙，在其上快速書寫，將字面示向眾人。

「解鈴需還繫鈴人。」

只見勝邪緩緩站起，向太乙一揖，道：「徒弟不材，只怕失了師尊顏面。」太乙真人又書寫了一番，紙上寫道：「不妨，無過。」

勝邪方才坐在太乙身旁，便已私下問過太乙為何不以面目示人，但太乙真人只是搖頭不語，勝邪對師父極是順從，也不追問，只道真如廣成子所言。又見師父命己與聞仲過招，自是不敢不從。

勝邪踏到空地中央，向聞仲施禮道：「聞將軍，小道勝邪。請將軍指教。」聞仲點點頭，說道：「別顧忌，放開來打。老夫盡力接下便是。」勝邪將拂塵擺出，拂塵尾下垂至地，一擺手，一招「淨客道」在地上丨字長畫，此招向對方表示善意，如拂淨客道塵土一般。

勝邪拂塵一抖，拂塵絲拍向聞仲左肩。聞仲不閃不避，任由這一記拍在肩上，呵呵笑道：「小子，你忒也托大。當老夫是什麼人物了？」伸手就要去奪勝邪拂塵，要逼得他出重手。

那邊廂蝠兒喊道：「勝邪賢姪，你這不是擺明叫你師叔難堪麼？還不使出真功夫來！」勝邪答道：「弟子知錯了！」說罷將拂塵快速運起，分拂聞仲面門、脅下、丹田各處大穴，端的是迅捷無比，勢若奔馬。

聞仲哈哈大笑，道：「不錯，挺好！」聞仲不管他拂塵如何來處，逕自往他把柄處奪去。勝邪拂塵一轉，欲拂聞仲腕上穴道，哪知聞仲攻勢猛地增快，快速在勝邪手腕上輕拍了一下，又疾縮回去，拂塵揮下之勢這才落盡，連聞仲半點肌膚都沒擦上。聞仲道：「小心了！老夫苦練數百年，將雷電之氣化入經脈之中，練就了這副『雷冶金身』。老夫馬齒徒長，至今尚未遇過誰人身法快得過老夫。」

聞仲又道：「你不攻我，老夫可要來打你啦，接掌！」說罷一掌拍出，隨著他掌勢竟憑空發出轟轟雷聲，勝邪大驚，忙迴帚自護，一邊向後躍出丈餘。聞仲也不追上，只道：「老夫就站在這，一步不動。你小子別怕，只管打！」勝邪愣了一愣，又躍上前再鬥，這回勝邪心下也惱了，暗道：「我輸了不打緊，但怎可叫我師尊顏面掃地？」

於是勝邪將拂塵舞的更急了，眾人只見場上聞仲整個人如被裹在一道不斷攪動的銀雲之中，不斷傳來撲撲、碰碰的悶響，有如將什麼重物摔在厚實的米袋之上。正當勝邪以「拂星殞地」一式自上而下擊向聞仲頭頂，聞仲扭轉上身，讓開這一擊時，帚尾啪的一聲將地下青磚打得粉碎，聞仲看出破綻，一伸手就要奪下勝邪拂塵，突覺眼下寒芒大盛。

「鏗！」的一聲。眾人皆是大奇，一個徒手對敵，一個手持拂塵，怎能發出金鐵交擊之聲？又聽得鏗鏘之聲大作，眾仙還未想及金鐵之聲出自何處，那邊廂眾軍兵轟雷價喊道：「好！」

原來勝邪方才一擊不中，見手中拂塵勢必被聞仲奪去，心念一動，將手中拂塵以法力激成一柄通體潔白的長劍，提手回削聞仲，卻不知被聞仲用什麼方法擋下。但眾人見勝邪化帚為劍、兼之劍法流轉，矯矢若龍，在聞仲身上一沾即走，翩翩仙舞，超脫俗塵。不禁連連喝采，讚聲不絕。

忽地一人喊道：「兄弟，你打了這麼久，招變了這麼多，怎地還勝不了聞將軍一招半式？」原來是王嘯天持著長槍迎上，槍鋒一閃，與勝邪同鬥聞仲。王嘯天見勝邪一人獨鬥聞仲不下，眾人喝采卻都向著勝邪，只恐勝邪不懂官場世故，因此事得罪了聞仲。於是上來幫手，要顯的聞仲獨鬥二人卻毫不吃力。

聞仲笑道：「好！來的好，小子們個個英雄出少年，我聞仲可得拿點兒真功夫出來了！」只見聞仲兩掌虛握，四指向著掌心，姆指朝天比出。忽然場中紫氣陡盛，聞仲兩掌之中有無數電流在食中無尾四指與掌心之間疾走，聞仲喊道：「電磁相生，陰陽雙殛，萬物之引，萬物之斥！」

此時王勝二人攻招又至，聞仲雙手拇指一比，兩人兵刃恰好砸到了聞仲姆指之上，發出鏗鏘之聲，眾人這才明白聞仲神功若斯，竟將雙掌練的有如鐵石，方才金鐵之聲便是出自於此。

聞仲喝道：「抓緊了！」突然聞仲雙指上生出一股無當巨力，如同驚濤怒洪，倏地將兩人兵刃彈開。兩人大驚，掄起兵刃欲重整架勢，突然又覺得手上兵刃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牽引過去。聞仲哈哈大笑，右手高舉過頂，笑聲連綿不絕，左掌擺個刀形，電掣般切向二人手腕，二人只得徹去兵刃，向後退避。

王嘯天驚道：「他媽……這是什麼功夫？這等古怪！」王嘯天本想未必真會敗給聞仲，只欲佯作不敵，將聞仲顯得武功高強而已。沒想到聞仲武功當真高的匪夷所思，竟連自己手中兵刃也給收了去，不禁大為狼狽。

聞仲將兵刃送到二人面前，說道：「兩位少年英雄，客氣了。」二人接過了兵刃。那邊廂玉帝喊道：「好！聞將軍神功蓋世。來人阿，給三人賜酒！」一名美貌宮娥將出一壺仙酒，注入杯中給三人呈上。三人謝恩喝了。

對王嘯天問道：「嘯天，咱們還打麼？」王嘯天不答話，將酒杯砸在地下，槍花一顫，撮唇噴出一道火線，燃上了玄朔上血纓，火龍似的在空中畫了個大圓，一招「混天式」向聞仲攻去。

聞仲見玄朔來勢凶惡，姆指對準了槍鋒，掌中又是紫電一閃，眾人只見一條火龍硬生生地被彈開來，王嘯天不等收勢，腳下綠石生出，在空中來回縱躍，將手中玄朔舞的如十數條火龍在聞仲身邊翻滾飛騰，從遠方觀之，有如一顆太陽在場中閃爍，日冕瘋狂的在其上肆虐。

一個雷鳴般的聲音從紅通通的火球當中喊道：「使拂塵的小子，不妨一起攻上！」勝邪想了想，只覺此事甚是有趣，自己施展渾身解數並傷不了聞仲，而聞仲只叫自己出手，並不真下重手。玩心陡起，遂揉身攻了上去。

勝邪鬥了一段，發覺聞仲手掌只是轉動寸許，便讓二人難以抵擋，只見他雙手拇指對向二人兵刃，二人兵刃便會被一股大力彈開，而若是一昧避開拇指，一不小心對到了聞仲掌緣處，又被一股大力牽引過去，招式大破。兩人暨不明其理，亦不知如何拆解。

正苦無辦法之際，勝邪靈機一動，長劍下斫，當聞仲姆指對向劍身之時，法勁一轉，化劍為帚，萬根絲縷在聞仲面前散開，倏地如同一隻大手，將聞仲右手層層覆在其中，運力一扯，繃住了帚尾，同時右掌運勁拍出，擊向聞仲胸膛。

聞仲大感詫異，連忙卸開勝邪掌招。同時右手運了數次雷熒之氣，欲將勝邪拂塵以斥力排開，卻只在拇指之上崩開一個缺口。那千年蛟絲是至柔至韌之物，並未崩斷，又於新力未生、舊力消減之際重新纏上，使得聞仲只能左掌翻飛，迅雷般接下二人攻招。

眾人又見場中火球越擴越大，勝邪手中帚絲越伸越長，王勝兩人漸感聞仲手上斥力越趨強大，他掌中紫電每循環一次，兩人就被逼開一步，過得數招，兩人距聞仲已有數丈，此時勝邪無法再以掌法攻敵，遂運起伍行遁術，指揮數條雲龍擾亂聞仲耳目，一邊運足內勁，將帚尾拉得筆直，不讓聞仲趁機脫了綁缚：

看到此刻，眾家掌門真人、大仙皆暗暗慶幸並未將其子弟派上前去與聞仲交戰。看王勝兩人連連變招，比之自家弟子是遠遠勝過，卻無法傷得聞仲一絲毛髮，而聞仲以獨掌應對二人看來是游刃有餘，更別提聞仲一個鐵馬始終好好的紮在原地，兩條腿石柱似的不動半分。

如此三人纏鬥了有一盞茶的時候，正當各人自嘆不如，心生僥倖之際，一個清脆女聲喊道：「聞大將軍，我也請你指教指教。」眾人皆往發聲之人看去，欲知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人見了聞仲神勇如此還敢出言挑戰？

卻見一個清麗婉約的小姑娘往三人走去，手中拿顆乳白純淨的玉珠，竟是那代師發言的蝠兒！蝠兒笑嘻嘻的道：「聞大將軍，你瞧我這玉珠珠兒漂不漂亮？」抬手將那玉珠拋向聞仲，台下已有數名性急兵士看不過去，更有人大聲罵道：「小孩兒家別胡鬧，一邊玩去！」蝠兒像是受了極大驚嚇似地看向那人，一雙大眼中淚珠滾滾，便欲哭出。那兵官其實也沒惡意，此刻見蝠兒嬌憨可愛，暗怪自己出言不慎，不該如此惡言斥退。

有數名仙女正想上前安撫蝠兒，將其帶開這危險處所，只聽得場中央一聲暴喝，紫光大作，聞仲手中擊出一道焦雷，將一枚事物轟出圈外。那物事在空中轉了數轉，回到蝠兒手中，竟是那顆渾圓透亮的玉珠。

蝠兒受了眾仙女安撫，早已破涕為笑。待玉珠回到手中，蝠兒輕輕推開一名仙女懷抱，說：「姊姊，我沒事，我只是想幫這二位大哥哥。」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緩緩走向三人，手上捏個法訣，那玉珠騰空而起，飛進三人之間。

原來適才聞仲見雲龍之中突然飛出顆玉珠，來勢甚疾，直打自己面門，百忙中掌間運起雷熒之氣，斥力向那玉珠彈上一彈，只道那玉珠會飛得無影無蹤，不料那玉珠竟絲毫不受影響，逕自向聞仲臉上打來，聞仲此時方為大驚，掌中運開了雷熒真力，憑空擊出一道焦雷，將那玉珠轟開。

那聞仲獨掌要擋架王勝二人攻勢，其中又多出一顆無聲無息，以斥引二力皆無法抵擋的玉珠，更感吃緊。鬥了有一炷香的時間，雖然聞仲雙腳仍是不離半步，但已是險象環生，全憑聞仲倚靠出招神速、內功深厚才不致失手。

那邊廂忽然王嘯天一聲斷喝：「着！」玄朔直取聞仲後頸，而此時聞仲左掌正將那玉珠拍開，欲以電掣之速回架玄朔之際，面門倏地被一條雲龍撞上，白撲撲的不辨物事，左腕一緊，是勝邪拂塵絲中分出一束來糾纏聞仲左手。聞仲心中念頭電般一閃：「若再相讓，老命休矣！」

霎時之間，眾人面前視野全被一片紫光佔滿，頃俄聽見震天價一聲轟響，一道焦雷將四人身影吞噬其中，電光雷聲懾得眾人即是難當，暴風捲起，眾人無不掩住頭面，退後數步。

過了半會，空中雷聲隱隱，瑤池台上一片焦黑，只見聞仲一人神威凜凜，雙眼紫光大盛，身子浮懸於空，雙掌在胸前合十圍圈，周身不時發出隱隱電光。

旁邊眾人忙將被彈開到離聞仲四五丈之處的三人攙扶起來，王蝠二人不省人事。此因聞仲以電光雷鳴震開三人，比如常人若見天雷擊在近處，視聽二感皆在短期之內無法恢復，更甚者被雷電震暈，如王蝠二人不省人事。而勝邪並無肉體，並不會受到大光大聲所影響，是以三人之中唯一清醒。

瑤池台上眾人看到聞仲至此方顯出真本事，無不欽佩。玉帝更是歡喜，心想聞仲如此神威，天庭九界之內再無敵手。當下起身走向聞仲，欲說些褒揚之詞。

那聞仲見有人走來，突然口中發出一串人不能辨的呼喝，氣喘如牛，勢若瘋狂，玉帝還未及察覺聞仲神態怪異，忽聽得雷聲大作，兩道焦雷擊在玉帝身旁，將兩名侍官打成焦屍。

眾人大驚，數名將領衝上前去護駕，那聞仲身子一幌，不見他步法如何行走，突然出現在旁觀眾人當中，有若鬼魅。聞仲仰天大笑，笑聲淒厲，有如獸吼。突然又是紫光大綻，數十道焦雷打在人群之間，幾名道行差的弟子輩被當場殛死，未死人眾渾身焦黑，在地上爬行呻吟，情狀之慘，有若煉獄。

聞仲又是一陣慘厲尖笑，雙手在身上亂抓，繡袍銀髯俱被抓扯的破爛。幾名將領上前欲將聞仲拿下。只聽得聞仲發出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掌間生出幾道雷龍，瘋狂在眾人之間肆虐奔走，弒仙屠道，當者個個變成焦黑冒煙的屍體。

勝邪喊道：「聞大師住手！」憑著自己不畏雷熒，揉身衝了上去，手中拂塵暴長，撲天蓋地往聞仲掩去。只見一道灰影在波浪似的拂塵絲中迅速穿梭，倏地撲剎一聲，一隻大手將勝邪洞胸而穿，猙獰彎曲的五指不斷散出電流。

忽地狂風驟起，一條寬長之極的絹紙如同一道河流似的往聞仲捲去，聞仲手中提著勝邪，正要躍開，突然一根圓柱似的金棒當頭砸下。聞仲甩開掛在手上的勝邪，雙手圍抱，數道紫電在他周身竄流，一股巨力將那巨大金棒遠遠彈開。

這當兒正聽得一人吶喊：「太乙道人！連俺老孫一同缚了！」那人金毛明鎧，正是孫悟空，凌空疾往聞仲衝下。聞仲雙手紫電之氣大盛，生出兩顆由雷電熒流構成的氣旋，雙掌平推，正中孫悟空胸膛，掌身接處暴射出蛛網般狂奔的雷電，孫悟空吐出一口鮮血，當頭灑在聞仲身上。

孫悟空在轟轟雷聲中大聲喊道：「聞老頭，就算失心瘋也得給俺醒來！」孫悟空緊緊抱住聞仲，任由聞仲狂吼大喊，不斷發出雷電將他皮毛灼得焦黑。那河道般的絹紙將二人層層裹住，須臾間兩人被裹成一顆紙球，不斷有雷電擊穿紙球，留下焦黑洞痕。

此時紙球裡頭忽發出一聲沉重之極的悶響，那悶響過後紙球便不再發出雷電。那絹紙是從太乙真人手裡一卷紙卷生出，太乙見狀在紙卷上輕輕點畫，那絹紙倏地收回，紙球越收越小，露出其中事物。

一陣風吹開了滿場焦煙瀰漫，孫悟空立在其中，不停喘氣。而聞仲不醒人事地癱倒，被孫悟空右臂攬著，孫悟空左手中浮著一顆圓球，圓球之中有千百道細小雷熒在其中閃爍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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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章-[ 蟠桃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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