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深夜裡,稀微的搖椅聲緩緩地滑過湖面。
被軟厚雲層包裹著的曇天,下方的寂靜湖水隨著水波,輕輕反射著。
坐在湖旁,一名婦女搖著木製搖椅,雙手捧著一只懷錶。老舊的外殼以及被長年觸摸而模糊的圖樣讓這只懷錶流露出一種古老的嚴肅氣息。
「老伴啊,時間過的真快呢。你看看,才一眨眼的時間,這個世界又變得不一樣了啊。」婦女用手輕輕摸著懷錶,臉頰不自覺地露出溫和且慈祥的笑容。
「不知道……小少爺現在過得可好嗎?」
溫柔且沙啞的聲音隨著緩緩吹起的風,漸漸地被推移到那湖更過去、更遙遠的彼岸。
※※※
「真是興奮啊!不知道這次又有什麼好玩的,呵~」夫地特半跪在地上,瞇著眼看向前方的水都。
冥牙淡淡地看了夫地特一眼,挺直著身把眼前礙事的雜草撥開,說道:「不要總想那些有的沒有的,把心思好好放在任務上吧。」
夫地特回頭微微一笑。
「這次的任務地點,真是讓人覺得浪漫啊!」
冥牙沒有回答,只是看了手上的地圖一眼,目的地名稱顯示──雅斯水都。
說到水都,每個人直覺反應就是到處充斥著水源的都城。但其實雅斯水並沒有過多的水可以被命名為水都;之所以被稱為水都的原因只是因為,這個都城的正中央垂吊著一顆巨大的泉源寶石,其餘就沒有什麼奇於他城的特色了。
傳說,只要將泉源寶石打破,從裡頭就會持續不斷地湧出神水,直到泉源寶石的能量耗盡才停止。至於神水是什麼,喝了又有什麼作用,眾人就不得而知了。
都城中的居民們以寶石為神,尊敬地信仰它,並且在其中選定了一位王者來治理這個城市。就這樣持續了幾百年,水都這個詞便被加附在都城的名稱之中了。
或許,居民只是覺得既然被稱為「神」水,那其中必定有什麼神奇的能力,所以才會如此尊敬它吧!但冥牙只是覺得荒唐,把一顆只是長得比較漂亮的寶石捧得高高的,甚至還每天祭拜它。
冥牙不屑地笑了出來。
「冥牙?什麼事那麼好笑啊?」夫地特歪著頭,微笑著。
「哼,沒什麼。只是覺得可笑罷了。」甩了甩身上的斗篷,冥牙冷淡地看了一眼夫地特。
「嗯?哪裡可笑?」
冥牙不理會他,逕自走下山坡,準備朝位在盆地地形中央的水都出發。
夫地特看著遠去的那人,嘴角不禁又微微勾起。
★★★
水藍的色調被漆塗在每個房屋屋頂,細細的淡藍花飾典雅地刻在屋牆上。整個城都呈現出一種微美的優雅氣息,在烈陽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鮮明。
在屋頂上稍作休息的白鴿像是在伸懶腰似地張開雙翅輕輕拍了拍,亮白的羽毛被抖落,輕點屋簷,最後飄落民街。
夫地特面帶笑容,視線掃過路街上熱鬧的情景,內心的染血慾望抖動地愈來愈劇烈。
他添了添乾裂的嘴唇,刻意把內心的激動壓下來。他保持著笑,用眼角開始觀察每個人的一舉一動……
看著遠處一排排的藍色屋頂,早已換下黑色斗篷改穿普通旅行服的冥牙稍皺一下眉,便很快地被平淡的表情蓋過。
「哎呀~真沒想到會有年輕人在這邊稍作逗留呢,真叫人意外。」木屋裡一位婦人拄著柺杖走過來,慈祥的笑容裡流露出真誠的善意。這不禁讓冥牙的眉尖又皺了起來。
「不如跟我一起進屋去如何?」婦人既然都已經提出邀請了,冥牙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只好跟著進去。
「真是不好意思,許久沒有客人,不免有點雜亂。還請多多包含。」婦人移開擋在門窗前的木箱。
陽光照入木屋,讓木屋頓時光明了些。
冥牙禮貌似地點頭表示不在意,婦人見了才笑著招呼他坐下。
冥牙知道婦人只是因為難得有客人所以才會這麼熱情地招呼他。只不過這樣可能會有點風險,畢竟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並不單純。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或許,這名婦人會變成他失敗的原因。
如果最後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恐怕就得滅口了。
冥牙眼睛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又倏然消失。
「呵呵~這裡風景很美吧?」端出茶水,婦人和藹地笑著。
冥牙接過茶水,輕聞一下才倒入口中。
看了眼與木屋相距不遠的清澈湖泊,冥牙輕輕一笑,說道:「確實是很美,只是您為何不搬進水都呢?莫非是因為被這美景所迷?」
婦人笑了笑,卻顯得有些灰暗。冥牙自然是觀察到了,便又開口:「如果是傷心的過往就不用提了,我不想讓您因為我的關係思起悲傷。」
婦人露出苦笑,單手扇了扇,說:「沒那回事,只是有點想起老伴罷了。」
冥牙並不想多聊,但卻也只能順著她的話題回答:「您的……先生?」
「是啊~六七年前就死了,真是令人不捨。」婦人面帶難色,卻還是繼續說:「別看他這樣,想當年他可是皇室裡武功屬一屬二的護守呢!」
冥牙稍微震驚了一下,他還真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婦人竟然會和皇室家族扯上關係。但表情上的變化也只有那麼一剎那而已,轉眼之間冥牙的表情又恢復到先前的平淡樣。
皇室所雇用的護衛是經過挑選的,凡是成功進入護衛隊中就必須有為了保護主子而犧牲的準備。
這些護衛自然不用擔心家人會因為自己的死亡而被連累。主要是因為護衛隊的成員若在任務中死亡的話,皇室必定會細心照顧已故護衛的家人。
這也是為什麼一堆人搶著想成為護衛隊成員的原因,畢竟自家家人不用擔心籌不到食物吃,這比什麼都還要來得高興。
但是,如今這位婦人明顯是護衛隊成員的家屬,卻沒有受到這般的回報。
冥牙漸漸覺得有些怒火了。
「既然您的先生已故,那雇用他的皇室難道不用負一絲責任嗎?就這樣把您丟在這種地方?!」愈想心裡愈氣,他的音量也漸漸變大了起來。
他對於現在的皇族本來就不是很喜歡,現在又看到那些皇室的做法只讓他對於皇室家族的成員更加反感。
見這名年輕人對於自己的處境如此激動,婦人欣慰地笑了笑,答道:「不要誤會他們了,那群皇室在六七年前的皇室鬥爭中早就被滅族了……」
婦人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想到年紀輕輕就懂得各種武術的體貼小少爺、想到那總是漾著笑,迎接哥哥的可愛小姐、想到親切對待僕役的善良老爺、想到自家丈夫的榮耀,又想到一夜之間火箭四竄的可怕庭院……
想到…想到……
婦人輕摀著額頭,視線頓時變得一片模糊,她用手抹去在眼角快要流下來的淚滴。
把這些看在眼裡的冥牙自然不知道婦人到底想到什麼。他淡淡地望著她,並暗中把自己剛才不小心洩出的怒火壓了下來。
「不好意思,獻醜了。只是想到了很多事情,不小心就……」婦人皺著眉頭笑了笑。
「沒關係。我有些事情不便多留,那就先告辭了。」完全不想再更深入了解婦人內心世界的冥牙站起身準備離去。
「啊,我送你吧。」婦人猜想可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讓這名年輕人不好意思待著,所以也跟著站起身來。
婦人著急地起身,不料從婦人的口袋裡掉出一只懷錶,懷錶落到地板上並隨之發出物品碰撞到實體的沉悶聲。
「哎呀!」婦人緊張地跪在地板小心翼翼地拿起懷錶,細心擦拭著。
挑一下眉,冥牙總覺得那個懷錶有點熟悉,卻又想不太起來到底在哪看過。不過他卻沒有那種強烈的好奇心,只是瞄了一眼懷錶後便開門離開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