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二十二個、二十三個……啊~這到底是幾個了?到底是我們所遇見的第幾個死人了?
我歪著頭,看著哥哥手上那染著血的長劍。不懂、不了解、不曉得……為什麼?為什麼哥哥要做那麼恐怖的事情?
一滴、兩滴、三滴……
血順著劍身緩緩滴落地面。哥哥伸直長劍,佇立在眾多屍體旁,一動也不動。
滴、滴、滴……
望著積了一地的血灘,我咬著下唇,視線頓時變得模糊。
扳著自己透明的雙手,我突然有種無能為力的悲傷。
看到哥哥那絕望的表情,不知怎麼的,我內心湧出一股非常難受的情緒。
哥哥,不要再殺人了。快點離開這裡。
我不想看到哥哥那樣的神情,你這樣真的讓我……好難過、好難過喔……
※※※
輕輕踏上腳前的階梯,夫地特抬頭看向位在高處、近在咫呎的透明浮臺,嘴邊的笑容更甚。
他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髮,望著浮臺許久,笑道:「呵~也放得太光明正大了吧!」
此處為雅斯水都最高處的中心點、泉源寶石的所在位置。浮臺上方正靜靜地懸吊著一顆印有水色條紋的玻璃球,四周由透明細絲包裹著。看似脆弱,其實裡頭卻設置著強大的防禦性魔法。
看著那隱形的魔法陣,夫地特心情更好了。只見他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準備碰觸浮臺。
突然,手被狠狠地抓住。夫地特瞇起雙眼,嘴角的笑容不變,殺氣卻微微滲透出來,讓對方不禁打了個冷顫。
「抱歉。城主有規定,任何人都不准碰神臺。」守衛向前傾身,硬是卡進夫地特與浮臺的中間。
「呵~是嗎?」夫地特故意無視前方的守衛,笑著看向對方身後的浮臺。強行往前走了幾步,完全不理會對方還站在自己面前。
「請別再向前了!」守衛吃力地擋在前方,慌張地說。
「哦?」夫地特停下腳步,有趣地看著眼前的人,道:「那你要用什麼方法來讓我停下來呢?」他歪著頭,笑意更深。
守衛瞪著這位看似陽光,實質卻殺意十足的青年,背脊整個發寒。他不懂,為何這位青年會在剛剛那一瞬間流露出嗜血的眼神;不過他知道,如果再跟對方繼續糾纏下去,自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自己可是負責看守神臺的守衛。如果擅自讓這傢伙碰觸神臺,自己也會遭殃的。
思及此,守衛只好吞吞口水鎮定情緒,擺出嚴肅的顏容,豪不退讓地說:「如果閣下再繼續向前行走的話,我將會用武力強行逼退你。」
夫地特緊緊盯著守衛,嘴角勾得更高,帶點嘲笑的語氣說:「你……碰得到我嗎?呵~」夫地特把說出來的氣全吐在守衛臉上,便笑著往後退一步。
空間瞬間被殺氣填滿,而發出殺氣的正是眼前的青年。守衛冒著冷汗,以為對方是準備和自己動手。於是他繃緊神經,神色緊張地擺出戰鬥姿勢。
突然,潛伏在兩人四周的殺氣瞬間消失。
只見夫地特輕鬆地聳聳肩膀,用帶點可惜的表情看著守衛,「哈~放心吧!我如果現在出手,冥牙可是會氣得要把我碎撕萬斷的。」夫地特望著守衛,嘴角的弧度依舊不變。
雖然想要直接殺了對方,但為了任務,只好把內心深處的慾望壓到最低。夫地特下意識地添了添嘴唇,這大概已經變成他習慣性的壓抑動作了。
守衛警戒地看著夫地特,見對方沒有戰鬥的意願,才小心放下手中的武器。
夫地特面帶微笑,說道:「下次見面時,我不會就這樣走喔!你可要有被殺的心理準備唷~」話落,夫地特戴起身後的連身帽,瀟灑地甩頭離去。
一頭霧水的守衛愣愣地看著遠去的青年。想起剛剛夫地特的話,內心霎時生出些許寒意。
★★★
太陽漸漸被大地吞噬,金黃色的光線像是在做最後的掙扎一般,刺眼的夕光直直投射在微斜的水藍屋頂上。
石地上的人影被拉得細長,像是想要與城都裡的村民拉近距離似的,攀上距離不遠的泥牆上,讓影子的主人能夠融入這微美的城都中。
可惜,很顯然的,夫地特完全不想融入在其中。他往空地的方向走了幾步,遠離身後的房屋。影子無奈地離開泥牆,重新躺回被夕陽照得閃亮亮的石地中。
「今天決定放我鴿子?」夫地特喃喃自語,用的依然是那掛著笑容的表情。
夫地特在空地隨意轉了兩圈,並腳跳了幾步,最後又一個大翻轉。從旁人眼裡,他看起來大概就像是個正在玩耍的天真男孩吧。但是,只要是和夫地特相處過的人就一定會強力反駁,天真這個詞根本不適合用在這個人身上。
再空中翻了幾圈,跳落地面,夫地特才終於站直身子,回頭望著方才正好趕到的同伴,「我還在想,如果我跳累了,你還是沒來。那我該怎麼辦?」
冥牙微微喘著氣,淡淡地說:「殺了全城的人?」這種時候竟然還可以用別人的性命來開玩笑,想來冥牙也不是什麼正義之士。
「哈~原來如此,我還真沒想到這點。」夫地特「哈哈」笑了幾聲,才轉過身面對冥牙,抱怨:「怎麼這麼慢?之前不是說好,我先來探查,你在城外看看有沒有不確定因素。然後中午在這裡集合嗎?」
冥牙皺起眉,神情帶點古怪地說:「我不知道。離開小木屋時明明還是早晨,轉眼間就變成下午了。」
冥牙很清楚。當時在看了一眼婦人後,也不道別,便自行開門離去。可是那時應該還是早上啊!窗戶投入的光線是那麼微淡、那麼溫和。為何才一離開木屋,就看到夕陽西下呢?
「噗!原來是看風景看到腦袋放空了啊?」夫地特嘲弄似地說道。
冥牙完全不想回答這句話,想也知道任務期間警戒都來不及了,有誰還會在旁邊發呆納涼呢?
輕輕呼了口氣,冥牙平靜地轉回主題,「你那邊查得如何?」
夫地特收起笑容,露出惋惜的神情,「被守衛擋住了。如果可以碰觸那顆石頭,只要一下就好,我便可以知道那是不是龍鱗。」
「被擋住?」冥牙微微一怔,有點擔心夫地特早已把人給殺了。
「是啊!本來想要把他直接炸成粉末的。但是你之前說不能打草驚蛇,所以我忍下來了。」夫地特眼珠骨碌碌地轉著,突然想到什麼,又說道:「啊!你不能殺他喔!他是我的。」
冥牙無奈地聳肩,根本不屑跟他搶人。
「把今天晚上的計畫延後一天,明天再觀察。」冥牙揉揉太陽穴,轉身往城都的商業區走去。他必須先把城都的守備情形搞清楚。從夫地特的言語可以得知,浮臺那裡被安置了許多護衛。也不知道城主是因為擔心寶石被偷走才安排那麼多人手,還是另有原因?
「喔!好~」夫地特顯然非常喜歡這種潛入敵營過夜的感覺。
★★★
住宅地區的燈火一一熄滅,黑暗籠罩著整個雅斯,放眼望去,只剩下商業區還閃著火紅的營燈。
站在窗台上,賽思瓦享受著輕輕吹過的凉風。他很喜歡這種安靜又輕鬆的感覺,畢竟對他來說,能有這種放鬆時間根本是少之又少。所以他非常珍惜現在這樣的時光。
但是今天,珍貴的休閒時間竟然被硬生生地打斷了。
「賽思瓦。」透過微薄的玻璃,讓那人的聲調變得粗沉。
「怎麼了?」賽思瓦側著身看向後方,語氣略帶不滿。
簡單鞠了個躬,蜀獒穿過玻璃門,走到賽思瓦的面前。
「剛剛接獲屬下傳來的消息,很像有人開始準備對神石下手。接下來的時間城都可能會有點混亂,所以城主大人命我來保衛您的安全。」雖然蜀獒的詞語皆是使用敬詞,但其中卻毫無尊敬的感覺,反倒比較像是兄弟之間那種親切的口氣。
看著眼前這位跟自己早已熟到不能再熟的友人,賽思瓦好笑地嘲弄他:「言行和舉止完全不合啊!你這樣連我都不相信自己是你的主子啊!」
蜀獒笑了笑,回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說,咱們之間不需要那種噁心的主臣禮儀的。」
「那你剛剛那些假猩猩的語詞到底是說給誰聽的啊?」瞪了對方一眼,賽思瓦沒好氣地說。
「開場白。」
「開場白?」
「俗話說,萬事起頭難,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所以我才勉強降低自己的身份對你用那些詞語。」單手搭上賽思瓦的肩,蜀獒又繼續道:「在我看來,咱們聊天只要開頭和結尾符合主臣之間的互動就OK了。畢竟,只要前段的基本禮儀夠了,應該就不會有人去在意我們中間的互動了吧!」
聽到蜀獒那義正言詞的評論,賽思瓦翻了翻白眼,無奈地說:「那是你說的,可沒人這樣講過。」
「哦~那你就是要我再像剛剛那樣,作出主臣之間的禮儀?」挑了挑眉,蜀獒冷笑道。
「罷了。要我看你做那些噁心的動作,乾脆讓我死算了。」賽思瓦搖搖頭,連忙拒絕。
「我做得就真的那麼糟糕?」聞此言,蜀獒皺起眉,憂憂問道。
「何只糟糕!簡直是天誅地滅!」
「…………」還真沒想到自己的舉動竟會被批評得那麼徹底,蜀獒當下馬上決定,以後他死也不要再做那種鞠躬之類的事情了。
「咳!總之,從現在開始,由我負責保護你。」蜀獒用非常糟糕的技術,強行把話題轉了回來。
聞此言,賽思瓦才終於想到自家老爸竟然拿蜀獒往自己身上丟,而且還是要對方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他頓時有點想要翻桌給城主大人看。
「還安全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一次對付四五名劍客我還是可以的,父親大人也太小瞧我了吧!」賽思瓦不滿地嘀咕幾句。
翻翻白眼,蜀獒無奈地聳聳肩,說道:「你有種就衝到城主大人面前對他吼:『你家兒子我就是有那種能耐可以對付一堆劍客!誰要你派保鑣過來的?把那人給撤了!』,嗯~如果你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對你的敬佩指數可能會提高一點點喔!」
聞言,賽思瓦突然有股想要直接把眼前的友人給掐死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