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小山丘,一座小鎮的模樣便映入兩人眼簾。
伊洛爾跟在依諾米身側,自己徐徐的步伐和依諾米想盡快趕回鎮裡而加快的腳步相比之下,顯得從容許多,他只是好奇的四處張望,雖然這其實也無法幫助他了解自己確切的地理位置。
小鎮的入口前佇立著一尊半個人高的石碑,伊洛爾湊上前,石碑上頭用大小不一的字體,以各國人類或人族的各種方言刻著「吉維爾鎮」,其中有些是他讀得懂的,但有更多是他沒有見過的語法。
「伊洛爾哥哥,這邊。」
依諾米朝自己揮了揮手,兩人便往兩道長長的石牆之間走去。
雖是清早,但鎮裡已有不少人煙活動,沿著拓寬而筆直的街道兩側忙碌的來去,不時有人推著一整車貨物從他們身邊經過,原先寂靜的建築物也紛紛搖下窗,搭起架子或棚子,儼然是市集的容貌。伊洛爾雖然無法掩去心中忐忑不安,但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喧鬧的市集與人群對他而言都是極為新奇的事物。
「吉維爾鎮以前是一個靠礦產維生的小鎮喔,但是因為戰爭,很多礦坑不是崩塌就是荒廢了,國家也沒有多餘的經費和精力可以派人來這種偏鄉小鎮修築新的軌道,商貿活動因此幾乎中斷,這裡的居民大多是礦工匠,當時大家快要生活不下去,直到十年前來了新鎮長後,這裡才又再度繁榮起來的。現在這裡主要出產手工藝品和實用工具,有時連首都愛貝斯的商人都會來和我們做生意呢。」
注意到伊洛爾的好奇的視線,依諾米便開口解釋,語氣中很明顯聽得出些許驕傲的意味。
「我是四年前從別的城鎮來到這裡的,那時候我才六歲,當時這一帶比較富裕的城鎮大部分都已經因為戰爭變成廢墟,我和別鎮的小孩聽說這裡突然興起之後,就一起摸黑跑來這裡,還因為肚子太餓偷了東西吃,結果偷的對象剛好就是鎮長大人……」
依諾米說,一邊和路邊幾個聚集的孩童打招呼,他們都用好奇但不帶敵意的目光注視著伊洛爾。依諾米講到從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便將手中的鴨舌帽往頭上戴,本來就已經及眉的瀏海被壓得更低,半張臉都埋在帽沿的陰影下。伊洛爾注意到那頂帽子並不符合依諾米的尺寸,舊舊的帆布上頭有著明顯較新的縫線痕,將大於頭圍多餘的布給縫起,想來原先應是屬於成人所使用。
依諾米領著伊洛爾繞過喧鬧的大街主道,從兩幢建築物中間狹窄的小路穿越,伊洛爾撥開從屋簷垂下的綠藤,看見一隻黑貓從上頭躍過。在他們又橫越了一個廣場和幾個街口後,依諾米在一戶以白色石磚所鑄成矮牆環繞的建築外停了下來,這是由四條小巷所圍成的中心,附近可看出這一帶是住宅區,這裡的石板路比方才的路況鋪設得更為乾淨整齊,有些角落甚至會湧出泉水,長出翠綠的小草小花。由矮牆上可望見裡頭鋪著草地的前院,中央佇立著一棟有著閣樓的矮屋,白磚上佈滿著漂亮的不規則紋路,形狀略方又不失柔和,顏色偏灰也不失溫暖,跟其他房子相比稍大一些,卻也和它們一般洋溢著寧靜的氛圍。一條碎石步道由門口一路延伸到他們面前的黑色鐵欄,碎石走道兩旁則種滿了各種不同的異卉花草。伊洛爾注意到,就連鐵欄也是由磨刻得相當平滑的金屬製成,而且每一道欄杆都十分筆挺而整齊。
「這裡就是鎮長大人的家。」
依諾米又回頭瞥了伊洛爾沾滿鮮紅的長袍,語帶擔憂的道,卻似乎也察覺伊洛爾神智清楚、行動也很自在,方才說的沒事也許是真的,因而稍作鬆口氣,同時亦有些困惑。
「我回來了,大家都還好嗎?」
乾淨的銀灰色長拱門是敞開的,伊洛爾有些訝異普通人類的住宅居然有這麼大的玄關,好像是刻意拓寬一樣,與他原先對人類建築的印象有所出入。玄關和前廳坐或站著許多人,每個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帶著輕重不一的傷,而其他看起來沒有明顯外傷的人,有些是擔憂或關心的安撫傷患,有些則是在幫忙分類草藥或是清洗繃帶,畫面看起來就像是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
「唉呀,是依諾米呢,辛苦了。」
「不會啦,辛苦的是鎮長大人,我什麼也沒做……」依諾米誠懇的說。即使是只有和依諾米認識短短幾分鐘時間的伊洛爾,也能清楚得知依諾米是個既有禮貌又懂事的孩子。
「鎮長回來了嗎?」
「唔……我也不清楚耶,剛剛鎮長大人叫我去幫忙……」
「依諾米好乖呵,如果我家艾特也這麼乖巧就好了──」
看見來者是依諾米,許多人紛紛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像是都認得他,依諾米對於這些對話似乎也是習以為常。伊洛爾對這樣的相處模式很陌生,不太明白這些人和依諾米之間有甚麼特殊的關係。
「回來啦依諾米?」
「小雲姐姐!」
從屋內走出一名少女,伊洛爾的視線立刻被吸引到少女不同於在場所有人的髮色,那是人類難以擁有的漂亮水藍,而少女的目光同樣在伊洛爾的純紫長髮與眼瞳上停頓了數秒。
「你身上有傷嗎?過來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