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擋山繼續罵道︰「你這奸人!咱不和你說話,你也別來侮辱咱兄弟!快認輸吧!」
見鐵擋山越罵越難聽,葉明泰忍不住皺起粗眉,勸道︰「三弟住口,比不過咱們認輸就是,何必罵人?」
王五見狀,只道鐵擋山是為自己抱不平,雖然性子直率剛烈了些,卻也頗有兄弟義氣,便沒加以阻止,只自己停下了手中動作,喘了口大氣,向李臨風抱拳道︰「就此打住便是,閣下功夫了得,王某甘願認輸!」
李臨風也停下了動作,連忙還禮,正要開口,卻被鐵擋山一陣大吼止了話頭。
「不能認輸!大哥你不能認輸啊!」
王五抬起頭來說道︰「三弟夠了,別再無理取鬧,我已經認輸了。」
鐵擋山仍是大喊︰「不是啊!大哥你沒有輸!是那姓李的使奸計!別被他騙過了!」
王五臉色一沉,低喝道︰「三弟閉嘴!有沒有使奸計我難道看不出來?就說這比試,是由雙方協定好的,又如何能使奸計了?」
「這奸人詭計多端,說不定筷子裡藏了什麼利器!別忘了這提議用筷子的正是他啊!」鐵擋山仍是不肯退讓。
「那麼我來試試不就知道了?」王五冷著臉,心想三弟也太沒分寸,殊不知這番無理取鬧只是讓自己在眾人面前更加難堪罷了。
王五走近李臨風,說道︰「兄弟管教無方,請借閣下的筷子一用。」
李臨風筷子尚握在手中,輕說了句「不敢」後,交給了王五。
王五一接過,發現筷子竟完好如初,筷身毫無損傷,又看那些木頭砍得一根根粗細相等,切面平整毫不拖泥帶水,當下對李臨風只有更加佩服,料想如此高手,不計較三弟辱他名聲就好,更何需使用什麼奸計來取勝。
王五舉起筷子,暗中運勁,就朝李臨風那堆木頭往下一劈,卻聽鐵擋山臉色蒼白地大喊︰「大哥住手!萬萬不可啊!」
但王五已經砍了下去,木頭應聲而裂,並無異狀。客棧眾人一陣喝采,都心想果然是鐵擋山胡亂生事,卻見李臨風嘴角輕揚,王五面色鐵青,手裡緊緊握住筷子一動也不動。
眾人見狀,均是不明所以,客棧裡頓時安靜下來。
許久,王五才沉聲道︰「三弟,是你嗎?」
「大、大哥...咱...」只見鐵擋山神色慌忙,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眾人尚不知是何種情況,彼此互看了幾眼,不敢開口詢問,李臨風在一旁突然說道︰「王大哥這手功夫漂亮的很哪,小弟雖然是僥倖贏了大哥,但先前的賭注可不能說不算。」
王五聽得李臨風言語,回過神來,只道︰「李...閣下實力高深,我兄弟三人自當遵守約定,不再找錢兄弟的麻煩。」
王五丟給掌櫃一個眼色,掌櫃的會意,連忙命店伙招呼眾人散去,一邊感激得又要流淚,心道要再這麼來幾次,生意也都不用做了。
事情和平解決,眾人見沒好戲看,儘管覺得結束得有些奇怪,卻也各自去了,掌櫃招人清掃四周,客棧恢復熱鬧,彷彿剛才之事從未發生一樣。
此時客棧一角,錢慕、李臨風,和殺虎幫王五等人一齊圍桌而坐,桌上備了些酒菜,氣氛有些凝重。
王五首先開口說道︰「錢兄弟,李少俠,義弟魯莽,竟做出這等無恥之事,王某當真無顏以對你二人,我兄弟三人任憑處置,絕不有半句怨言。」
錢慕適才見王五態度突然轉變,鐵擋山神色慌張,心裡不免有些困惑,這時聽王五詳細解釋,才明瞭事情始末。
原來早先鐵擋山命人搬木材時,就已經暗中囑咐過小二,給王五的是一般柴木,但搬給李臨風的卻是水曲柳,這種木材不但高級而且質地略硬,價格也比一般木材昂貴得多(掌櫃悲痛欲絕),鐵擋山本想如此一來就能使李臨風吃夠苦頭,順利的話還能主動認輸,誰知對方砍起來竟似絲毫不費吹灰之力,眼見自己大哥又要敗下陣來,才硬稱李臨風使奸,原本目的只是想再換另一個比試方法,卻沒想到反而壞了事,自己大哥不願李臨風無故受辱,順手就去砍李臨風那堆木頭,這才露了餡。
王五將筷子運氣砍下之時,便已察覺兩方木材質料並不相同,又聽鐵擋山一旁激動言語,回想起命人搬來木材的正是他,一切便明瞭於心了。
而當中最令王五驚訝的是,李臨風對事情發展毫不意外,似乎早已知情,卻沒有當場說破,讓王五心裡甚是感激。要知道王五用的是一般木頭卻還無法獲勝,這事被傳出去殺虎幫顏面何在?當下對李臨風好感漸生。
李臨風道︰「處置實在不敢當,當初在下就是路見不平才出手相助,所以一切還是交由這位小兄弟來決定吧。」
錢慕見話頭突然轉到自己身上,連忙說道︰「那時若不是李少俠出手相救,小弟早就身受重傷了,更何來處置一說?」
李臨風笑道︰「我們有話直說,別少俠的叫了,我本就有意助你,所以你有什麼話想說都儘管說出來。」
錢慕聽了這話,便想向王五三人詢問孫家莊的消息,但心下有些猶豫,是想若將黑衣人之事說出,李臨風和殺虎幫難免受到牽連,正不知如何打算,眼角瞄見鐵擋山面有不平之色,心念一動,道︰「處置實在不必,只是承蒙李兄相助,我心裡很是感激,因此不希望雙方因為我的事而有所誤會...」
王五看見錢慕欲言又止的神情,已明瞭八分,當下即道︰「錢兄弟莫要介意,或許之前的確有些誤會,但現在都已解開,就是我和李少俠的比試,也是兩人同意的,因此錢兄弟不必放在心上,我兄弟三人對李少俠是十分佩服的。」
王五說得真誠,身旁的葉明泰也笑著點頭道︰「若不是李少俠阻止,我當真要因為一時衝動傷了錢兄弟。」
葉明泰性子較為沉穩,因此早就不惱錢慕和李臨風,但心裡倒是有些詫異,他原先還以為這兩人肯定是認識的。
見四人有說有笑,氣氛和樂,鐵擋山在一旁僵著臉不發一語。王五見狀,斥道︰「三弟還鬧什麼脾氣!做出這等醜事也沒見你有悔改之意,還不快向李少俠道歉!」
鐵擋山道︰「咱做事莽撞,壞了江湖上的規矩,咱自己也知道,但會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這個油嘴滑舌的小鬼害的,他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咱絕不道歉!」
王五又要發作,錢慕趕緊說道︰「王大哥且慢,其實我也有不對,因此正想將來龍去脈說給各位知道。」
錢慕想事到如今也只有說個明白,便將如何在草屋外遇見孫大娘、如何替小逸治病、如何半途察覺黑衣人的行蹤、如何在屋外聽得黑衣人交談之事一一詳細道出。
待錢慕說完,眾人皆一臉嚴肅,氣氛凝重。
鐵擋山聽完神色稍緩,道︰「原來還有這等奇怪之事,你這小鬼命可真大,竟沒讓那些人給宰了去!」
錢慕道︰「所以我才想來鎮上打聽些消息,正巧聽見三位在談論孫家莊的事,便直接上前詢問,不料無意間冒犯了三位,真是抱歉。」
葉明泰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麼冒不冒犯的,我兄弟三人在這地方上名聲響亮,誰見了不是恭恭敬敬?一來讓人奉承慣了,二來錢兄弟面生,又攀親帶故地想打探消息,自然不高興了,加上三弟性子烈只管動手,有些衝突也是難免。」
鐵擋山嘀咕道︰「二哥別淨說咱啊。」
王五道︰「現在你還有什麼不明白?趕緊道歉。」
鐵擋山也爽快,當下站起身來正色道︰「好!咱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就向李少俠和錢兄弟陪不是了!咱個性衝動,做事不問清楚,是咱要小二搬硬木給你的,大哥二哥全不知情,要怪就怪我一人,你二人有什麼不滿儘管往我身上招呼,鐵擋山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錢慕和李臨風見鐵擋山挺著胸膛,說得正氣凜然,不由得面露微笑。
李臨風道︰「鐵三哥這麼做那是看得起我,我本該高興才是,又怎會不滿?」
錢慕道︰「鐵三哥既然肯向李兄道歉,也就是了,我卻沒做什麼需要三哥陪不是的。」言下之意是鐵擋山不必向他道歉。
鐵擋山聽兩人仍稱自己為鐵三哥,知道對方是原諒自己使計,心裡也高興。
五人一陣交談過後,誤會釋懷,心下都寬慰,話題又繞回先前,錢慕道︰「不知三位大哥所說那孫莊主之事究竟為何?此事事關重大,還請三位告知才是。」
王五道︰「這事本來沒什麼,告訴你也無妨,那孫仲天先前放出消息,說要在自家宅院裡舉行聚賢大會,邀請各路英雄共襄盛舉,每日中午開桌宴客,一共持續三日,這第一日便是今天...此刻怕是已經結束了。」
錢慕聞言轉頭,見到外面天色昏黃,行人漸少,才知竟已過了一個下午。
李臨風問道︰「這孫莊主為何要舉行聚賢大會?」
葉明泰道︰「我們也不知,想那孫仲天是鎮上第一富豪,難免遭人眼紅,八成想藉此機會結納些武林高手作為後盾。」
鐵擋山不以為意道︰「過去咱殺虎幫也幫了他不少,辦這聚賢大會竟然沒邀咱們,實在欺人太甚。」
錢慕道︰「這聚賢大會非得受到邀請才能去的嗎?」
鐵擋山道︰「不是,那孫仲天雖然有發帖子邀人,但無論誰都能去,門口也不攔,不說別的,免費去吃他一頓飽也值得了。」
錢慕略一思索,心裡已有打算,又道︰「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白。」
王五道︰「何事?」
錢慕道︰「孫大娘是孫家莊的人,我是知道的,可為何三哥卻說她早已逝世呢?」這事錢慕心裡始終介意的很,當時也就是因此才被王五三人當成隨口亂說的騙子,但他心裡只是擔心孫大娘若不是孫家莊的人,這有關黑衣人的線索恐怕就斷了。
鐵擋山忙擺手道︰「咱可沒亂說!她的確死了,送喪的時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王五沉吟道︰「嗯,我想錢兄弟口中的孫大娘並非是元配,依孫仲天的個性,可能只是其中一個小妾吧。」又道︰「當時只聽錢兄弟說起,未及細想,便先入為主以為是正妻,進而產生懷疑,也實在是莽撞了。」
錢慕連忙道︰「我原也不知孫大娘的真正身分,信口胡謅說是孫夫人,才害三位誤會了。」
五位邊談邊用酒菜,王五見時候也已不早,便同兄弟三人起身離開。
臨走時,葉明泰特別囑咐道︰「要是有什麼消息再通知你們,遇上麻煩的話可以到西區來找我們。」
王五也笑道︰「殺虎幫雖不濟,也還不至於拋下兄弟。」
錢慕道︰「兄弟?」
鐵擋山道︰「是啦,咱看你這小鬼油嘴滑舌的最容易招惹麻煩。」
王五和葉明泰齊聲道︰「三弟!」
鐵擋山一愣,道︰「怎麼回事?」
錢慕噗哧一聲,眾人見狀皆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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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