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慰靈碑前,一黑一白的兩人,以三步之遙,對望著。
「鳴人,離開木葉,跟我走吧!」
眼前是擺脫過去陰影的俊朗青年,對自己伸出他白皙卻結實的雙手,那象徵著幸福的未來。
「跟你走?去哪裡?」
「哪裡都好,我們找個隱密的村子住下,我可以教書;你可以種花……不會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地過生活,更不用一天到晚讓那群老頭們碎碎唸。」黑眸中浮現美好憧憬。
「我不要。」別過頭去。
「為什麼?」
「我的身上封印著九尾。」
「所以呢?」
「不該跟你在一起。」
「九尾又如何?你是你啊!」
「但我是災禍的根源。」你不應該……把你的未來葬送在我的手中。
「說那什麼鬼話?這是什麼爛藉口?我不在乎什麼九尾不九尾的!告訴我!要不要跟我走?再繼續待下去的話,我們早晚會被拆散的。」
「被拆散嗎?也好……我無所謂。」
「你說什麼?」
「我不再愛你了,佐助。」
「這不好玩。」
「我很認真。」
「就因為你是九尾?」
「不只,還因為你是宇智波唯一的後裔。」還有……我們同為男兒身的事實。
「你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漩渦鳴人,居然會害怕輿論?
「不,我只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
「我還是喜歡抱著柔軟的女人,我還是喜歡看美艷的大姊,我還是喜歡小櫻。我不想要被擁抱,不想要忍受摟著自己的是跟我有相同性器官的男人……我不想要繼續愛你。」
「你是認真的?」在這個踏錯一步就可能會永遠錯過的時刻,你選擇放開我的手?
「再認真不過。」你不該因為我而停住腳步。
「我們從前的一切……」
「都是假相。」
「假、相?」
「或者說是錯覺、誤認……喔,搞不好可以算得上是欺騙吧。」淺笑。
「欺騙?」
「你不知道嗎?狐狸最擅長的……就是騙人啊。」悠悠嘆口氣,抬頭看向夕陽。「我只是想替小櫻出氣,所以選擇誘惑你。」
貓眼漸漸地瞇成一條細縫。
「怎麼樣?很有趣吧?天才,被人甩的滋味如何?」回頭挑釁地看著他。
「你……」
「我愛過你,但就只有那麼一點。沒想到你居然會要我跟你離開木葉。依我現在的成就,要是跟著你離開……我就真的是白痴。」難得一見的譏笑表情出現在鳴人臉上。
「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真的信?就跟你說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相,全是假的!真不曉得是我演技太好還是你太笨啊?哈哈哈……」愉快地笑著,眼角隱約泛出淚光。
「別撒謊!誰跟你說了什麼?」將張狂笑著的他壓制在地上。
「呵……是誰說?說什麼?那重要嗎?撒謊?我就是累了才跟你說實話的呀!為什麼你反而寧可相信謊言呢?」閉上眼,不願看見黑瞳中流露的傷痛。
「你不可能對我沒有感覺!」我叛逃時你的執著……說那是假相,我絕不相信。
「以前或許有,但現在真的沒有,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睜眼,殺意流露。
佐助俯下身體,狠狠地掠奪身下那人的唇、呼吸……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時才肯放開。
「你不可能不愛我。」這個吻跟你的反應就是證明。
「少臭美了,自大狂,我只是想給你一個美好回憶罷了。人們總說:『初戀最美』我可不想在未來光明燦爛的日子裡還被別人在背後說我始亂終棄。」抹去唇畔的水光,一把推開身上的他。
「佐助,你的愛對我來說是阻礙;而你所謂的幸福只是幻想。我有我自己的目標,沒有必要為了你放棄一切。我所想要的,是村裡所有人的認同,跟他們相比,你還不夠格!」
「不對,在你的心裡,我比他們都重要。」
「省省吧!自以為是的傢伙。你還是去找個女人結婚生小孩,好壯大你們宇智波一族吧!別再纏著我了。我相信只要你手指一勾,滿坑滿谷的女人就會向你撲去,生一堆有寫輪眼的小孩來復興家族可絕對不是難事。這不是你的夢想嗎?」冷笑著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陷入沉思的佐助。
「當年是哪個小鬼信誓旦旦、咬牙切齒地說他沒有夢想,只有復興家族的野心?現在呢?哼!連自己的堅持都放棄了,還妄想著要帶給別人幸福?笑話!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但是,讓我懂得『放下才能獲得更多』這個道理的,是你;讓我知道我不是孤獨一人的,是你;讓我嚐到平淡生活中的幸福滋味的,還是你。你讓我放下恨,學著去愛、」
「那又如何?」
「所以我不願意放開你,是你教會我那麼多事,我怎麼能夠丟下你?」
「你怎麼還不懂?我不能替你生小孩,不能壯大你的家族,你只是一時迷惑,根本就不是真的愛我!我們兩個在一起連個屁都生不出來!你打算讓宇智波一族在你這一代絕後嗎?你這樣怎麼對得起你的雙親?又怎麼對得起木葉?」
「綱手跟你說了什麼?」想起了一個月前兩人分別與五代目火影進行的單獨面談。
「沒有!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聽好!我只是厭煩了跟你在一起,厭煩了我們之間這種沒有結局的相處模式,而且也厭倦了你。」鳴人轉身看向絢爛彩霞。
沉重的氛圍繚繞在一坐一站的兩人四周。
「五年。」
「嗯?」
「我只給你五年。」
「給幾年都一樣,我不會改變決定。」
「五年後我會不顧一切擄走你!」
「帶走我?你以為你是誰啊?癡人說夢,現在的你帶不走我,五年後的你就帶得走嗎?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是不是自大,到時候就知道。」佐助站起,結印,隨著落葉消失。
那晚,鳴人在慰靈碑前坐了一整夜。
一個月後,佐助在出任務的時候失去聯絡,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坊間謠傳他愛上了砂忍的女忍者,偕同愛侶成為砂與木葉的叛忍,流浪天涯。
即使綱手派了再多人去找,也都沒有他的消息。
然而被號稱為新三忍之一的鳴人,卻始終沒有接到追捕佐助的任務。
明明就只有鳴人跟小櫻聯手才有可能抓得住佐助,綱手卻寧可讓寧次與小櫻搭檔去追蹤。而派遣鳴人與鹿丸進行其他的大型任務……
# # # # #
五年過去了。
淺粉色身影隨著一陣狂風自門外闖入。
「鹿丸!鳴人咧?」小櫻氣喘呼呼地環顧四週,卻只見鹿丸悠閒地喝著茶,一付天下太平的樣子。
「去散步。」鹿丸放下茶杯,散漫地答道。
「散步?該死的,他的報告寫些什麼鬼?完全看不懂!還有,我說鹿丸,你就這樣任由鳴人到處亂跑沒關係嗎?要是他有個萬一你怎麼跟火影大人交代?」
「交代啥啊?真是的,他都那麼大的人了,他想做什麼我哪管得著。而且,我們兩個是搭檔,並不代表我們倆得一天到晚綁在一起,又不是連體嬰。麻煩死了……」嘟噥著抱怨。
「你說這是什麼話?」小櫻正待發難之際,一陣混亂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小櫻!不好了!」推開門的是一臉蒼白的雛田。
「怎麼回事?」
「有、有人看到叛忍在村子裡出現。」
「叛忍?誰?」
「佐、佐助!宇智波佐助!」
大事不妙!
鹿丸與小櫻對看一眼,兩人旋即奔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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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為獲得所有人的認同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目標。只要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我就再也不會感到孤單寂寞……可是,為什麼現在我卻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呢?
好像少了什麼東西哪?夥伴?嗯,雖然鹿丸平常總是散散的,不過他可是個值得信任的傢伙,委託他做的事總是可以圓滿達成。錢嗎?我的物慾又不重,只要能吃到拉麵,一切好說。女人嗎?或許是吧?到現在還是沒有人願意待在我的身邊……就連雛田也回絕了自己的求婚。
回想起前些日子裡與雛田的對話,鳴人苦笑著。
「鳴人,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不,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可是你心底,還有其他人在。」
「人?妳說小櫻嗎?」
「不是的,不是她。」
「那是誰?」
「那個人是誰,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鳴人,問問你自己的心……」
「雛田?」
「你仔細想想,當你遇見新奇事物的時候,會想跟誰一起分享?當你回到家裡時,會想看到誰笑著出來迎接你?當你身陷險境的時候,希望有誰在你身邊並肩作戰?鳴人……不要欺騙你自己,該是你的,就別放棄。」
「該是我的、就別放棄?」
「是啊,勇於追求自己的目標,不在乎其他人眼光、言論……這樣才是我認識的你。就算失敗了,你也曾經努力過。而我,我會持續等待,直到你的心裡不再有他的時候,我才能跟你長相廝守。」月光下含淚微笑著的雛田,有種難以形容的美麗。
「不是小櫻、不是雛田……會是誰?而我是從什麼時候讓他進駐心底,卻又一無所知?」
坐在慰靈碑前,鳴人掏出口袋裡的煙,點燃,深吸了一口,緩慢吐著煙圈。
崇拜的人?討厭的人?喜歡的人?在意的人?當成目標的人?寧可自己難過也不願意害了他的人?
『笨蛋,你只要變得比我強就好了。』黑髮男孩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是身體自己動起來的……』模糊視線裡依稀能見俊秀輪廓。
『我不要看到我的夥伴在我面前死去!』顫抖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我不需要你!』艷紅雙瞳中帶著複雜思緒。
『跟我走吧?』微笑著對自己伸手的青年。
「哼、哼哼、哈哈哈……」慢慢地,鳴人笑了起來……
原來、原來我還是忘不了你……原來,真正自欺欺人的,是自己。
明明知道若與他聯手,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可以做到讓兩人成為被人遺忘的傳說。可惜的是,自己卻只能低下頭,親手毀掉這份可能。
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他走了,而自己選擇留下,兩人此後不會再相見。
他已經有他願意一生相隨的伴侶;有他的生活方式,搞不好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
忘了他、也忘了從前的一切,這樣對兩個人都好……
即使自己已無法再愛上其他人……
「佐助。」靠著慰靈碑,鳴人閉上眼睛,臉上表情是眾人未曾見過的失落與複雜。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突如其來的問句,隨著迅疾動作將鳴人手上的煙奪走。
糟!太大意了!鳴人連忙掏出苦無準備反擊,然而頸畔冰涼的觸感卻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白痴,怎麼搞的?你全身都是破綻。」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在鳴人耳畔拂過。
「佐、助?」
「好久不見。」收起苦無,後退兩步以便讓鳴人起身面對自己。
相同的情境;相同的人,而結局……會與五年前一模一樣嗎?
# # # # #
明明有許多話想說,但在那人面前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睜大了眼,沉默地望著他。
「你瘦了,工作還好吧?」伸手想撫摸,卻被躲開。
失去目標的手,在兩人之間靜止,隨後垂下。
許久……
「為什麼回來?」
「五年不見,你第一個問題是這個?」
「回答我!」
「我只是回來看看。」
「這樣的話……快走吧!雖然我不是負責追捕你的,但是應該已經有人去通知小櫻了。」
「你呢?」
「我?什麼意思?」
「要不要跟我走?」
「什麼?」
「我是來接你的。」
「說什麼鬼話?我不可能跟你走!」別過頭去,試圖隱藏混亂思緒。
「這就是你的答案?我還以為,經過這些年……你可以想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東西,沒想到……」佐助苦笑著,漆黑雙瞳中浮現自嘲之意。
「我、」
「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嗎?」佐助悶哼,緩慢跪倒在地。
「佐助!」
此時鳴人才發現佐助的側腹有著一道長長的刀傷,鮮血直流。
「佐助!你怎麼了?這傷是哪來的?」鳴人連忙掏出刀傷藥要包紮,卻被佐助揮開。
「佐助!」
「不用,反正、反正你不需要我,活著也沒意義……」皺著眉頭痛苦地喘息。
「你說這什麼鬼話!」
「聽說往慰靈碑去了。」
「他受傷,跑不遠的。」
「小心宇智波的瞳術!」
騷動聲自村落方向逐漸向慰靈碑逼近。
「他們來抓你了,佐助,你還能走嗎?」
「無所謂,至少,我已經見到你……」
「你是腦袋燒壞了嗎?起來!快走!現在的狀況,我保不了你的!」
「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不走。」
「豬頭!外頭有人在等你,你忍心讓她難過嗎?」
「那你呢?」
「啊?」
「你會為我哭泣嗎?」
「我、先別說這些!你快起來!我帶你離開這裡……」將佐助扶起,向森林隱密處逃去。
兩人抵達木葉忍村邊境,鳴人覷空迅速幫佐助包紮完畢,起身想走,卻被佐助扯著衣擺,停住腳步。
大樹下一坐一站的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鳴人,我……」
「沒事就走吧!我要回去了。」
「鳴人,你瘦好多,她們對你不好嗎?別留在木葉了,跟我走吧?」
「你少囉唆!我沒有必要去當電燈泡,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電燈泡?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想清楚目標,已經娶妻生子了嗎?那就不要再纏著我!你不怕你老婆生氣嗎?」
「我的目標?五年前就已經很清楚的跟你說過了呀,我只要你,什麼老婆的……啊!你說手鞠嗎?那是煙幕彈……你吃醋了?」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生氣?」
「我沒有生氣!」
「你明明擔心我的,為什麼總是不肯表現出來?」
「我為什麼要擔心你?你又不是我的誰!」
「我是你心底唯一的那個人,不是嗎?」
「你聽到了?」訝異地轉頭。
「全都聽進去了。」指著耳朵,微笑。
「那個人不是你!」
「你怎麼老是這麼倔強呢?」施力將鳴人拉入懷裡。
「放開我!」
「我好想念你,這五年我無時無刻不想見到你。」
「我不要聽!去找個女人生小孩!別纏著我!我不能幫你,我只會拖累你,別再說蠢話,我不是你需要的人!」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需要誰?」
「我……」
「我需要的,是一個有點呆、很倔強但是心地善良的人。他會為我哭、為我笑、替我擔心、為我著想……不因為我的姓氏、能力、血統,而是因為我這個人。即使他所做的一切會讓他自己更難過,可是為了我,他會願意去做他不喜歡、不想做的事,像是說他一點都不愛我之類的傻話。」撫過耀眼金髮,佐助親吻著鳴人的頸項。
「放開我!」鳴人不安地掙扎。
「他一直認為,我跟他不會有結果。我應該去過他所謂的正常人的生活,像是闖出一番名堂、娶個老婆、生一海票小孩,然後名利雙收又可以含飴弄孫……諸如此類的幸福日子。不過,他卻從來沒問過我,在我心底……幸福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那麼,你對幸福的定義是什麼?」埋在佐助懷裡的鳴人悶悶地問。
「我要的幸福嗎?其實很簡單……只要他陪在我身邊就好了。歡笑也好;痛苦也罷,只要他能在我回頭的時候對我微笑,我就有勇氣面對一切磨難。」
「我真有那麼好,讓你執意只要我?」
「嗯。相同的問題,你的答案呢?」
「廢話。」含著眼淚,鳴人伸手抱緊佐助,眷戀地汲取他身上令人懷念的氣味。
「汪!」遠方傳來狗吠聲。
「赤丸?牙他們追來了!怎麼辦?」鳴人抬頭往聲音發源處看去。
「我們逃吧?」
「要逃去哪?這一走,我們就是叛忍。成為叛忍之後,我們只能過著到處漂流、逃避追兵的日子啊。」
「無妨,就逃到天涯海角,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佐助眼底浮現笑謔之意。
「可是……你現在要是回去的話,綱手不會追究的。」
「不過我們會被拆散,與其過那種錦衣玉食,身邊卻沒有你陪伴的日子,不如叫我去死。」
「但、」
「木葉很強盛,有鹿丸他們在,缺了我們倆個不會有事的。」
「就在附近了!」人聲逐漸靠近。
「鳴人……跟我走?」摟著鳴人,佐助誘惑似地在他耳邊呢喃。
猶豫一會兒,鳴人掙開佐助的懷抱,站起身來,對佐助伸出手:「那我們去流浪吧?」
「嗯!」拉著鳴人的手,佐助站起,臉上浮現溫柔笑靨。
兩人迅速消失在林間,漫長的旅途,就此展開……
(End)
2004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