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希的祈禱 - Chapter 3.

　　「好吧，差不多就是這樣了。」當課程總算告一段落，卡梅嘉伸了個懶腰，「等海穆過來看妳的時候，妳就跟他一起回去吧。」

　　「咦？為什麼呢？」萊雅大感驚訝，難道卡梅嘉要把她趕回去？

　　「我打算再去搜尋有關那座神廟的線索，可能要過些時日才會回來。」女魔法師很快就澄清了萊雅的胡思亂想，「再說，從妳到這來之後，就常常當著我的面開始發呆，妳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最討厭這種沒禮貌的傢伙！所以妳還是先回去一趟再說吧。」

　　被對方這麼一說，萊雅的臉上立刻透出了蘋果紅。這幾天她確實一直在擔心佐洛的生活狀況。

　　「真受不了。」卡梅嘉繼續碎碎唸個沒完。「對了，關於那神廟和咒語的事，別告訴任何人，包括海穆和佐洛，知道嗎？」

　　「他們也不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那兩人啊，一個眼裡只有瑪諾，另一個則是和我一樣充滿了野心。要是讓他們發現的話，一定會處處干涉我的行動。」

　　「那您為什麼願意告訴我呢？」萊雅越想越不對。

　　對於這個問題，卡梅嘉並沒有回答，只是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然後說：「那我要出門了！」

　　「什麼？現在嗎？」

　　看著老師逕自走到了門口，萊雅連忙跟了過去。

　　「這個，拿去！」踏出石塔之前，卡梅嘉從腰包中拿出一個東西塞到那女孩手上。

　　萊雅看個仔細，是一條掛著藍寶石墜子的項鍊。那墜子比花生仁還要大一些，如果近距離觀察，會發現它猶如裝滿水的玻璃瓶一樣，色澤飽滿又晶瑩剔透。

　　「這個也是魔法寶石嗎？」

　　對方總不可能平白無故送她什麼貴重的飾品吧？

　　「呃，可能吧。昨天偶然找到的，反正也是用不到的東西，就送妳作紀念吧」

　　「是，謝謝您……不過，您要搭乘什麼交通工具出門呢？」

　　「呵呵，妳這麼遲鈍，當然沒發現。其實我在這座塔的後面養了一頭驢子。」

　　「驢子？」聽起來好像走得很慢……此時萊雅突然想起她以前聽過的魔法師事蹟。「不是也有人騎會飛的掃帚嗎？」

　　這句話好像在懷疑卡梅嘉的能力似的，雖然問的人並不沒有那個意思。

　　「別傻了！那麼細的棍子，坐起來多不舒服！」她指指屋裡那些不停掃著地的傢伙，「而且妳看，它們看起來像是會飛的樣子嗎？還有，不要小看我的夥伴！」

　　卡梅嘉將萊雅領到石塔後面，那裡確實有一頭驢子，不過牠的眼皮半閉著，整個頭也有如千斤重般垂了下來，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牠跑得比馬還要快！」卡梅嘉說。她躍上了驢子的背，那動物的四肢還有些承受不住似的抖了一下。

　　「驢子怎麼可能跑得比馬還要──」

　　萊雅話還沒說完，只見那驢子向前踏了幾步，就突然用極快的速度擺動著四條腿，向遠方一路狂奔──那一瞬間，萊雅只看見牠揚起一陣陣的泥沙，連草皮也被連根掘起飛了起來，等她的視界變得清晰時，卡梅嘉和驢子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上。

　　卡梅嘉小姐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萊雅對這位老師的崇敬之意於此刻再度提升。她恭敬地將那條項鍊掛在自己的脖子上，並且將墜子藏在衣服之下。

　　接著就如卡梅嘉所說，沒多久，海穆就抵達了這裡。

　　「她的個性還是一樣啊。」聽說了卡梅嘉臨時出門的事，海穆一點也不意外。「那麼，魔法方面學習得如何呢？」

　　「其實，」她很不好意思地回答：「這幾天都在學習古文。」

　　「古文？」

　　「對，因為有些咒語和書籍是用那種文字撰寫的，所以我也想學習。」萊雅知道自己差點說溜了嘴，趕緊掩飾。

　　只是隱瞞了那麼重要的事，她心裡難免有些不自在。

　　「也好，那也是不錯的收穫。」海穆點點頭。沒來得及讓萊雅學點防衛能力是有些可惜，幸好關於戰爭方面的事，他自己倒是已經有很大的收穫。

　　用人脈從丹佛菲和其他王國緊急調來的鐵和銀等金屬，已經送達一些時日了，接下來就是請人連夜趕工，以加強現有的防具，或是鑄造更有利的武器。

　　當然光是這樣還是不夠的。

　　為了防止烏爾達人出其不備，從瑪諾派出的間諜已經順利潛入，一打聽到什麼風吹草動便會立刻回報。就算兩個村子之間只隔了一條河，即使抓到情報，能爭取到的時間依然有限，也總是聊勝於無。

　　現在較令人擔心的是，瑪諾村中是否潛藏著烏爾達的間諜。

　　光是貿易和旅途休憩這兩樣因素，就無法阻止其他國家的人在兩村中稍作停留，這自然是瑪諾間諜能順利偽裝的原因，然而相對來說，自家村內的安全也受到了很大的威脅，這並非下令警備隊加強巡邏就能安心的狀況。

　　海穆加快了馬了速度，載著萊雅趕回了瑪諾村，才知此時村裡正發生一場大騷動──

　　一群人圍在一間小屋前高聲喧嘩著，激動的語氣中還帶著憤怒。幾名警備隊員一見到海穆，連忙上前向他解釋事情的始末，而萊雅早已擠進圍觀的人群裡。

　　「繼續打呀！」

　　「去死吧！烏爾達的雜碎！」

　　一邊聽著村民的咒罵，萊雅一邊奮力地往前進。好不容易將身體移到了最前面，眼前的景象卻使她大吃一驚！

　　──有個男人渾身是傷，跪在虛弱地承受眾人的打罵，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

　　看了傷者的面容，萊雅幾乎要叫了出來。

　　他……不就是在恕魂祭那天，提供水和手巾幫助老爺爺的那位先生嗎？

　　「請等一等！這個人到底犯了什麼錯？」她急忙問旁邊的人。

　　「他是烏爾達人啊！妳看他的肩膀！那是烏爾達人都會有的胎記！」一名村民說。

　　萊雅往那人的肩膀看去，被扯破的衣袖之下所露出的皮膚上，確實有一塊藍色的圓形斑點。

　　原來如此。萊雅也曾聽村裡的人說過，不知道為什麼，凡是擁有純正烏爾達血統的人，身上就一定會有那樣的胎記。

　　「可是……」他是個好人啊！她還沒來得及說，突然出現的一隻手就把她拉出了人牆外。

　　「別看了，快過來。」佐洛拉著她往自家的方向走。

　　「佐洛！他……」萊雅不時回頭望去，佐洛卻完全不給她停下來解釋的機會，於是萊雅也只能看著海穆率人驅散了那群村民、並且將那個人帶走。

※※※

　　會議大廳中，海穆、崔多姆等相關人士正討論著那名烏爾達人的下場。根據村民的說法，這人留在瑪諾村已經好幾年了。

　　支持立即處以死刑的聲音非常大。儘管海穆認為應該要理性的處分，但是無論他怎麼詢問，那人就不肯說出他之所以來到瑪諾的原因。

　　　「如果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理由，那一定是因為他是一名間諜，才會這麼難以啟齒。」崔多姆說。眾人紛紛附和了族長的說法。

　　這確實是海穆最擔心的情況。假如事情真是如此，那麼將此人處以死刑就是無庸置疑的，但他並不想那麼快下結論。

　　　「就算他是為了取得瑪諾的情報而來，我們也應該先從其口中探知他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麼事、透露了多少消息出去，這樣對我方比較有利。」

　　「凡夏爾先生，您不也看到了？這人口風緊的很！」有人提出了異議。

　　「請多給我幾天的時間，總要試試看。」

　　「好吧，就將此人交給海穆來負責。」崔多姆命人將那名烏爾達人帶下去之後，繼續說道：「現在，讓我們來討論另一個重要的議題。有了第一個，我們就不能保證沒有第二個，現在村內很可能潛伏著其他的烏爾達人，不是嗎？」

　　此話又讓眾人議論紛紛。

　　「也許我們應該來個大調查。」

　　「既然那人已經藏在村內好幾年，那麼不只是那些陌生旅客，每個村民都應該接受調查。」

　　「但是我們只能用胎記作為分辨的依據，要知道，那胎記並沒有固定的位置。」

　　「所以我們應該把大家脫光光來檢查嗎？」

　　那句半開玩笑的話讓眾人哄堂大笑，但聽在海穆的耳裡只覺得很頭疼。

　　「各位，」他正經地說，「現在因為那人的出現，想必村裡早已人心惶惶，倘若還有其他間諜存在，恐怕已經趁隙逃了出去。再說，這些失禮的懷疑和調查很容易讓留在瑪諾的客人們產生不愉快。我們現在可沒有得罪其他國家的本錢。」

　　誠如海穆所言，瑪諾為了全力防範烏爾達，必須和鄰國保持中立以上的友好度才行，加上村裡並沒有什麼有利的資源可以討好那些國家，可以說現在是處於必須看他人臉色才能生存的狀況。

　　這聽起來很悲哀，但事實就是那麼殘酷。看來，現在除了加強戒備，似乎也別無他法了。

※※※

　　「那個人會怎樣呢？」回到兩人的小屋之後，萊雅擔心地問。

　　「八成會被處死吧。」佐洛冷冷地回答。

　　「死、處死？這太過分了！他是烏爾達人又如何？他並非是什麼壞人呀！佐洛，你想辦法救救他好嗎？」

　　「我哪會有什麼辦法！倒是妳，不要再干涉這件事了，免得遭受波及。」佐洛如此警告她。

　　萊雅低下頭來，沒有回話，可之後整個晚上都在想這件事。隔天她到米德的裁縫店工作時，正巧客人們也在閒聊這個話題。

　　「聽說那人已經交由凡夏爾先生處理了。」

　　「真希望他快點將那個可惡的烏爾達人處死。」

　　海穆？萊雅的心中瞬間燃起了希望。

　　對啊，可以請海穆幫忙！她特地提早離開了裁縫店，在村莊各處搜尋著海穆的身影，最後在劍術場門口找到了人。

　　「萊雅？來看大家練習嗎？」海穆看起來有些疲倦，不是還是很親切地跟她說話。

　　「不是。」真正要說的時候，她反而有些難以啟齒。「我是來找你，想談談關於昨天那名烏爾達人的事。聽說，他很有可能會死……」

　　「確實是這樣沒錯。」

　　「能不能從輕量刑？他並不是什麼壞人。」

　　「妳認識他？」海穆眉頭微皺。

　　「在恕魂祭的那天見過一次面。他幫助了受傷的老人，是真的！」

　　「萊雅，」他面容嚴肅地打斷了她的話，「這並不是好人或壞人的問題，因為間諜罪的輕重與他的品性無關。假如他真的替烏爾達做出危害瑪諾的事，即使他再怎麼善良，也無法在這裡存活。」

　　「那麼，只要證明他不是間諜就可以了嗎？」

　　「沒用的。不管我怎麼逼問，那人就是不肯說出他待在瑪諾的理由。再說，就算他替自己辯解，我們也未必會採信他所說的話。」

　　「要不然，讓我去跟他談談好嗎？」萊雅還是不死心。

　　「不行，這樣的人是不被容許與他人見面的。那樣只會讓對方也被冠上間諜共謀的罪名。妳還是放棄吧，我不希望妳也被牽扯進去。」

　　聽見海穆這麼說，萊雅終於不再說話，默默站在原地泫然欲泣。

　　「對現在的妳而言，戰爭是無法接受的殘酷，」海穆上前用手拭去她的眼淚，「但是，或許在妳我有生之年，兩村的交惡依然不會結束，為了保護家園而去不得不去殺人的情況也會一再發生，所以必須請妳接受事實、儘早習慣才行。」

　　萊雅愣愣地看著眼前這雙溫柔的雙手，想像它們在戰場上如何沾滿鮮血。

　　是啊，海穆也有他的苦衷，這也是逼不得已的。

　　想起那群幾乎失去理智的村民們，要他們安心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海穆必須對他們負責、給他們一個交代，這就是他的工作。

　　「我知道了，抱歉。」萊雅帶著掩藏不了的失望，獨自走回家。

　　然而，在當天的深夜裡，囚禁犯人的牢房卻十分不安寧。

　　突然被指派於這種時間來看守罪犯，幾個警備隊的人雖然感到神經緊繃，卻也擋不住陣陣襲來的睡意。

　　整座監獄突然陷入一片寧靜。

　　正在巡視那一間間囚房的隊員，耳裡只剩牢中人翻動身體所發出的摩擦聲。

　　很奇怪──那名隊員嘀咕著，剛才明明還聽見其他隊員聊天的聲音，怎麼進來走一圈，前頭就全部安靜下來？難道他們睡著了嗎？

　　他加快腳步向前走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個昏倒在地的同伴。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喊叫著，這時，一記重擊讓疼痛感從後腦杓傳遍全身，隨之而來的一陣暈眩感讓他也不支倒地。

　　「快、這裡！這裡！」另一批警備隊員緊急趕至，結果他們看見的，並不只是那些倒在地上的同伴而已。

　　彼端，絲綢般的朦朧月色，透過石壁上的欄杆，形成格狀照射在一名身穿深褐色布衣、用黑色布巾遮住頭部的人身上。

　　那人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沉著地面對眾人驚訝的目光。

　　「你是什麼人？」這話問得有些多餘，這傢伙很明顯是敵人。見對方不回答，大夥兒便舉起配劍衝了過去。

　　劫獄者非但沒有逃跑，還從容地衝進人群中，將其中一人踢倒在地之後，手一按牆，整個人又跳了起來，在半空中空手擊中了另一名隊員的頭部，並且敏捷地躲過朝他刺來的劍尖。

　　奇怪的是，這名劫獄者手握長劍，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褪去劍鞘的打算，僅是用它阻擋了來勢洶洶的攻擊，再配合矯健的身手給予對方重擊。

　　結果這群警備隊依然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地，每個人不是被擊昏、就是躺在地上痛苦地哀號，沒有人能夠再起身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名不速之客朝牢獄深處走去。

　　最裡面的房間，就是囚禁那名烏爾達人的地方。

　　「你是……？」烏爾達男子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終於將劍拔了出來，雪亮的銀鋒閃耀著刺眼的光芒；同時，覆蓋在黑布之下的嘴也動了起來，但是牢房中的男子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見持劍者用手指快速擦過劍身後，銀白的劍刃突然發出橘紅色的火光。

　　是來殺我的嗎？坐在簡陋草蓆上的男子，靜靜地等待自己的結局到來。

　　一道道紅色殘光在黑暗中交錯，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此起彼落，擋在兩人中間的堅固鐵牢竟應聲斷裂。

　　劫獄者粗魯地將那男人抓了出來，完全不顧對方的速度，在疾跑中將他帶到了監獄外面。

　　「快走吧。」沉默的劍客終於開口。

　　「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對方沒有說話，轉身準備離去。

　　「請等一等。」無助的男子猶如找到了依靠，帶著告解的心情將一直憋在心裡的話吐了出來：「我……十年前，一個瑪諾的老婦人救了即將餓死的我，但是她的親人已經全部死在那場洪水之中，她自己甚至因此哭瞎了眼睛……我只是想報答這份恩情，所以才會留在瑪諾照顧她……」

　　所以他一直不肯將這件事說出來，因為那樣做的話，肯定會連累到救命恩人。

　　「那不關我的事。」劫獄者冷漠地說，「只要你逃出來、好好活著就行。」

　　「謝謝……」烏爾達男子行了個禮，就往最近的村口奔去，但此時卻被另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即使這樣，你還是必須接受審判。」海穆平舉著他的寶劍，指向面前的罪犯。

　　男子慌張地後退了幾步，取而代之的，劫獄者上前佔住了海穆的視線，並且用他的武器將海穆的劍尖一擊偏斜。

　　「快走。」劫獄者說道。

　　眼看犯人轉向逃離，海穆立刻朝男子衝了過去，卻被另一把劍阻擋了去路──劫獄者躍至他的身前，快速地揮動武器、展開了連續的刺擊，次次逼得海穆差點動彈不得。

　　在這種被迫分心的情況下，看來是沒辦法抓到人了──海穆決定正面接受挑戰，全力對付眼前的傢伙。

　　雖然對方的劍法又快又準，然而，冷靜應對的海穆仍然看穿了那人的動向，招架了所有的攻擊。

　　彼此都已清楚，以劫獄者的實力，根本不是海穆的對手。

　　居於下風的這名不速之客，終於被海穆看穿了破綻。在兩劍相抵、僵持不下的時候，海穆故意減去力氣，藉機壓低身體、舉腿擊中了對方的腰部，瞬間拉開兩人的距離。

　　那人受了這一記之後，並沒有死心，反而用力一跳，再次抬劍向海穆劈去。

　　這次對方似乎使出更大了勁，海穆也絲毫不敢鬆懈，使出全身力氣抵擋，再度展開力量的對決。

　　身高和體格都略佔優勢的海穆，在力氣上似乎也略勝一籌，他架開了對手的劍，但是失去支撐的劍鋒卻不受控制、順勢刺入了那人的右臂，劃出一道血痕，鮮血快速流到了指尖，滴落在地。

　　雖然傷口傳來劇烈的疼痛，但傷者依舊沒打算束手就擒──早在方才的對峙分出勝負時，他就立刻唸起了咒語；而魔法也及時發揮了效果，一陣陣的熱氣伴隨著煙霧瀰漫開來。

　　「這是……！」灼熱感逼得海穆睜不開眼睛，等到威脅散去時，那人早已逃得不見蹤影。

　　那是火焰魔法──海穆冒出了汗。自己手上也只有火焰寶石，如果硬是用魔法對抗，只怕會引發無法收拾的火災……這法術確實足以制住自己的咒語，如果不是巧合，那便是對方已摸透了自己的籌碼。

　　然而令他驚訝的還不只這點。

　　回想剛才交戰的情形，那人的劍法和自己實在太相似了，所以才得以順利招架……一剎那，海穆的腦中出現了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推測。他瘋狂地奔跑起來，開始到處搜尋那人的身影。

　　因為他現在有比「抓住共犯」更迫切的理由，而必須找到那個傢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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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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