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希的祈禱 - Chapter 9.

　　萊雅坐在牢房裡，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個黑暗又空蕩蕩的地方。

　　她背後的衣服被撕裂，露出那塊有胎記的皮膚。

　　──剛才在眾人面前，萊雅抓起頸後的衣領，用匕首挑了一下，將衣服撕裂，讓大家看見她有烏爾達血統的證據。

　　雖然是一時的氣憤，但她並沒有後悔，事到如今，死亡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麼。當時，要不是人人陷於驚恐之中，而警備隊的人及時察覺到事態嚴重、必須謹慎處理，而在村民們動手之前將萊雅帶走，恐怕她也是跟那女人一樣的下場；然而萊雅卻不感到恐懼，現在回想起來，她對自己的反應也有些許不可思議。

　　不過真正令她痛心的，還是那些人的眼神。

　　剛才的群眾中，也不乏她所熟悉的人──她看見了米德、迪比茲、還有其他的鄰居──發現她有胎記的那一瞬間，這些人全變了個表情，懼怕之中還讓她看見了厭惡，以往的信任和感情瞬間湮滅。

　　她為此感到生氣、委屈，可是，她並不想責怪那些人。真要怪，也只怪他們不夠了解自己，沒有培養出相對的信任。

　　至少佐洛和海穆就……

　　現在她只擔心會連累海穆，至於佐洛……萊雅一想起他，終於在這個地方流下了第一滴眼淚，也終於開始感到孤單。

　　此刻的萊雅已無暇顧及其他事情，完全沒想到外頭也正為了她的事而擦起火花──

　　一把匕首被擲在海穆的面前。

　　「這是你送給她的吧？」崔多姆的口氣如同質問犯人。

　　「是。」撿起那把匕首，在眾目睽睽下，海穆很冷靜地應對。

　　會議大廳外早已擠滿了人，因為萊雅的事在村內捲起了前所未見的風暴，讓村民們繼上次的烏爾達男子事件後，再一次受到打擊。崔多姆為此緊急召開會議，不過只讓處理村內事務的重要人物參與；他下令關上大門，將閒雜人等留置室外。

　　人們原以為崔多姆會直接問海穆是否知道萊雅的身分，但事情似乎不是這樣。其實在審問之前，崔多姆已經跟幹部們討論了很多事。

　　於此，這名族長正言厲色，下了最後的結論：「對於你上回讓那名囚犯被劫走的疏失，以及這次與烏爾達人過度要好的關係，我們一致認為，你的行動和思想值得懷疑，必須接受調查。因此，我在這裡宣佈，先卸除你警備隊長的職位，並且禁止再參與任何有關戰爭的事務。」

　　聽到這種結果，海穆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不尋常地展現微笑。

　　「好吧，隨便你們。」

　　──他用佐洛的口氣丟下這句話，心裡因此而感到爽快。

　　會議大廳的大門一開，在外頭吵鬧的眾人們瞬間安靜下來。只見海穆握著腰間的長劍，一臉肅穆的殺氣，大夥兒連忙讓出一條路給他通過，隨即又在他背後議論紛紛。

　　然此時的海穆根本不在意這些人。他知道崔多姆的用意──到目前為止，就憑自己為瑪諾立下的功勞，崔多姆若輕舉妄動，必定會惹來爭議；所以那老頭先奪回了他的兵權，再隨著時間流逝，讓眾人對他的懷疑與日俱增，到時就是判了死刑大概也沒有人會有異議……

　　他之所以不滿，不是因為受到這種對待，而是責怪自己沒能及早料到會有這種局面，才會如此措手不及。

　　海穆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這份不愉快的情緒沉澱下去。

　　眼前，還是先辦法保住萊雅的性命比較要緊。

　　當天晚上，崔多姆就親自率人到監獄裡進行下一個審問。萊雅見到這一行人的到來，依然抱膝坐在地上，沒有任何的情緒。

　　崔多姆看了她一眼，轉頭問身邊的人：「這女孩家裡還有什麼人？」

　　「一個叫佐洛‧瑟頓的年輕人，不過似乎在前幾天戰死了，沒有回來。」

　　「瑟頓？他是瑪諾人嗎？」

　　「對，這是確定的。另外瑟頓一家人在十年前就已罹難，僅有這個叫佐洛的人活下來。根據村民的證詞，這個女孩就是在那場洪災之後被佐洛所撫養。」

　　「嗯……」崔多姆回頭望向萊雅，「妳叫萊雅，是吧？佐洛知道妳是烏爾達人嗎？」

　　「不知道。」萊雅堅定地回答。

　　「那麼，還有其他瑪諾村民知道這件事嗎？」

　　「沒有，沒人知道。」

　　「那妳自己又是怎麼知道的？胎記長在背上不是嗎？難道妳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分？」

　　萊雅早就猜到，自己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所以已經想好了說詞：「十年前我才五歲，記不得太多的東西；再加上，我喪失了部份的記憶，所以對於自己曾經在烏爾達生活的事，並不清楚。直到最近，才想起親生父母曾跟我說過，我背上有這個胎記，也因為這樣，我才知道自己是烏爾達人。」

　　看那幾張臉明顯帶著懷疑，萊雅又繼續說：「現在瑪諾的墓園裡，還有我為家人造的空墓；每年的恕魂祭，我也都會前去替家人祈福；每當感到痛苦徬徨的時候，我就去教堂向女神禱告。請問，這樣還不足以表示我的虔誠嗎？」　

　　女孩此番話確實有點打動這些人。一個烏爾達人承認了奧絲娜女神的存在，並且對祂卑躬屈膝……這無疑是宗教戰爭中的小小勝利，自然令他們感到得意。

　　即使如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既然妳知道自己不是瑪諾人，為什麼還要留在村子裡？」崔多姆又問。

　　像是在諷刺誰的無情似的，萊雅理所當然地說道：「在不知情中，和大家建立了家人般的情感，當然捨不得離開。」

　　這樣說也不是沒有可能。鐵牢外的一群人經過討論之後，決定先到此為止，等到進一步的調查結果出爐之後再做打算。

　　一定要把這事處理得乾乾淨淨才行。

　　這一夜，瑪諾村就在不安之中度過。

　　海穆想了一整個晚上，卻遲遲想不出好辦法來，焦慮地從寢舍中踱到了劍術場外。

　　瑞德拉姆……腦海裡一浮現在四個字，他就連忙將之揮去。

　　必須想個更實際、更快速的方法。

　　他決定到街道上去，探聽眾人對此事的看法。但海穆一拐彎，卻差點和人迎面撞上。他定睛看了眼前那個冒失的傢伙，卻不由得大感吃驚──

　　「佐洛！」幸而理智早一步控制了情緒，海穆低聲呼著。

　　「欸，這到底……」

　　「安靜，跟我來。」海穆沒等佐洛說完，就將他抓進了無人的死角，待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我說這底是怎麼回事？」察覺不對勁的佐洛跟著壓低聲音。

　　他從霍普希河畔回到瑪諾附近時，發現戰爭早就結束了；到兵營一看，也只剩警備隊的人留在那裡，整個村裡的氣氛十分怪異。

　　好在他還算機靈，發現事情變化如此之快，就知道要謹慎些。結果在返家途中，遠遠就看見一堆人在屋內屋外四處搜索，更證明事有蹊蹺，於是他便想到要直接過來找海穆問個清楚。

　　而海穆還來不及慶幸佐洛活著回來，就將雙方簽署停戰協定，以及萊雅身分曝光的事告訴了佐洛。

　　「這個笨蛋！」佐洛重重罵了一聲，這下事態可嚴重了……他不禁氣自己竟昏迷了這麼多天，導致沒能提早回來阻止此事的發生。

　　萊雅這傢伙就是這麼讓人不放心！

　　「是我的疏失。」海穆自責道。「對了，這麼多天的時間，你究竟去了哪裡？」

　　「那個……」佐洛支支吾吾的，「當然是發生了一點意外……再加上有重要的事要確認。」他隨意用一句話交代過去。

　　找人單挑不但打輸、還反被對方救了一命──這種事他可一點也不想提。

　　「平安回來就好。總之，如果讓人知道你還活著，崔多姆一定會把你抓去審問。」

　　「問就問唄。有啥好擔心的？」

　　「如果問到你是否早就知情，你會怎麼回答？」

　　「你是要我說謊嗎？」這種行為太軟弱了吧？佐洛嘀咕著。

　　「聽著，」海穆嘆了口氣，「現在以我們兩個的能力要讓萊雅脫險，似乎有難度。如果連你也被抓進牢房裡，恐怕事情會更麻煩，所以請你不要衝動。」

　　「知、知道了！我還沒說我要承認呢。」他抓抓自己的黑髮，瞧了海穆一眼，「要不就利用你的職務之便……」

　　「崔多姆早就把我卸職了。」海穆微笑。

　　「什麼？」佐洛瞪大了眼睛，「那你怎麼還這副無所謂的樣子？」

　　「是啊，當時是頗在意。不過就如我跟你提過的，被革職之後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也挺好，不是嗎？」

　　「瘋子一個。」佐洛不屑地冷哼一聲，「既然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吧。」

　　「上次被你劫獄成功，這次的戒備想必會更加森嚴，只怕我們無法應付。」

　　「那到底要怎麼辦？難道你還奢望那些傢伙會放過萊雅嗎？」佐洛氣得直跺腳，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可以改變萊雅的人生！

　　海穆思索了一下，「萊雅她以為你已經死了，現在依然非常傷心，我怕她會做出什麼不利自己的事情。所以，至少要讓她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

　　「那是當然！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告訴她才行！」

　　雖是這樣，兩人心裡都很清楚，村長這次一定也不會准許任何人和她見面。

　　「崔多姆那些人應該不會太快作出結論……總之你別太衝動，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至於會面的事，我想有個人或許能幫這個忙。」海穆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後快步離去。以他現在的處境，能光明正大去見的，只有那個人了。

　　可佐洛哪有耐性等下去？天一黑，他就偷偷摸摸地跑到監獄外等著。

　　我才不信戒備有多森嚴──憑著上次獲得的自信，佐洛暗自唸著。他正準備把頭巾給纏上去，卻被突如其來的說話聲給嚇了一跳。

　　「海穆真是了解你，真讓他給猜中了。」

　　佐洛轉頭一看，麗莎披著斗篷、提著油燈，緩緩向他走過來。

　　「幸好我沒有遲來。」她接著說。

　　「擔心太多。」佐洛很不高興，「我衝進去把她救出來不是更省事？」

　　「是嗎？根據我打聽的結果，如今不僅監獄裡的守衛增加，連魔法師們也來幫忙了。」

　　「什麼！」佐洛更加生氣，因為這樣確實有點麻煩。

　　「這樣不僅無法保證你們能夠平安離開，萬一失手又敗露身分，恐怕萊雅也會直接被處死。」

　　「哼。」佐洛實在不想承認他的行動是個錯誤，「妳特地來跟我說這些？」

　　「我是來幫你的。」麗莎又露出女神般的慈藹笑容。

　　她要佐洛先到旁邊等著，逕自進入了監獄裡。

　　「各位辛苦了。」她親切地向裡面的守衛們打招呼。

　　「您好。」那些人連忙回禮，其中一人恭敬地問：「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事實上，我想探望那個叫萊雅的孩子。」

　　「可是上頭有交代……」

　　「你們這樣是讓女神冠上不慈的罪名啊。」麗莎輕嘆著，「即使孩子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即使孩子犯了天大的錯誤，身為母親的人也不會隨便遺棄孩子，不是嗎？」

　　「啊啊、確實是這樣沒錯。」

　　「我今天就是特地前來，向那孩子傳達女神的教誨。難道連神的旨意也要向上頭請示嗎？吾主奧絲娜也會為此而嘆息的。」

　　「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人雖然面有難色，但還是同意讓麗莎進去了。畢竟，對瑪諾人來說，祭司是女神的使者，在某方面來說，比族長更有威信。

　　在其中一人的帶領下，麗莎來到了這棟建築物的深處。遠從走廊的另一端，就可以看到其中某間牢房外，還站了兩名守衛。走近一看，萊雅確實就被關在那裡。

　　「麗莎小姐！」就像看到了親人，萊雅激動了起來。

　　看見那女孩憔悴的模樣，麗莎的表情盡是心疼。

　　「對不起，」女祭司對守在周圍的人們說：「是否可以讓我和這孩子單獨相處？」

　　「這……」那幾人更加為難。

　　「請跟我來一下。」麗莎將他們帶到旁邊，小聲道：「這孩子可能受到烏爾達的思想污染。如果要代替女神來導正她的路，恐怕我的能力還不太夠，如果不用誇張一點的說法是行不通的。但你們也知道，如果我在眾人面前說謊，那就是違背了女神對我的信任，今後我將如何在女神的子民們前立足？」

　　「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

　　「若只是對那孩子說出善意的謊言，也許女神願意原諒我這魯莽的行為；可是，如果連你們也聽到我說的話，那你們一輩子都是見證我曾經犯下罪行的人……這叫我如何是好？」麗莎一邊說，一邊露出羞愧的神情。

　　「……知道了，那麼就讓您和她單獨談談吧。辛苦您了。」

　　麗莎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確定已沒入黑暗中之後，她將手上的油燈擱在最近的窗口上。等了一會兒，才見一雙手伸了上來，緊抓著欄杆，將臉也湊在那個只比一個人頭還大些的長方形窗口前。

　　「哎哎，手好痠，只能這樣嗎……」好不容易爬上來的佐洛，死命抓緊那鐵條，頻頻抱怨著。

　　萊雅聞聲向那望去，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可是，確實是那張愛生氣的臉不會錯的！

　　佐洛還活著……太好了……看清楚窗外的那張臉後，她擦著流不停的眼淚，欲言又止。

　　她想說的話太多，這一刻全都卡在喉嚨裡，許久才再開口：「佐──」

　　「噓，」佐洛因用力而扭曲的表情上，努力做了一個要萊雅安靜的提示，「妳這個笨蛋！」他低調吼著。

　　萊雅猛點頭，努力揉著被浸溼的朦朧雙眼。

　　「萊雅！妳聽我說！我現在還沒辦法救妳出去……」因為不能連累麗莎，佐洛只好忍痛放棄這個機會，「不過妳放心，我會保證妳沒事！所以妳要乖乖待著！別再向上次一樣耍笨！知道嗎？」

　　「嗯！」她激動地回應。

　　「萊雅，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佐洛已經快撐不住了，頂在石牆上的腳已經不聽使喚地開始滑動。「我、在戰場上、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的妹妹也叫萊雅，而且在十年前失蹤……」

　　「什麼？」她的心跳立即加速了起來。

　　「他說……他姓斯普林，名字叫……」佐洛手一麻，整個人向後一仰，險些摔下，幸好及時施力撐住；只是經這一驚嚇，卻害得他腦筋頓時一片空白，本來想說出那傢伙的名字，卻這麼給忘了。

　　「斯普林？」萊雅口中念念有詞，「萊雅……萊雅‧斯普林？萊……藍……藍索倫！他叫藍索倫，是嗎？」

　　「對！」佐洛興奮地回應。

　　「哥哥……！哥哥他還在人世！」她再也無法控制情緒，哭出了聲音，珍珠般的眼淚頻頻落下。

　　「不只這樣、妳父母也都還活得好好的，這幾年來，他們一直在等妳回家！」

　　聽到這句話，萊雅想大哭一場的慾望更加強烈，她用顫抖的雙手緊摀著自己的嘴，努力控制著。

　　「所以、妳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知道嗎？我、我撐不住了！」佐洛一說完，就從那個狹小的框框中消失了。

　　麗莎連忙向窗外一看，樓下的那人似乎摔得很疼，不過還能夠站得起來，應該是沒事才對。

　　「佐洛他……」萊雅也很著急，手緊抓著身前的欄杆。

　　「他沒事。」麗莎輕握著那女孩有些冰冷的雙手，「萊雅，女神一定會保佑妳，妳要加油。」

　　「我會的！謝謝……謝謝……」萊雅親吻著麗莎溫暖的手指。

　　佐洛、哥哥、父親、母親……四個重要的人就在一瞬間失而復得，縱然身在代表苦難的牢房中，今天卻是萊雅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難以言喻的感動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麗莎見自己的任務已完成，向萊雅道別後，神色從容自然地離開了那個地方。一到戶外，她連忙到旁邊的樹林裡尋找佐洛的身影。

　　「這。」佐洛小聲回應。

　　「你沒事吧？」

　　「沒事，幸好剛剛抓了個石磚，不然我真的要掛了。」雖然這麼說，他還是感覺自己的背疼得要命。「麗莎……謝謝妳，我要趕快溜了。」

　　佐洛走沒幾步，又折返回來，不放心地說道：「萬一今天的事被發現，妳可能也會受罰……我跟萊雅打算離開這個村子，妳要不要也……」

　　「謝謝你。」麗莎似乎毫不畏懼，堅定道：「即使孩子犯下天大的錯誤，身為母親的人也不會隨便遺棄孩子。」

　　言下之意，她並不認為自己今天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即使日後會因此受到懲罰，只要瑪諾還有需要她的一天，她就要留下來幫助這些村民。

　　佐洛也明白麗莎的個性，只得放棄說服，獨自離去。

　　回家觀察了一下，發現白天那群人早已離開，佐洛便進屋睡了一會兒，連燈也不敢點。待天亮之後，才起身檢查家裡的狀況。值得慶幸的是，那本書沒有被帶走──對他來說，家裡最寶貴的東西大概就是這個了。

　　此刻他只能空想著：如果能把這本書裡的法術都學起來，要救出萊雅就簡單多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在眾人的想像之外。

　　經過時間的冷卻，崔多姆族長那邊收到了不同的聲音。經過調查，這十年當中，萊雅和村民們相處良好，因此有與她熟識的人轉而提出放她一條生路的希望。

　　為此，會議又再一次祕密地召開。

　　「有人希望我們能將那個烏爾達女孩驅逐出境，作為對她的懲罰。」崔多姆憂心忡忡，兩眼直視參與會議的幹部們。

　　「但是，這樣做無疑是給我們帶來一個未知的危險性，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何時會反過來背叛瑪諾。」

　　「這樣說也確實有道理。」

　　眾人低頭沉思著，其中一人抬眼望著窗外陰鬱的天氣。雖然雨在前日已經停了，天空卻遲遲沒有放晴的跡象，著實令人擔憂。

　　「我倒是有個想法。」那人緩緩說著，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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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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