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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大我感到無比煩躁,不只是因為加班的關係,還有現任搭檔兼室友的黑子哲也的各種行為。
「握手、換手、趴下、裝死。很好,可以吃飯了。」從身後拿出準備好的寵物食品,黑子溫柔的伸手撫摸著哲也二號的頭頂,而被黑子訓練可以完美做出動作的黑色柴犬正心滿意足的吃著晚餐。
因為通聯記錄繁多而被綠間強制加班的火神,回到家看到便是如此這般溫馨的景象。
但是不安的惡寒卻從背脊尾端升起直通腦後。
「黑子,那個、我說、不是說好等那隻狗傷好了就要把它送走嗎?」因為從小在美國有被大型犬咬過的經驗,遇到狗的態度像遇到熊,完全忘了自己是有老虎氣魄的男人火神大我,對於正在愉悅的訓練寵物的黑子感到一陣驚恐。
「可是、火神君,你看他這麼能幹,連青峰君都學不會的事他很快就學起來了。」沒有察覺到自己很自然的把陳年好友比喻成某種不如狗的生物,黑子一臉認真的對著火神勸道。「而且他這麼聽話、一定不會給火神君添麻煩的。」
「不是那個問題啊黑子!」沒有意識到對話哪裡有問題,火神焦急的反駁。「如果只是要會握手的話你找黃瀨還不是一樣!」
「黃瀨才不會乖乖的握手!他會整個人撲上來、一點都不受控制啊!」
「說的也是!不過重點還是不是這個啊!」對話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被黑子帶著走,火神在內心做了一次急停跳投。
「黑子,我真的、對狗、嗯、非常害怕。」老虎氣魄最終敗下陣來,火神萬念俱灰的承認了這個他不願面對的真相,「超級害怕。」他補充。
「…………火神君。」黑子沉默了一下。「嗯、我了解了。」
是了解了什麼呢?是表示他願意把這隻他從雨夜中擅自撿回來的負傷小狗送走的意思嗎?火神在萬念俱灰中強打起一絲樂觀想著。黑子撿哲也二號回來的時候火神雖然強烈反對,但是看著那隻又小又冷,身上還有著許多流浪造成的傷口的黑柴幼犬,就算是超級怕狗的火神也不忍心(「是啦我就是老媽子性格!」火神自暴自棄的想著。)硬要黑子把牠送走。為什麼黑子會撿回這隻小狗、為什麼偏偏是黑子撿到、又為什麼偏偏是把黑子撿回家的火神怕狗,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都沒有答案,就算 有答案,也可能只是一個被稱作「命運」這樣的無意義的回答。只是看著黑子抱著那隻小狗的神情,火神也覺得他似乎不能拒絕這個要求,究竟是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只能暫且答應黑子,在小狗傷勢痊癒之前可以先待下來。
誰知道那隻小狗待下來之後不但得到了名字,性格跟行動跟黑子越來越同調,在學習的悟性上甚至超越了青峰(?),回過神來黑子已經把牠訓練成了了不起的家犬。
這樣、真的還有辦法把牠送走嗎?火神在今天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或是一開始黑子就不打算把牠送走吧。明知道火神怕狗,卻抱著不顧一切的決心要抗戰到底,是因為他很清楚最後火神一定會對他讓步嗎?還是一開始他就覺得火神接不接受都無所謂呢?
火神不知道,應該說火神根本不會設想那麼多。
「我知道火神君很怕狗,不過,這隻狗並沒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啊。」黑子抱起二號蹲在坐在地上的火神旁邊。
「才怪、他之前在我的球鞋上拉屎。」火神臭著臉一秒反駁。
「可是那雙球鞋不是也不能穿了嗎?」
「是啦……」
「所以我希望火神君不要用那種看著怪物的眼光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火神覺得黑子的眼神黯淡了一點。「至少,摸摸看他一次可以嗎?」
對於這種眼神的黑子,火神一直都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
似乎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了,從黑子被火神撿回來、莫名其妙的成為火神室友的時候,或是在更早之前,他們在高中認識的時候,火神這種性格就已經表露無遺。
他沒辦法的東西非常多,不論是狗、鬼故事、 義兄弟冰室辰也的調侃、喜歡籃球的傻勁、對於正義的憧憬、無法置人於不顧的溫柔,還有黑子哲也,最近似乎又多了一個工作上的競爭對手青峰大輝。
火神大我連自己都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會這樣栽在這兩人手裡,用一種自己逃脫不了、卻也不想逃脫的方式。
無法說是意想不到的反應,火神抬起頭,看著黑子跟他懷中的狗,發現這兩雙眼睛根本一模一樣。難怪叫作哲也二號嗎...火神又發現了一個無用的事實(二號這名字是黑子的前輩小金井取的,因為這一人一狗看人的眼神根本一模一樣。),在完全沒有用的內心掙扎之後,火神對二號伸出了手。
二號沒有咬他,只是乖乖的讓火神摸他的頭,火神看得出來黑子並沒有特別按住牠,這表示這隻狗是自發的對他釋出善意嗎?總之,他知道黑子笑了,而他似乎也覺得心中那莫名恐懼之類的東西跟黑子的笑容一樣化解掉了。
火神有點不甘心。
他覺得這隻狗的眼睛也在笑,跟黑子一樣。火神彆扭的加重了手揉的力道,這隻狗真的跟黑子一模一樣,他想,然後抬起手揉了揉黑子的頭頂。火神一直都不會多想,不會去想對黑子而言這隻狗有什麼意義,所以他的反應都是最真誠的,黑子了解。所以當他接受哲也二號的時候,黑子也覺得他被火神接受了,笑的像是個初次被父母稱贊的孩童。
對黑子而言,火神的確是刻下銘印一般的存在。可能是浮木,也可能是綠洲,在現在黑子身邊沒有青峰的狀況之下更為明顯。
雖然這些火神並不知道。
火神知道的是,一旦事情照著青峰的預感發展,事件的行進速度就會用衝破常規的速率在奔馳著。
例如綠間早上打斷眾人哈欠的宣布,對田中先生恐嚇並縱火的是之前黑子跟青峰一直在追蹤的幫派,而且剛剛青峰跟黃瀨突入了他們潛伏的據點現在正在追捕什麼的,火神覺得他的哈欠根本來不及打完,就追著黑子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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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呢?!」從高階警用車MazdaRX-8副駕駛座上探頭出來的火神大喊,而黃瀨一邊把配槍塞入槍套一邊往他的方向快速跑來。
「小青峰先騎機車追上去了,應該沒有跟丟,現在還在公路上!」飛快的打開後座門跳進去,隨即看到了駕駛座上的黑子哲也。
「黃瀨君,請幫忙導航,然後請繫好安全帶。」已經動手換檔的黑子沉穩的說著,可是跟踩油門的氣勢卻毫不相襯。
「好的小黑子……嗚哇!!!」被時速瞬間從零到八十的加速度嚇到,黃瀨發出了驚人的慘叫,活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黃金獵犬。
「笨蛋、不是叫你繫好安全帶了嗎?」火神伸出一隻手把一頭撞在副駕駛座椅背上的黃瀨推回座椅上。「導航呢?」
「對方往市郊的方向去了,小青峰的無線電應該可以聯繫上。」揉著額頭上的紅腫,一臉委屈的黃瀨伸手調整無線電頻道。「小青峰,你在哪裡?」
「笨蛋,吵死了我現在不是正在追嗎!」青峰不耐的聲音伴隨著龐大的風聲一起傳來。「不幫忙就別煩我啊!」
「一個一個都罵我笨蛋!小青峰跟小火神才是笨蛋!」委屈到極點的黃瀨反應出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這讓高速行駛中的黑子哲也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黃瀨搞屁啊你!快問青峰的地點啦!」坐在副駕駛座的火神差點沒炸毛。「再說笨蛋只有白痴峰一個人就夠了!」
「笨蛋神你說什麼!?」
「青峰君,請告訴我們目標車的外型跟行駛地點。」黑子冷靜的聲音強硬的插進兩人中間。「我們正要幫忙,所以請別花時間跟火神拌嘴了。」
「「誰在跟他拌嘴?!」」的聲音同時響起,在黑子清晰明顯的一聲咳嗽之下聽到青峰隔著風聲(但依舊清晰可聞)「哼、每次都幫火神說話嘛你」諸如此類小孩子等級的碎碎念。黑子無聲的嘆了口氣。
「目標是三菱的黑色廂型車,剛剛通過了東京市郊標示,現在在聯外道路上約十五公里處高速行駛,」青峰回報。「如果你們從另一方包夾、應該可以在過橋之前把他堵住。」
「了解了,青峰君。」黑子沉穩的說,並動手換了車檔。「我們大約可以在十分鐘後會合。」
「小黑子、十分鐘會不會太趕了些…」黃瀨有些驚恐的看了手錶跟現在的位置。
「所以不是說了請你繫好安全帶嗎。」
覺得有些幻聽聽到「所以不是說了請你覺悟嗎」的黃瀨拉拉自己的安全帶以確定有扣緊,無法控制的吞了口口水。
同時他感覺到窗外的景色驟變,風聲鋪天蓋地的張了開來。
火神打開車窗把警鈴放上了車頂,灌進車內的風把所有人的額髮都高高吹起,他們在尖銳的警示聲之中極速前進,黃瀨有種他們要跟音速競速的錯覺。
黑子究竟是在哪裡練就這身車技的黃瀨連想都不敢想,不過若是他聽到答案可能會當場心臟衰竭吐血而死吧。黑子並沒有特別練習過,他的一切都是本能為之,若硬是要找個比較能讓人接受的理由,那應該就是黑子身經百戰的臨場反應力、過人的動態視力,還有不顧一切專心至極的強大精神力,成就了他在極速之中最大的武器。 畢竟,只有開車這件事,是連身體條件如他這般貧弱的人也可以做到、而且不遜於他人的吧。黑子是這樣想的,只要握緊方向盤、看清楚道路,然後踩下油門,不論駕駛的身體能力如何都可以達到車子的極速。暫且先不論專業賽車的範圍,至少在他們所需要的範圍內是如此的。所以黑子喜歡開車,而雖然不清楚緣由,但是知道這一點的夥伴們都會自動把駕駛的任務默默讓給黑子,不論他們喜不喜歡。(綠間是明確的表示他一點都不喜歡坐他的車,黃瀨則很少遇到需要飛車追逐的狀況,所以雖然他不會抱怨,下車後卻總會自動消失到廁所去。青峰跟火神則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青峰在駕駛重機時的亂來度甚至讓黑子望其項背。另外一提結論是大家都表示最喜歡火神開車。)
不到十分鐘,黑色廂型車便出現在對向車道的視野內,青峰的重型摩托車緊緊尾隨在後,黑子將方向盤打死鎖住前輪,放開油門卻沒有踩煞車,車身感覺到一股驚人的離心力以黑子為圓心向外拋散,車輪與地面高速摩擦發出了尖銳的音波。黃瀨整個人貼到了椅背上(他從來沒有這麼感激過束縛著他的安全帶),可謂力學的鬼斧神工,他們在一瞬間便到了對向車道。黑子打正方向盤減速平穩車身,之後馬上便加速追上了黑色廂型車。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剛剛做了一個高難度花式甩尾的黑子當然也沒有意識到黃瀨蒼白的臉色跟火神的冷汗,他只是聽到夾雜大量風聲的青峰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來。
「哲你還真是亂來。」無法判斷聲音究竟是無奈還是興奮,反正一切都被風聲掩蓋到難以辨識。「在公路上鳴著警笛甩尾是吧…」
「我想青峰君是唯一沒資格說我的。」黑子平淡的說,又催了一下油門。火神跟黃瀨默默決定不加入對話。黑子開著的MazdaRX-8完美發揮了他跑車的性能,在馬O達公司自豪的新轉子引擎(現已停產)的威力之下,順利超車到了黑色廂型車的前方,跟青峰的重機一前一後的包夾住。
「接下來就會有點難辦了,火神君跟黃瀨君請把持住一點。」黑子看了一眼照後鏡,火神跟黃瀨都正色的點點頭。「青峰君也是。」黑子朝對講機講道。
「了解。」隨後便看到青峰的重機拉長了跟廂型車的間距。
黑子開始小幅度的減速,試著用阻擋的方式將黑色廂型車給逼退。途中不乏小幅度的碰撞,所有人的臉色都益發凝重。
「大輝、哲也,差不多了。」無線電中插入了另一個聲音,赤司平靜的語氣突然出現在耳邊。「繼續包夾著那輛車,接下來就可以交給我們了。」
「是的,赤司君。」說完、黑子便從後照鏡中看到另一輛鳴著警笛的車子出現。
不過不只一輛,應該至少有五輛不同款的車,應該是從附近的轄區緊急調來的吧,不愧是赤司君。
「在你們上路之後,緊急向附近轄區申請支援以及下令交通管制的人是真太郎啊,哲也。」像是知道黑子在想些什麼,赤司帶有笑意的聲音傳來。「只是權限是我的。」赤司補充了一句。
現任搜查一課的管理官,赤司征十郎警視,用絕對的專權與強大的實力君臨於重大犯罪之上的強者,基本上本身就是犯罪般的存在。
既然赤司君出現了,那麼事情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吧。黑子感到一種病態的安心。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極度簡單易料,將逃逸的黑色廂型車包圍後,無處可逃的犯人們(就像擴音器喊話的那樣)不情願的被銬上了手銬。
指揮車上的赤司警視跟綠間警部,看著火神警部補跟黃瀨巡查部長押著車上的犯人坐進警車,而黑子巡查部長則走向原本被用來逃逸的黑色廂型車。
應該只是例行的巡視,卻在黑子想要打開後車廂門的時候看到了銀色的刀刃反光。
但是青峰出現在他面前,單手扣住了突然出現的手腕,手腕本來緊抓住的蝴蝶刀應聲落地。
「竟然躲在後座底下嗎…」青峰眉頭一皺,微微使勁將落網之魚拖出,一個扭力隨即將人整條手臂反折壓住,「哲、不是說不要一個人行動嗎?」動作流暢順利的像是對方毫無反抗,青峰完全無視被他制服的嫌犯,偏頭對著黑子說。
「嗚!混帳!」犯人被反折的手臂一陣吃痛,咒罵脫口而出。
「抱歉、青峰君。」黑子不是很有誠意的道了歉,便開始端詳被壓制住的那個犯人。
第一注意到的是身材非常纖細,所以才有辦法躲在後座底下吧。黑子想著,而青峰看著毫無反省之意的黑子嘆了口氣,將嫌犯上了手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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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的結果,火神無法克制的這麼想,幾乎就像是照著青峰的預感在走的。
受到恐嚇並慘遭縱火的田中,是個正直的平凡人,他生命中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不小心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最後慘遭滅口。
燒毀的記憶卡是他被恐嚇的證據,而通聯記錄中頻繁撥打的號碼來自於一隻預付卡的手機。
那隻手機就是面前這隻手機,擁有的主人名為花宮真。眼前這個精瘦的男子,陰柔的外貌第一時間會給人纖細的印象,但是,黑子看到他就知道事情不單純。
剛剛搜查二課跟組織犯罪對策第四課的人來過,確定了這名名為花宮真的男子有多項詐欺、販毒前科,而且他手中有著龐大的犯罪集團…這樣如同好萊塢警匪片的狀況,黑子這樣麻木的想著。
不過,這樣事情可以說是變得簡單了,也可以說是更為麻煩。
「他是聽到了什麼事情才會慘遭滅口呢?」一段時間之前,黃瀨雙手撐頰,如同煩惱中的少女的動作,一邊斜坐在會議室的椅子上。
「反正不會是好事。」火神大我的神情益發憂鬱,坐在他身旁的黑子拍拍他的手背。
青峰轉頭瞪著黃瀨當作沒看到那一幕。
「他聽到了什麼事情大致上完全可以猜想,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具體內容。」坐在主位上的赤司一手用手背撐著下巴,另一手優雅的轉著紅色的剪刀。他的視線在黑子、火神跟青峰三人身上繞來繞去,但是只有黑子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黑子的眼神黯淡了下來。
「剛剛跟四課那邊的人確定過了,召集人手,流出的走私槍械量增多,還有最近地方上的小衝突事件頻傳,他們一直有很多小動作,這背後應該有什麼目的。」走進會議室的綠間手上捧著香菇模型,選了一個離火神最遠的位子坐下。
「不意外他們最近打算有大規模動作,不過基本上已經有線民證實了我的猜想。」赤司轉著刀,看了一眼黑子後便把視線移開。「如果想要進行恐怖活動的話,條件並不容易滿足。所以可能的場所並不算太多,不過為了將傷害減到最低,還是要問出他們計畫的具體內容。」
「那我來吧。」從剛剛就一直默默沒有加入討論的青峰這時出了聲。大家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赤司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
『不管怎樣揍到他說出來。』青峰的臉上寫著這樣的一句話,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看到了。黑子有點傻眼,火神黃瀨跟綠間都嘆了口氣,而赤司笑容益發明顯。
「雖然我也很想,但是不行。」赤司這樣說著,而火神生平第一次認同了赤司的話。「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那招。(「等等你說什麼?」綠間驚嚇的反問。)所以,哲也、大我,你們跟大輝一起負責審訊花宮,涼太跟真太郎試著跟集團的人交涉,但是重點是混淆他們的視聽。記住,不要讓對方發現我們知道了多少事情。」他勾起嘴角。
「事實總是混在謊言裡面。」大家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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