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黑子才答道:“……这不关他的事。”
“哦?现在公众的焦点可是完全集中在‘你的经纪人动过器材’这一点上,”赤司看起来相当漫不经心,“就算你想要全身而退,这一点永远会拖你的后腿。”
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一样,他补充道:“当然,你也不可能把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自从上次我在宴会上公布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跟高层沟通好,打算让你出道了。更何况,这几年高层给你们提供了各种练习和资源。”
“就算你想要封杀自己,在公司从艺人身上捞到足够多的利益前,上面的人也不可能默许你这种无异于自杀式的行为。”
两人心底都明白:所谓的资源,也只不过是几年的放任自流而已。在日本,梦想要在演艺圈一步登天的少男少女实在太多了,长相不错又多才多艺的人多的是,公司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兼顾得到。每年都有大批的新秀储备,稍一个不慎,就会被前仆后继的后辈们埋没。
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己从众多选秀中脱颖而出,被忽视也是必然。像黑子,就是典型的被抛弃的那部分人。
但赤司要找借口,总是会有理由的:“在你拍《笃姬》之前公司就跟你签了长达五年的合约,如果你要解约,也要支付一百二十万円的违约金。”
——其实他说的这些,黑子都清楚。赤司这样,无非是把所有的死路都摊开来放在他面前,告诉他,你哪条都走不了而已。
赤司是个足够聪明的猎人——知道如何撒网,也知道如何让猎物屈服。
“如果是你的话……有没有办法?”
他终于开口了。
赤司不再看他,却是慢慢站起身来。
“如果是我出面,不敢说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幕后的人一定能找到。”
黑子神色一动,刚要开口,就听到对方说:“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跟我除了上司下属的关系之外,几乎什么私交也没有,”即使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的手揪紧了身下的被子,赤司也没有停口,“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不可能做亏本的生意。”
“——为什么我要冒着可能得罪人的风险,去帮一个无法给我带来利益的人,解决他和别人之间乱七八糟的私事呢?”
“这件事情只有这唯一的解决办法,我已经在帮你物色新的经纪人了。至于远藤……下个星期一之前应该就能收到公司的辞退通知。”
黑子沉默着,几缕头发垂下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来由的,赤司突然间觉得很无趣。就连之前对这个人的兴趣,也淡了下来。
主动出击一向不是他的原则,更何况是这种还惦记着别人的。
“既然没什么可聊的,我就先告辞了,祝你早日康复。”赤司这样说着,随即准备转身离开。
今天不应该来这里的,他想。连心情都被弄得有些糟糕了,实在是不太划算。
“……请等一下。”黑子在他背后叫住他。
赤司转过身,随即瞳孔微微收缩,注视着对方的动作:“你——”
青年掀开薄被,开始解衣服的扣子。他穿的是那种最简单的棉质睡衣,也许是因为紧张,他的动作很慢,窸窸窣窣了半天,才撩开前襟,露出主人有些瘦削的上身。
他低着头,把上衣扔到了一边,手终于移到了腰附近,又停下来。
赤司眼尖地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我,我记得——”黑子顿了一下,继续说:“社长,之前对我有些——有些兴趣,如果可以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这几个字仿佛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一样,因为他接下来就剧烈咳嗽起来,脸也因为急促的喘息而涨得通红。
赤司并没有立即回答,凉薄的视线落在他胸前因为暴露在冷空气中而微微挺立的两朵茱萸上。半晌,他走近几步,打量了此时缩在床头、因为寒冷而打着颤的青年没多久,伸出手去。
而随着他的手指触及其中一颗红缨,黑子抖得更厉害了,却极力捂住嘴,把咳嗽声硬生生地憋进喉咙里。
赤司垂着眼,看似专心地蹂躏对方身上的一抹粉红,在这中间的过程里,青年如同一只困在网里的蝴蝶一般,只是拍了拍翅膀,咬紧了唇,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作。
直到手中的红果因为充血而微微挺立起来,他才贴到对方耳边,轻声说:
“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是有点想要你,”
“但现在——不了。”
说完赤司站起身,不再说任何一句话,直接拉开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黑子脸色惨白,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没去看对方的背影。等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他才扯过被子,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赤司说的没错——对他来说,远藤很重要。
在进入洛光后,排练室里面自己被人孤立的时候,第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是远藤;分配助理的时候,他被所有人无视撇在了一旁,第一个说要当他的经纪人、让他成为天王巨星的人也是远藤;接近零度的冬天里,因为自己触了摄影师的逆鳞、跳了十几次湖,最后嘴唇发紫地从水里被捞上来的时候,脱掉外套匆匆忙忙盖在他身上结果两个人都感冒了的还是远藤。
像赤司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理解,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的感受。做什么事都要看人脸色,遭到白眼实在太正常不过——就算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的记者,也得笑脸相迎,防止对方瞅准了空子借机使绊子。
虽然一直没跟远藤提过,但自己早就下定了决心:如果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一定会选择跟远藤一起。不为什么,只因为当初所有人都找到了同伴,只有自己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时,是他走过来,满面笑容地说:
“喂,我来当你的助理吧?”
……
他也知道高位者脾气可能喜怒无常,却没想到赤司对他的兴趣去的那么快。想到刚刚男人的话,他抿紧了嘴唇,幽深的眼睛如同一汪死水。
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让赤司帮忙。哪怕他自己再厌恶这种行为,之前好歹也做过一次心理准备。更何况,那次的对象最后就是赤司。
只不过别人现在根本不稀罕,真是……太丢脸了。
黑子躺回床里,有些昏昏沉沉地这样想道。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谁知道对方对他手中的筹码弃之敝履呢。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实在头痛,又想不到办法,一想到远藤可能会四处碰壁,心里就无法抑制地难受起来。
远藤……现在并不会比自己好过到哪里去。光是舆论,就足够逼得他走投无路了。
没过多长时间,赤司就开回了自己的公寓。这个住处还是别人帮他找的,离市中心也不远。
理智告诉他应该冷静,但他现在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那个人竟敢——!
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对黑子因为远藤而想用身体来支付所谓的“报酬”而生气,还是因为对方即使是有求于他,也心不甘情不愿。
赤司猛地踩住刹车,关掉了点火开关,车内随之变得一片漆黑。
想到刚刚青年脸色发白地缩在床头,明明全身细胞都在抗拒他的接近、却一动不动承受他的挑逗的模样,他低咒一声,手移到充血的下半身,几乎是带着发泄意味般地狠狠套弄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黑子过得颇为颓废。赤司的那一次来访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点惊,第二天反而好了不少。
瑠衣好心地给他放了几天假,现在的他,除了每天刷刷网络的消息、看看舆论的风头走向之外,几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只是,每看一次新闻,心就越沉下去几分。
因为樱井和高桥对此事的暧昧态度,各大媒体闻风而动,本来最近这一段时间就没什么有爆点的新闻,加上各大电影的宣传热潮已经过去,很需要一些噱头来搅浑这一池水。
无疑,黑子和远藤以及樱井间的这一出,就是一针很好的调味剂。
媒体不会管真相如何,只要能从中获利,什么都拿到上面来写,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层出不穷,大家看戏看得开心就好。
反正当事人都没出面,只要他们没澄清,自己的揣测就相当于被默许了,再加上没人为黑子和他的经纪人出头,这股浪头也就愈来愈高。
原本亮着的屏幕被“啪”地一声关掉,他拉过被子,整个人钻进被窝里。
鸵鸟有这样的天性:一遇到危险就找个沙堆,把头埋在里面。别人会觉得,有这么结实的腿,为什么还要这么懦弱呢。殊不知它们一边时刻绷紧着肌肉准备给入侵者致命一踢,一边通过地底传来的声音倾听远方的动静。
他没有这种鸟类的大智若愚,也无法预知那些危险,只能躲在自己的那方小小空间里,等待着未知的未来。
……
黑子再次接到远藤电话的时候,离赤司过来那次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黑子!!你看电视了没!?”远藤的声音带着狂喜,听起来意外地高兴。
“没有,怎么——?”黑子一边答着,一边插上了电源。
“你快点去看!就是XX台!!每天晚上八点放明星访谈的那个,樱井他们召开了一个发布会——”
黑子依照对方说的转到了那个台,樱井的声音也与此同时传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对这件事情作出的全部解释,如果以后还有人针对此次事件对此提出异议、并且对黑子哲也先生及其经纪人远藤堂先生进行诽谤的话,我们有权追究你们的责任。”
黑子一愣,凝神细细看起来。
新闻里高桥首先为樱井这段时间内忙着养伤没有澄清事实表达歉意,然后再三声明这次只是意外,并且黑子当时还出手帮了忙,最后义正言辞地指责媒体,声称如果对方再有类似抹黑的言论,将势必追究到底。
才几天而已,樱井和他的经纪人的态度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不仅仅是黑子自己,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底暗暗猜测。
有了这一次公开声明,那些舆论也渐渐消散下去。至于是本来如此还是有人在背后暗暗打压,就不得而知了。
之后的几天,黑子从和远藤的对话里,也没听到对方提及什么关于辞职的事情。不管怎么样,他松了很大一口气。
事情得到解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忙,但是会是谁?
虽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人选是赤司,但他又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去。那次赤司不辞而别的时候,脸色黑得吓人。
那个人——应该已经彻底放下对自己的兴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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