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穿好鞋要出門時,米迦勒突然說:『時間不多了,小溫,妳應該待在房間試著畫初始之陣,然後明天殺掉夏柔。』
即使期限將至,我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仍是「不」。
「再給我一點時間,晚上我一定會畫初始之陣。」我努力堅定口吻,但我們彼此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我拖延用的藉口。
我打開門,一張小紙片飄落地面,我拾起一看上頭寫有兩行字,是薇里的筆跡。
【妳竟然爽約,我去妳房間也找不到人,最好跟我解釋一下。中午一起吃午餐,我十二點三十分會在商場門口等妳,不見不散。】
糟糕,昨天發生太多事,我不小心把要和薇里一塊看電影的約定給忘了,她鐵定氣炸,但這與我現在真正擔心的事情相比,又顯得微不足道,晚點再隨意編個理由搪塞就好。
走廊上,我不斷大口吸氣,卻依然感到肺部缺氧,就好像有人不停把我周遭的空氣抽走──明天就是至尊魔法師給的最後期限,此刻我的心情就像鉛石一樣沉重。
我站在夏柔辦公室的門前吸足氣,舉起手敲了敲門,一分鐘後我還是沒有得到回應,我再次敲了三下,然後直接轉動門把。
裡頭只有卡蒙一個人,他坐在夏柔的座位,低頭看著某樣東西,專注到連我進來都沒發覺。
我走近一看,發現夏柔的大水晶──魔法監視正在播放影像,卡蒙緊捏的拳頭擺在桌面,接著忽然舉起,我一度以為他打算把大水晶敲碎,但他沒有。
大水晶的畫面停在我難以置信的一幕,夏柔倒臥於血泊之中,屍體殘破不堪,有多處的傷口深可見骨,那是被啃食過的痕跡──直線的切割痕,而非肉食動物造成的那種撕裂傷。
我本能地倒退數步,酸液翻上喉頭,屍體的左肩處有塊缺口,那邊的骨頭很明顯是被硬生生咬斷,究竟是誰的牙齒有這麼大的能耐?
『墮天使。』米迦勒冰冷的聲音掃過我的大腦,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我的衣襟被一把揪住,原來卡蒙一直都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將我抬離地面,我感覺到自己幾乎窒息。
「妳把夏柔的屍體藏去哪裡?妳竟然殺了她,妳──」
「不是我。」我費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三個字,但他依然沒有鬆手的跡象,我把十根手指頭嵌進他的手腕,想著該如何將其捻斷。
溫熱的液體浸溼我的十指,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手腕可能不保,卡蒙鬆開我的衣領,我的臀部著地後緊接著額頭撞到地板,使我缺氧的腦袋更加混亂。
「不是我。」我撐起自己,翻過身面對卡蒙,然後咆哮:「我怎麼可能咬斷人類的肩胛骨,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為什麼一再認定我是兇手!」
「沒有人敢挑戰魔法師的權威,誰知道妳這種傢伙的精神狀況正不正常。」他替自己手腕的傷止血,視線同時不斷飄向我,注意我的舉動。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瘋了,會因此做出吃人的舉動也不是不可能,我氣得渾身顫抖,罵道:「那是因為我不像大多數的人一樣盲目。」
「我知道夏柔告訴過妳,她主張推翻魔法師的階級制度和廢除獻息儀式,即使會惹來殺身之禍。」他咬牙切齒,「說,妳為哪個魔法師效命。」
我忽然想大笑,瘋狂地大笑一場,如果我說我替至尊魔法師效命,他又能拿我怎麼辦?
「我只替我自己效命。」我如此說道,沒錯,我是為了自己才替至尊魔法師辦事情,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我只會跟他們交易。
然後,我想起和夏柔的那場交易,我還沒告訴她方吉爾的事,遺憾、悲傷、憤怒的情緒在我的體內膨脹,夏柔應該要由我來殺死,到底是誰──那個擅自殺死她的兇手我非揪出來不可。
我跑向門,但卡蒙快一步以肉身擋住門。
「心虛,想逃了?」他朝我逼進一步,但我沒有退縮。
「我會找出兇手。」
他哈哈大笑,兩手握住我的雙肩,「我可不會笨到讓妳逃走,過來。」他的強勁力道令我的肩膀發疼,我被迫站在大水晶前面,「有一個方法能夠證明妳是不是兇手,只要妳的影像出現在大水晶裡面,我就放妳走。」
他一手掐住我的頸子,一手流暢的畫製魔法陣,我想要掙脫他,但亮起的銀光讓我感到恐懼,一時間我失去掙扎的力氣。
發亮的大水晶中只有映照出卡蒙的臉──因為憤怒而豎起的眉毛、透出怒火的黑眸以及咬得格格作響的牙齒。小水晶接收不到我影像,它任性地無視我和周遭的一切事物,只捕捉到卡蒙的存在。
「看來事實已經很明顯,魔法監視拍不到兇手的影像,也拍不到妳,」他的怒火透過手指傳遞到我的後頸,燒灼我的皮膚。
「一定還有別人。」我大聲反駁,「學院裡肯定不只我沒使用過魔法。」
「每一位學生的魔法屬性都會被記錄,妳就是唯一空白的那位。」
「我記得方吉爾也沒用過魔法。」
他發出一聲冷笑,「對,沒錯,我猜妳應該不曉得,他在學院裡已經待了三年,這段期間從來沒有人被殺。他是特例,但妳不是。」
他的五指鐵定在我的脖子上留下紅印,我幾乎難以喘息,我試圖肘擊他的腹部,但他反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壓制在地。
「別以為魔法在學院起不了作用,妳就逃得掉,使用刀械和格鬥技可是學院重要的必修課程,每一位學生都能追捕妳。」他將我的手折在身後,一把拉起我。
他打開門,見我不肯配合,就用身體撞我,我往前踉蹌幾步,被他逼著前進從鬧哄哄的學生中經過。
「溫希雅,妳又惹了什麼麻煩?」原本在跟其他人聊天的薇里一看到我就跑過來。我這才意識到現在是下課時間。
「她就是昨天打群架的人之一。」卡蒙說。
我們的周圍繞著一群看戲的學生。
我注意到他下意識閃躲薇里的視線,並且有意隱瞞夏柔的死訊。
不曉得是出於什麼心態,他竟然停下腳步向薇里解釋我參與打群架的情況,而且還談起紹特,薇里的表情因此變得很難看。
我咬破嘴唇,內心由衷希望卡蒙永遠不會對薇里說出關於我的莫須有罪名。
「妳又跟人打架!」薇里大致了解狀況後,兩手插腰對我說,我宛如看見短髮版的夏柔出現在我眼前。
「我才沒跟一群人打架,不過十個而已。」在怒火中燒的情況下,我忍不住回嗆。
「十個?數量還真是少啊,這次的原因不會跟一前一樣是無聊的爭執吧。」
薇里一臉怒容,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願意真心對我好的人,而我卻無以回報。
「他們先對我動手,我沒惹他們。」
聽到我這麼說,薇里這才沒用咄咄逼人的口吻說話。「現在是要訓話對吧?」她問卡蒙,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她對我說:「夏柔姊今天請假,所以我三點以前都沒課,我會在商場的門口附近等妳,不要再讓我等不到人。」
薇里提到夏柔的瞬間,我清楚感覺到卡蒙抓住我的手微微顫抖,而我的耳朵宛如慘遭轟炸,嗡嗡作響。
她什麼都不知道──夏柔死了,就算人不是我殺的,夏柔還是死了,光想到薇里得知噩耗後的反應,我就幾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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