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撲進魔法師的專屬席位，沒有人來得及攔住我，魔法師都是群高傲自大的傢伙，任誰都不會料想到會有普通人敢挑戰他們，他們的自大造就我的機會。
我撞倒那個人，一手掐住他的頸子，一手抽出藏於袖子裡的黑曜石匕首，上一秒他的表情還充滿自信，但現在──因為害怕而瞪大的雙眼讓我滿心歡喜，我要殺了他。
匕首的尖端滑進他的皮肉，在氣管即將被我斬斷的前一刻，銀光亮起，周圍的空氣忽然快速流動，形成一隻無形的手把我抓起，拋進底下的廣場。
冷風在我的耳邊呼嘯，我奮力側身，右邊肩膀撞上石地的瞬間，我感覺到自己的骨頭斷裂，驚叫聲頓時四起，等待獻息儀式的孩子們正努力往後方推擠，想要遠離我。
我悶哼一聲，勉強撐起身體。
『該死的魔法師。』米迦勒低吼。
在我準備逃走的時候，腳底下構成魔法陣的銀色線條泛起微弱的金黃色光芒，宣告獻息儀式的開始，我動彈不得，感覺自己就像是沐浴在淡金色的晨光中，每一吋肌膚都被溫暖包覆，光芒滲入我的體內，觸碰我封閉的意識深處，有那麼一瞬間我感受到有某種力量在體內蠢蠢欲動……
接著，金光漸漸抽離我的身體，連帶抽走我體內的某樣東西，我的雙腳無力跪下，匕首匡噹落地，然後我發覺連再自然不過的呼吸都變得艱難，肺部彷彿塞滿石塊。
獻息儀式中只有極少數的人會成為魔法師，並且有少數人的性命會被奪走，而我就是那些少數即將要死去的人……
不、不要，我不想死。
我用盡力氣朝落到一旁的匕首伸手，在手指覆蓋住刀柄時，全然的漆黑無預警將我吞噬，我驚恐地呼喚米迦勒，他卻從我的體內消失。
漆黑虛無的壓迫感幾乎將我逼瘋，我差點就把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口，接著有東西緩緩流回我的身體，我瞠大眼睛，看著黑暗與我融為一體，連手中的黑曜石匕首都像是我的一部分。
黑暗為我帶來力氣，帶走摔下來造成的傷痛，當我再次見到亮光的時候，我已經收起匕首，身體直挺挺的站著。
是惡夢，我心有餘悸地按住胸口，但是能夠自由活動的右肩膀說明剛才的發生的事情並不只是夢。
『恭喜妳，小溫。』米迦勒說。
我還沒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有兩個士兵踹倒我，緊緊箝制住我的手腳，強迫我跪地，那場黑暗似乎只有我一個人經歷，就連米迦勒也沒有。還活著的孩子被士兵疏離，剛剛身體有發銀光的孩子則被另外集中到一邊，薇里是其中之一，看見她還活著，我鬆口氣，低下頭躲避她擔心的視線。
廣場變得空蕩，除了我和兩位抓住我的士兵以及大魔導士外，就只剩下倒地的屍體。
獻息儀式會奪走少數人的生命……
「少數。」我喃喃，血液有如凍結，在我四周的屍體少說也有近百具。
離我最近的一具屍體就在我的正前方，是一位女孩，她的臉部因痛苦而扭曲，雀斑像是惡瘤佈滿她的臉頰。我不停嘔吐。
觀眾席上沒有人離開或者暴動，那些死去的孩子是為了保護亞諾蘭淨土因而偉大犧牲，每一個人都明白這一點，只要能喚醒魔法師，不論要犧牲多少生命都值得。想到這裡，我吐得更兇，更厲害。
一具具屍體在士兵的搬運下移出廣場，直到全數清空。這段期間我的膝蓋開始發麻發疼，但士兵不肯讓我挪動手腳。
接下來，廣場走進一位身著漆黑長袍的男子，雪白的劉海掩蓋起他的半邊眼睛，在我視野範圍內的所有人都朝他低下頭，彎腰致意，就連光頭大魔導士也不例外。
『是瘋子，小溫，當心點。』米迦勒的語氣緊繃。
我自暴自棄說：『當心也沒用。』
那名男子稍微調整擋住臉頰的豎領，清了清喉嚨說：「在此先感謝所有人的配合，讓獻息儀式能順利完成，同時很開心今年有二十二位的魔法師誕生，但歡慶之餘，別忘記這群因此而犧牲的孩子們。」他轉向成堆的屍體，以平穩的嗓音說：「願你們一路好走。」
即使沒有使用任何的擴音設備，他的聲音依然確實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裡。
大家把雙手置於胸前，無聲哀悼。
大概十分鐘後，那名白髮男子低頭看我，他揮手要士兵退下。手腳一重獲自由，我立刻站起。
由在場每一個人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我聯想到這個傢伙的可能身分──至尊魔法師，假如我的猜想無誤，那他不僅是亞諾蘭淨土的統治者，被眾多的人民奉為偉大的救世主，更是活了至少三百歲的怪物。
「傷害魔法師是死罪。」至尊魔法師的語調毫無溫度，他一動手指，銀光乍現自動勾勒出魔法陣，廣場的石地迸裂並且竄出一條條藤蔓纏住我的全身，把我吊掛在半空中。他接著說：「必須當眾處死。」
「您不能處死她。」薇里大叫，她打算衝到我身邊，但被一位亮橘色頭髮的男孩抓住手臂。「殺掉有資格成為魔法的人對淨土來說絕對是一大損失。」
我吐掉從胃湧出的酸液，薇里的話使我僵住。
她到底在說什麼？
『妳被選中為魔法師，妳的身體散發銀光，大家都看見了。』米迦勒說：『這是活命的唯一方法，成為魔法師，使用特權。』
不，我張嘴，酸液嗆得我咳嗽連連，我不要成為魔法師，一定是哪邊搞錯了，我是那麼的不相信上帝，祂怎麼可能會選擇我──
祂──
我聽見盼黎殘酷的話語在我的耳邊響起：這世上唯有集權力、金錢、名譽於一身的魔法才是一切，而……
「不──」我全身癱軟，耳朵嗡嗡作響，腹部的疼痛令我昏厥。
然後，我聽見至尊魔法師向所有人宣布，「這女孩必須替亞諾蘭淨土賣命，直到奉獻出生命為止，以償還她犯下的罪刑，她將與其餘的新生魔法師一起進入以諾學院受訓，同時受到嚴密的監控……」
至尊魔法師的聲音愈來愈模糊，連同我的意識一起，直到再也無法分辨。
ns18.116.49.6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