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時針 - 七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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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七

小森同學

Mar 5, 2017

24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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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從床上起來，舅舅出現在了家裡，很顯然時間已經回到我六十歲之前。

「舅舅，最近背還疼嗎？」

舅舅臨終前老說背部疼，醫師說是多年勞累的結果，自從我七十多歲開始有了舅舅那樣的癥狀之後，我很能理解舅舅的那種痛苦和難受。

「能怎麽樣，人老了身體就是不中用……」

我認真的聽完舅舅的嘮刀，他滿臉的皺紋比起八十歲時的我還要明顯。我倒了杯茶放到舅舅面前，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我估計她是出去外面散步了，母親一直都有肥胖的問題，醫師建議她多走動。

「妳今天不用上班嗎？」

嘮刀完的舅舅突然問道我。

「今天？」我擡頭看了一眼壁鐘，那裡只有早上的時間，到底是星期幾和幾月幾號沒有顯示。「不用，今天工會有活動，我沒有要參加，所以等於放假一天。」

我完全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唯一一點可以確認的是現在的我必須小於六十歲，因為舅舅去世的那年我才六十歲而已。

「妳媽一大早就出去找止咳草，都不知道要回家了。」

「有這樣的東西嗎？」我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一種植物名，「她去找這樣的東西做什麽？」

「茗最近不是咳嗽沒有治好嗎？妳媽當心他的身體就說要去找止咳草回來煲給他喝。」

「嗯——」

我對一個想法產生了恐懼，慢慢的讓自己變得有些瘋癲。我下一個意識地跳了起來，匆忙地開始往門口跑去。

「妳要去哪？一大早像個瘋子一樣。」

舅舅的聲音，粗重有力的聲線讓我停頓了一下趕著出門的動作。我看著大門玻璃上倒映出來的我的樣子，六十歲的我看上去比八十歲的我要精神多了，這個時候我是一個成年人，而不是一個老年人。

「我要去見彩花，舅舅妳好好休息。」

我話一說完，大力關上大門就向小區外面跑去。我趕往茗的家，開門迎接我的是小柔，這時候的她才是我剛剛過門沒幾年的兒媳婦，她對我的態度顯得有些生澀，行為端正的她在我面前表現得小心翼翼。

「爸——妳怎麽來了？」

「我來看彩花。」

我魯莽地走進屋裡，直奔彩花所在的房間。我忍住心中的郁悶，看著眼前只有一丁點大的彩花。圓都都的臉蛋，咿咿呀呀地看著我發出討人的聲音。

「爸——」

小柔緊張地跟著我走進了彩花的房間，我能感覺到小柔用力呼吸的氣息在我耳邊回轉。

「彩花多大了？」

「三歲。」

「會叫爺爺嗎？」

「這個——」小柔越過我身邊，彎腰地把臉靠近彩花面前，「彩花，叫爺爺。」

小柔說著，舉起右手伸出食指，指著我的方向對彩花說道。

彩花說話了，說了很多各種各樣的話，但——就是沒有叫道爺爺。

「我會教她叫爺爺的。」

「不用了。」

我失望地離開彩花身邊，不敢面對話還沒有全會說的彩花。我深刻認知到一個問題，倒退的時間看似讓離開我的人重新回來，可一切卻變得恐怖起來。在人慢慢變老的那種思維下的時間裡，我不知道自己幾時會離開人世，不知道身邊的人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事，可——現在一切將不一樣，我意識到彩花出生的那天就是我失去她的時候，接下來會是小柔離開這個家已不再是我的家人，然後茗會消失，文姍會消失，永善也會與我變成陌路人。這樣看來，我也知道自己會在那天離開人世，那應該就是我出生的那天吧！只是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倒退到那一天，那時的我又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奇怪的想法。可我知道事情的本身已經很奇怪。事情只有唯一一點讓我不清楚的是每天我會回到過去的什麽時候，這樣難免看來有些焦躁。

「茗咳嗽好了嗎？」

「好像沒有那麽嚴重了。」

我想不起茗到底是什麽時候咳嗽的，也想不起茗會因為咳嗽讓我有過擔心的記憶。我滿腦子都是彩花將要離開我的事情，我很想出去透透氣，可僵硬的身體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我帶彩花過去那邊。」

我重新出現在彩花面前，對著一邊的小柔說道。

「哦，可以。」

我看著小柔開始收拾彩花的東西放進袋子裡。我擡眼看著彩花，她好奇的眼神正看著自己的媽媽在忙碌著。

「來，彩花，跟爺爺出去。」

彩花楞住的表情看著我，然後往後推了幾步，把整個背部靠到墻上。我彎下腰去，試圖靠近彩花的面前，她馬上擺出一副反抗的模樣，欲哭的臉把白皙的肉堆到了一塊。

「彩花，是爺爺，妳不認識嗎？」

我幾乎是壓住想要吶喊的聲音說的話。彩花很快便哭了出來，或許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我，她只能用哭聲表現出自己的恐懼和抗拒。

印象中，彩花在小的時候和永善比較親近一些。直到九歲那年，因為不想讓自己過上兩位數的年齡，跑來問我要怎麽辦，那是我開始和彩花變得不一樣的開始。回憶突然變得那麽的折磨人，我放棄了想要接近彩花的想法，用力呼氣之後便離開了茗的家裡。

我在倒退的時間過去兩天之後，彩花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只留在我的腦海中；關於她從小到大的整個過程，存在過的痕跡一點都沒有了。

茗的新婚，我沒有表現出過去的那份喜悅。在進門口角落的那張桌子，文姍和小柒孤零零坐在那裡。

「小柒，最近學習怎麽樣？」

真老套，從我上學開始，大人們總是對孩子作出這樣的開場白。

「我拿了三個A哦——外公，為什麽舅舅不和我們坐在一起吃東西？」

「今天舅舅結婚，所以不和我們一起坐。」文姍解釋道。

「安浩呢？」

我臉帶微笑，盡量表現出一種輕松的氛圍。

「他工作走不開。」

文姍溫柔地回答了我。我認真地看著她表情上的變化。我不好觸碰文姍的心理防線，茗的新婚，安浩不可能因為工作走不開，他不過是單位裡面一個管理設備的員工，每天最多去檢查一下設備好壞。我真想不出這樣的工作還有忙到走不開的時候！

「生活還可以吧？」

「哦——嗯？還是可以。」

如此問候，難免讓文姍不適應，也不符合我一直以來的形象，我不是慈父，也不想自己被安於嚴父的形象。

「有空多回來，這裡還是妳的家，別嫁出去了就認為我們關系遠了。」

「知道了。」

我最後沒有說出一開始想要說的話，那不應該，雖然過去我不知道文姍和安浩發生了什麽事；如果現在突然問起，只會讓自己變得不通情達理。

茗新婚的最後，家人都留下拍照留念，這個已經約定俗成的形式好像不自覺中已經變成了一種默認的環節。我在回家前客氣地和小柔握了握手，只是很壓抑地說了句：謝謝妳，成為我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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