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回去工廠工作了，茗也變成一個未婚的青年，永善回到年輕的模樣讓我回憶起一些往事。在我心目中，永善已經不止只是我的妻子，更多的感覺是一個知心的朋友。我和永善是在我三十歲那年結婚的，永善小我一歲，從小我們就是隔著一棟樓的鄰居；不過我們卻不是電影裡面說得那些愛戀般的青梅竹馬，我不是她的初戀，她也不是我的初戀。
我努力回憶倒退得時間進行了多久——是指從我之前正常的時間算的話，我已經過了多久。大概一年還是兩年？好像也只有幾個月？我很苦惱無法記錄的這件事。從我第二天發現時間開始倒退後就做過記錄，可惜一覺醒來整個世界就像被清洗了一遍一樣，全部的東西回到了過去，只有我的記憶保存下來。
「爸，茗的畢業禮妳要去嗎？」
整裝打扮，文姍穿了一條淺藍色的裙擺，年輕的模樣，苗條的身材。時間已經回到茗大學畢業禮的那天，流逝的時間像慢慢消失的空氣，讓我感到空氣因稀薄而產生窒息感。我看著文姍精心打扮的樣子，只是搖了搖頭。
「等妳的畢業禮我再去吧。」
「我早就畢業了，哪還有畢業禮！」
勉強的微笑，茗的畢業禮我參加過一次，文姍的畢業禮卻因為工作原因去不了，雖然沒有見過文姍埋怨過，可我心裡卻感到愧疚。
我很擔心倒退的時間會把我想要去參加文姍的畢業禮給跳過去，我會在每天醒來和永善先確認一下時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於這個已經無法理解的世界，我只能相信這些對於他們來說世界和時間是正常的人的說法。
「知道了，今天文姍的畢業禮，妳老早就開始念刀。」
我坐在床上，靠著床頭的身體聽到永善的話後瞬間挺直了起來。
「什麽？我很早前就開始說這件事了？這麽說妳也……」
我有種意外收獲的興奮感，從睡眠中還沒有完全清醒的腦袋開始變得活躍，在房間的沈悶的空氣中，我好像感受到一股清風的氣息。
「對啊，幾個星期前妳就開始說要去參加文姍的畢業禮，妳沒見文姍那興奮的樣子，好像自己遇到了什麽人生喜事一樣。」
幾個星期前，我的回憶告訴我，從剛剛開始以為自己倒退的每天和永善提醒一次的事情，確實在正常時間的那段時間裡我也曾這樣的每天提醒永善。我本以為永善也開始進入了和我一樣的時間在進行倒退，失望的真相未免有些難以接受。
我在失望的情緒中呆若木雞，直到身邊的手機嗚哇亂叫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床上呆了快一個小時。
「餵。」
「真不好意思，那個項目出了一些狀況，還是要妳回來處理一下，我知道今天妳請假要去參加妳女兒的畢業禮，可……」
老胡打來的電話，文姍畢業禮的這天，我們部門負責的項目被客戶投訴材料出現脫落問題，需要馬上去處理一下。老胡這個人總是在必要的關頭把我送到前線，即使在平時待我不錯，在我心裡難免有些疙瘩。
「對不起，我今天要去參加女兒的畢業禮。」
「這個我知道，妳和我說了，可工作上出現問題，妳不是應該先處理好嗎？」
「嗯，我覺得女兒的畢業禮比這個要重要，隨便妳怎麽想，我今天不會去處理那些事情。」
我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一種壓抑許久的煩躁得到了釋放，這是多少個工作的日夜想要發洩出來的話語。當然我很清楚，這樣的勇氣來自於倒退的時間不會讓今天的事情留到回去的昨天裡面的原因。
「公司有事嗎？」
永善可能聽到我的談話，在意的眼神看著我，臉上沒有隱藏的流露出遺憾的神態。
「沒事。」
我關掉了手機，忘卻讓畢業禮變得不愉快的事情。我和永善驅車幾個小時，好不容易來到文姍位於山區之間的學園，那裡唯一讓我保留良好印象的是空氣一如以往的清爽。畢業禮在初春的雨後進行，冬季的冷氣還沒有完全消失地讓學生們把身體縮了起來。
臨近中午的空氣中有一些溫度變化，可天空源源不絕的小雨照樣滴落在人們的衣間。在校門進去之後便是教學大樓，一層的下面是一個架空層的禮堂，文姍剛剛來報道時我陪她去過一次。
穿過人群，我看到了文姍在禮堂的門口右側等待著我們的出現，她一身的學士服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隨意走動的學生到處都是，充滿莊嚴氣氛的畢業禮好像結束了，不過由學校領導發送畢業證書的儀式好像正在進行。
「爸，媽，妳們好慢，下一個班就是我們了。」
文姍撒嬌的口氣，拉著我的手就往禮堂跑去。我和永善被安排到靠近臺前的左側，周圍是一群陌生的大學生，吵鬧的場面有很多人在昂首望向臺上。五個正裝打扮的領導保持著微笑的臉孔經他們手上送過一張又一張的畢業證書。
我和永善等了快一個小時，才等到了文姍上臺的一刻。她步子走得比平時小心，神情上好像因為緊張而調整著呼吸。真可愛，我幾乎想不起來文姍有個這樣的一面，完全沒有印象，從她婚姻出問題之後，從她嫁出去之後，我都忘記曾經和自己女兒有過這樣溫心的一面。
永善在我發呆的時候為文姍拍了照片，我久久凝視著照片，不願時光倒退的心情變得相當難過。我想象起來自己對彩花作出的承諾，即使身體熬不到她的婚禮，也要熬到她的畢業禮。可惜……我應該是沒有機會了，就連彩花留在我腦海中的樣子都開始變得模糊，想要牢牢記住卻無跡可尋地在忘卻之中。
那天，我認真地看著文姍，看著她青春的笑臉，一切如同美好的夢一樣讓我保持微笑的樣子。我沒有要求多照些照片，只想用眼睛努力地去記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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