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記者阿布里登,這次要為各位介紹的是異界最近十年間流行的古老傳說。
在我們所陌生的異界,他們口耳相傳的一個神話,那便是異界的天上,居住著一群神與準神。除去已經領有名號順利工作的神外,其餘無名的準神到達一定神齡都得強制參加某項神明的選拔測驗,在激烈的競爭中奪取真神的名號,或是慘遭淘汰剝奪準神資格、放逐人世間終老一生。
肉品之神的故事,即是由無名準神的「紀三昇」與「泰禾今」兩位神之間的競賽開始……
「本次選拔肉品之神的競賽,是互相給你們庇護一個小國家,在一個月內使他們的畜牧業欣欣向榮,以便後續製作出既豐厚又肥美的頂級鮮肉。」坐在主位的天帝說道,嚴峻的視線跨越頒禮臺,同時望向兩個恭敬行禮的準神。
「你們面前的頒禮臺上便是肉品之神的神証,當時辰到達時神証自會提供他所命定的人真神的力量。紀三昇、泰禾今,此次競賽並沒有限制你們使用幫手,然而面對這種出乎意料的結果,你們有什麼話說?」天帝不怒而威的語調繼續道。
頒禮臺後兩名準神收起行禮姿勢,互相交換一下眼色。
「我很遺憾,為了本次競賽我傾盡全力,沒想到我的對手似乎只把這當兒戲,放任牧地荒廢,連最基本的牲畜量都沒達到。」華冠下黑色短髮梳理服貼,華服下腰間繫著一把摺扇,金色不染一絲塵泥的靴子貴氣內斂,斯文書生外表兼具謀略家氣息的紀三昇,率先站出說道,同時鄙夷地看向站在身旁的對手。
另一側的準神並未戴帽,原本簡樸典雅的白色衣衫被幾個明顯皺褶破壞了美感,原本應該是白色的褲裙亦因收納不佳染上大量煤灰的污漬,腰間歪斜綁著一把長刀,一雙黑靴還破了幾個小洞。名為泰禾今的青年準神,除了俊挺的五官與還算柔順的及腰銀白色長髮外,整體簡直邋遢到讓人難以直視。
這樣的準神,卻還讓一個照顧他的隨侍跟著到了公共的會議所,生活不能自理的能力宛如扶不起的阿斗,在場眾神無不露出嫌惡神情,心理或許多少盤算著趕快把這人除去神籍、驅之別院。
「我很遺憾,有能幹的助手卻沒能做出理想的肉品……咳!」意識到在場所有人責備的視線,泰禾今只得低頭躬身,頭髮上沾黏的灰塵跟著他的動作落了下來,嗆著他立馬咳嗽。
「禾今殿下!」泰禾今身邊的黑衣隨侍連忙拿出紙巾,就往自己主人臉上抹。
「我來就好,壹伺姓。」泰禾今躲開熱心的幫助,一把抓過紙巾自己擦臉。
「禾今殿下您把自己的臉越擦越髒,吾看您就別逞強了……」名為壹伺姓的黑衣隨侍,黑色短髮下清澈的眸子寫滿擔憂。
這個隨侍本身並無特別之處,然而奪去眾神目光的是,他頭上有一雙代表著惡魔的尖銳長角。
這個時代的選拔大會除了神外,精靈、妖巫與惡魔也會做為貴賓參與其中,在那時,與惡魔等怪物互相為死敵彼此征戰的事情並不存在,眾神與各種種族交好,互有來往。
肉品之神的神位爭奪賽,儘管沒有限制幫手,但是找來另一個種族的惡魔前來支援卻還是輸的一塌糊塗,相比之下只憑自身神力辛苦耕耘、取得豐碩成果的紀三昇更是棋高一著,誰優誰劣自不必明說。
「要不是工廠出狀況,應該是能勝出的……」不忍心看泰禾今狼狽的模樣,壹伺姓別過頭,哀怨呢喃道。
有了隨侍解釋,現在任誰都看得出來泰禾今的野心相比豐沛的畜牧量,反而是更進一步將自己放牧的成果做成『精製肉品』,這樣先驅的想法如果能實現,以肉品之神的核心理念解讀,縱使紀三昇有再多牲畜也是被甩過一大截看不到車尾燈,如此膽大心細的策劃與執行力實在讓人難以小覷!
可惜最後功虧一簣,白白讓一個月的心血付之一炬。
「根據畜牧結果,紀三昇勝出、成為肉品之神此事已定。」縱使嚴苛聞名,天帝也不由得留有幾分惋惜英才之情,對泰禾今訓話:
「泰禾今,希望你在被貶為人類之後能細細思索自己失敗的地方,痛定思痛,好好累積22000年德性與修為再修煉成準神,天庭的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對於本次裁判結果,我……」泰禾今低頭,話陳述到一半卻忍不住中斷。他知道他下一句該說的是『我泰禾今沒有任何異議』,然而,對這個裁判結果,他真的心服口服?
「泰禾今?」眼見泰禾今不動,天帝跟著疑惑問。
不只天帝,其他前來觀禮的神、還有隨侍的惡魔壹伺姓目光都落在泰禾今身上。只見長髮青年直起身子,吞了一下口水,毅然決然宣告:
「我泰禾今,決定提出異議。我嚴正懷疑我的計畫遭人洩漏並且動了手腳。」
「你這話什麼意思?」平靜的會議所一時沸沸揚揚,其中的紀三昇更是不悅,指著白長髮青年破口罵道,「放肆!你是打算誣陷我這個清廉高潔的肉品之神嗎?」
「你還不是肉品之神。」對著氣炸的紀三昇,泰禾今僅淡然回了一句他所認為的事實,接著更是面朝向天帝,繼續說道:
「懇請您能給我數時辰時間清查身側,以便抓出破壞計畫的傢伙。」
「開什麼玩笑?你這個人輸了就算了,還要想方設法侮辱我跟你之間堂堂正正的勝負!」紀三昇怒道,朝天帝行禮,「如此藐視裁判、荒誕無稽的話語,天帝絕對不該應允,倘若在這嚴肅場合開了先例,只怕未來輸不起的後神跟著爭相仿效。」
「紀三昇說的沒錯。即便給你時間,你又該如何在短短幾時辰揪出破壞計畫之人並向我們證明自己遭人陷害?在還沒破壞大家對你的印象前,接受自己的失敗對你是比較好的選擇。」天帝皺眉質問。
泰禾今不語只拉起腰間配刀,右手握住刀柄一瞬間拔刀出鞘,信誓旦旦宣告:
「這是我泰禾今最後的準神誓言。我的刀將斬向本次參賽期間意圖背叛我的人。」
「天帝已經拒絕你了,還發這什麼鬼誓言?我知道了,你是在試圖合理化攻擊我的行為!」紀三昇罵到一半居然自顧自得出結論,慌亂地對一旁天帝部屬的護衛吩咐,「別讓這個危險人物破壞議所秩序,快把他抓起來!」
立誓後的泰禾今不理會紀三昇的警告與朝自己逼近的護衛,將刀舉高過身,手起刀落,頓時鮮血飛濺。
「咦?」
急忙開啟防護光罩保護紀三昇的護衛們瞪大眼,看著泰禾今身旁黑衣隨侍失去重心倒地。
「為……為、什麼?」壹伺姓一臉詫異,狹長的刀傷從肩頭指向腹部,大量的血液湧出噴至地面,倒在地上喘息的他眼瞳恐懼地看著方才砍向自己的主子。
相較於眾神的戒備,泰禾今幾乎是立刻停下攻勢,保持沉默的他眼底並無一絲波濤,只將刀上的血滴甩開,再度收刀入鞘,筆直佇立著宛如沉思中的雕像。
「你們通通停下。……準神泰禾今,你這是什麼意思?」天帝看著泰禾今突兀的舉動,跟著要求護衛停止動作。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知道是他?」紀三昇不敢置信地失控大叫,這倒喚回了泰禾今的注意。
「『怎麼可能會知道是他』?你這話的意思是,內賊果然是他?」泰禾今沒有錯過重點地抬頭接話,緊接著眼神複雜看向自己的黑色隨侍:
「壹伺姓,原來是你動的手腳。是你也好,我本來以為我還要多砍幾個人。」
「你......你不確定是吾還這樣、毫不猶豫地,也不顧主從之間的情分……吾差點要被你砍死了啊?」壹伺姓咳了一口血,一邊艱難問道。
眾神發現,泰禾今看著隨侍的眸子並未瘋狂,卻也沒顯露半分遭受打擊的脆弱,異於常人的冷靜決絕。
「看紀三昇那副模樣我只能確定他動了手腳。但老實說,發誓的時候我依然不知道是誰做內應,我本來是打算把參與我的計畫的人全砍一輪看看。」泰禾今毫不心虛地回視黑髮隨侍,道出自己又一次天馬行空兼傷人害己的計畫。
全場眾神聽完這番言論不禁皺起眉頭冷汗涔涔,連坐在至高主位的天帝也不禁扶起額頭。
「哈哈哈哈!你真的、太酷了!決定了,吾要改追隨你!」率先打破全場沉默卻是壹伺性的瘋狂大笑,儘管重傷的身體汩汩流出大量血液讓他臉色變得蒼白,然而狂喜的眼神和扭曲的笑容卻毫無虛假。比起沉默拔刀、做出瘋狂傷人行動的泰禾金,黑髮的惡魔反而更加像個瘋子。
泰禾今默然瞥了笑臉惡魔一眼,抬起頭他的視線目空一切,清冷嗓音只這麼回答:
「我拒絕。」
「你說什麼!你居然公然背叛我投靠這傢伙!」紀三昇聞言臉色大變,對惡魔的行為氣得跳腳。
「你在寄望惡魔信守承諾?你是白癡嗎?何況吾也履行了陷害泰禾今的任務,被拆穿是你自己太蠢,可不關吾的事。」壹伺性冷冷答道,轉頭繼續對泰禾今諂媚:
「他作弊喪失資格,你這樣可就穩當接管肉品之神的名號了,這一步險棋下得真好,佩服佩服。」
泰禾今正嫌惡看著一地血跡悄悄把腳挪開,然而,對上惡魔不以為意的笑臉後,冷漠如他也終於遲疑地放柔語氣:
「你這麼多話,看來是不用補血。」
泰禾今掐指盤算時辰已到,在尚未反應過來的眾神獃然目光下走到頒禮臺,觸碰肉品之神的神証、接收內藏的龐大神力。
「吾自黑闇中誕生、吞噬周遭一切物質構成聚合體之身,吾之力將為您……」壹伺姓右手成拳扣在還在滴血的胸口,半跪身體專注凝視著泰禾今的背影,唸出誓語。
「等等,我還沒成為肉品之神。」泰禾今感覺到加護在自己身上的力量產生些許紊亂,伸手阻止壹伺姓的誓言,反射性看向紀三昇站的地方。
「奪走肉品之神稱號就罷了,怎麼可能還讓你獲得聚合體之力!去死吧!」被天帝派的護衛即時架住的紀三昇怒吼,不顧旁人嚇阻,蓄積畢生之力將能量化成銳利長矛朝泰禾今一擲,其威力甚至輕易地衝破護衛先前架起的防護光罩。
然而,泰禾今卻也吸收完真神的力量,用力一揮手,準神的筆直長矛便彎折向一旁彈去,擊向聚合體惡魔。
壹伺姓的瞳孔擴大不留半分眼白,微啟的紅唇裂開變形,把飛來的長矛一瞬間整隻『吞』了下去。
「你根本是故意打到吾這邊!有夠邪惡的居心!」壹伺姓吞完光箭不僅身上的傷口迅速消失變回沒事人一般,從地面爬起身來的他還淘氣地裝做在生氣。
「這是你陷害我的回禮。」泰禾今語氣帶著幾分動搖,剛才壹伺姓的模樣著實恐怖,讓他也不由得多加一句評價,「你有很強的惡魔力量。」
「那當然。畢竟吾曾吞噬所羅門王的編號惡魔,如果想使用他們的『部分』也輕而易舉。」壹伺姓笑容天真無邪,卻語出驚人,「雖然樣貌可怕了點……別在意唷?」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凍結。
所有神莫不想著,能夠吞噬那麼多惡魔的惡魔……肯定是非常上位的惡魔!這樣的惡魔怎麼會來這種小地方結交剛上任的新手神呢?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泰禾今自然也不懂為什麼自己被這樣的惡魔纏上,但是無妨,他性格淡漠無情,獲得強權也沒甚麼利用的慾望,自然不將眾神的羨慕放在眼裡。
「我不在意,接著你想怎樣就怎樣。」泰禾今思索兩秒決定趁著惡魔還沒發誓前,轉身眼不見為淨。
「好、好。」壹伺姓傻笑揮手目送泰禾今離去,隨後盡情在場地大鬧,一直到修理完紀三昇後才驚覺自己還沒正式與肉品之神立下主從契約。
「可惡!吾明明這麼強為什麼不理吾?竟然跑去工廠?是肉的關係?既然如此,吾就吞掉世界上所有的肉!絕對讓你正視吾!」
從出生起頭一次遭受如此多次冷落,即便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壹伺姓,他身為惡魔的自信也開始崩潰。不願意把挫敗的責任放在自己身上的惡魔,將目標轉移到奪走泰禾今注意力的肉品上。
神話就說到這裡,『聚合體』惡魔在紀錄書上的紀載僅到此為止,一場漫長、跨越數百年時光與歲月的追逐戰後,神與魔的故事,或許某日,會悄悄地在異界某處的舞台延續也說不定?
對了對了,最後記者阿布里登想問,關於『食肉』惡魔的傳說,不知道有多少讀者們已經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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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波波里實況拍攝後記:方便健忘的作者……為了讓讀者們輕鬆看懂,附上肉品神話啟示錄(紀錄書)的名詞註解:
肉品之神:紀錄書上沒有名字。方便記載故以記錄書中敘述,定義其名為「泰禾今」。
「聚合體」惡魔:紀錄書上沒有名字。此惡魔生成之時即吞噬周遭一切具體物質,擁有意識後則依照喜好製作吞噬菜單,稱號「聚合體」。此惡魔著名事蹟之一為吞噬大量聚苯乙烯,有了他簡直不用在台灣做環保,方便記載故以此記錄定義其名為「壹伺姓」,暱稱「小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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