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用太過操勞這個理由蒙混過去。
「不能說嗎?」衛禹仍把玩著我的髮絲,而且語氣平淡的讓我無法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再加上我現在的姿勢無法扭頭去看他的表情......原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連原本的好友的心思都無法看明白了嗎?
這樣,就真的不能不把衛禹也算進需要需要提防的人裡了阿......我很想相信衛禹不是站在學長那一方的,但我不能──我無法對我看不清的人放心;就算衛禹真的不是站在學長那一方好了,我不信學長他們不會監視衛禹。
阿......這樣想來,回到學校、不,離開家,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呢。為什麼我要回到學校這個根本無時無刻都得保持警戒的地方呢?沒有讀完就(非自願性)輟學而招來的學校詛咒雖然煩人了點、麻煩了些,但絕不至於讓我回來送死......所以果然是像安地爾說的,我有找死的癖好?
......阿呸!安地爾才有找死癖好!我百分之百還是個腦袋正常運轉的地球人!可惡!這樣說來待在家裡根本也還有一個不能讓人安生的世界亂源阿混蛋!而且還要外加一隻(只要跟世界亂源待在一起就會)時常失控、亂上添亂的生物......為什麼我覺得我更哀傷了?!
「......漾、冥漾?」糟糕,一不小心腦部活動過於熱烈,忘記了我正在回答衛禹的問題。
「也沒什麼......」其實,告訴衛禹原因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沒人說過告訴別人的答案一定要百分之百,有需要的話,不撒謊只講部分內容也是可以的,「我之前受了重傷,就變成這樣了。」
來回撥弄著我頭髮的手震了很大一下,也扯到了我的頭皮,不過不是很痛──喔,我忘了其實我的痛覺已經遲鈍到幾乎不是什麼致命性的打擊都沒感覺了──所以我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玻璃外熙來攘往的人群,也看著微微倒映在玻璃上的店內的動靜......店內的......動靜......
不經意地將玻璃上所映照出的影像收入眼中,在意識到某一塊倒影時我眼睛不禁有點抽蓄──那塊倒影裡有兩個男的,一個長髮一個短髮,短髮的那個正把玩著那個長髮的髮梢,長髮的對此短髮的所作所為毫無反應,逕至凝視著某一點,絲毫沒發覺他和身邊那個短髮的有多麼靠近、多麼親密,看起來多麼......曖昧。
然後我才感覺到衛禹和我之間的距離是多麼的短,短到我都能感受到他噴出來的溫熱鼻息......幾乎是瞬間,我站了起來──我猜我現在看起來很狼狽、很倉皇──「再不走我就走不了了。衛禹......認識你是我一生的幸運,不過,我想我的幸運到頭了。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說完我硬抽走被人握在手裡的脆弱髮絲便匆匆跑出蛋糕店,只留給友人白髮飛揚的背影。
※
就像遇見時一樣突然,僅只是匆促並且明顯有所保留地回答完他的問題那人又消失了,只留下了乍聽之下很不負責任的話語,殘留在手中的幾絲白髮,桌子上完好一如放在玻璃櫥窗裡時的精緻小蛋糕,來不及提出的要求,還有他。
雖然對方像是逃避什麼似的瞬間遁走,衛禹也沒多加阻撓,就這麼目送突然變得焦躁、心神不寧的那人淡出他的視線。
「衛禹,你剛剛有沒有和我家死小孩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剛才消失的那人的姊姊出現在衛禹面前,和那人相似但更為突出、讓異性都會忍不住想靠近的精緻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希冀、焦躁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和那人姊姊一道出現的還有一群人,其中衛禹只認得有一個是那人的學長,而他們的表情大致相同──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
「咦?冥漾嗎?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呢......這麼一想冥漾也真絕情,居然這麼久都沒跟我聯絡!」露出抱怨的樣子,衛禹照著那人的希望對他的姐姐和朋友撒謊,說自己沒見過他──雖然他明明幾分鐘前才和那人坐在這裡。
「嘖!那小子......沒事。衛禹要是你以後有碰見漾漾麻煩跟我聯絡一下,拜託了!」那人的姊姊和其他一道來的人交換了幾個眼神,然後這麼對他說完就又匆匆地離開。
......真是,自我中心又突兀的一群人。
衛禹頂著被那群長相出色的人所吸引過來的目光,無奈地想。
「吶,冥漾......那用我的幸運,接續我們的.....緣分,你說好不好?」慢慢從座位上起身,短髮的秀氣青年輕聲地吐出這句話,然後揮手招來服務生,「服務生,這桌要結帳......阿,請幫我把這些蛋糕打包好,我要帶走。」
※
一群讓人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注意到的發光體們離開蛋糕店後,向著某個方向趕路到一半突然便停下了。
「沒有他的下落了。」戴著黑框眼鏡的黑髮少年推了推根本沒有滑落鼻樑的鏡架,面有不甘卻語氣平淡的說。
「你說啥?四眼仔你也太沒用了!居然連本大爺小弟的行蹤都無法掌握,就你這樣也想混跡江湖,還早了個五億八千年啦!」一個有著色彩繽紛腦袋,穿著海灘褲、短袖花襯衫,整體行徑酷似不良分子的少年立刻動作誇張地指著黑髮少年叫囂。
「不良少年,話不要亂說,漾漾他從來就不是你小弟。還有你說誰沒用了?再怎樣我也......」戴眼鏡的黑髮少年馬上予以反擊,不過顯然沒找到目標的其他人心情沒好到可以放任兩人在那邊吵來吵去,立刻有人把他們鎮壓下去。
「千冬歲。」一個長相和沒戴眼鏡的黑髮少年神似,只差在眼睛顏色是紫色的黑髮少年瞥了眼差點開打的亂源,淡淡地叫了其中一人的名字,騷亂立刻平息下來。
「那我們現在待在這裡做什麼?褚就只有回到學校或者原世界我們才勉強能找到他,現在他直接消失回他所謂的家,我們也無法找到那裡去把人抓回來。」這個讓人一聽就知道心情之不爽的聲音來自一個臉被鴨舌帽蓋去大半,只看的見皮膚很白的下巴跟綁成一束的長黑髮的男生。
給人冷冽感覺的黑長直髮的女性瞇起她的黑色眼睛,半晌,再睜開,像是壓抑著什麼的冷聲道:「那就等他下次回來上課時把他看緊,不再給他機會逃離我們。」握緊了拳頭,她望著自家方向,「死漾漾,回來了也不知道回家看一看老媽老爸,等以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黑長直髮的女性突然抿唇不語,眼底流露出懊悔、悲痛。
「小玥,總有一天,漾漾會回來的,到時候再讓阿姨修理漾漾就可以了。」有著褐髮及肩的青年拍拍黑長直髮女性的背,這麼安慰著她──雖然他褐色的眼睛裡也有著無法掩飾的痛楚。
「他一定會回來的!只要我們這麼相信著......」
如果心能說話,那便是咒語般的言。
這句話,在每個冀求那個被他們狠狠傷害過的少年回來的人心裡,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