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緹雅大陸上極少見雪,只有在巨大山脈深處和最北方少部份地區可見,甚至不一定會出現。
不過今年明顯是特例,天陽還高掛正中時刻,大地已是一片茫茫,金色光芒被銀白積雪反射散耀各處,彷彿水波粼粼顯得自然奇景美麗。
但這對旅行者不是什麼好事,不僅視線受阻,行道覆沒難辨,好幾次差點失去方向,行進路程也複雜難行。
幸好此時只有少數極寒屬性魔物會正常活動,眾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在二個月後,花費了近一倍的時間才回到伊斯蘭達城。
越接近最北方越顯寒冷,已經分不清確切溫度,眾人催發了身上力量保暖,當看到隱藏在雪霧中,若隱若現的新大城,艾露菲娜心中五味雜陳,只能呆愣看著。
當年塌毀地方已經修復,更在緩坡下方,新建了箭樓和外傾式城牆,成為擁有二段式防禦堡壘,領地也擴大不少,看起來更有雄偉氣勢,在白茫視線中,彷如夢幻之城般不可思議。
「嘿,驚訝吧,這些年,城主他們真的很辛苦,透過肯特王國,特別去請來西北方野蠻鐵堡的矮人族大師,將伊斯蘭達城打造相當堅固,就是魔物潮再出現也不怕,所以,這次妳放心吧!我們一定能戰勝血披風的!」
利昂輕拍艾露菲娜的肩,他笑著解說,隱藏在雪帽下是堅定眼神,這次他們勢在必得。
艾露菲娜點點頭沒有回應,只是將連身帽子拉得更緊,低頭埋首向不再熟悉的伊斯蘭達城走去。
一路上,碧菲兒向她解釋過了,暫時她和奇斯還不能公開身份,也怕引來血披風警覺,所以這趟是秘密行動。
經過新建外牆時,士兵盡忠職守的要盤查七人,靠著利昂手中密令,只等待一會就特別放行進去。
臨近時,艾露菲娜這才發現,外牆幾乎完全以黑曜岩砌成,寬厚巨大的難以想像,牆上明顯有不少機關暗格,細看白雪未覆蓋地方,閃爍著亮黑光芒,讓人心悸它的冷硬同時,也感到安心。
順利通行進城後,原先是荒野的山坡下處,如今也完全變樣,四周都是攤販商家,還有不少獨特酒吧小館,連各大公會的建築都有。
交錯並排,看起來淩亂中自有秩序,即使在這寒冷天中,人群活動依然非常熱絡,甚至有專門來看雪的,一生中,他們也只有在這最北方地區才有機會看到了。
「經過矮人族大師重新設計,城主將外城劃分為商業活動和外來者暫宿區,內城則是原居民和學院使用。」
「自黑海一族與我們交易後,許多公會也終於在這設立據點,現在北方獵魔人的荒土公會和部份組織,甚至發出了聯合探索凱達西撒森林與橫越魯貝帝長河的任務,伊斯蘭達城,已經不再是以往的死亡要塞了。」
利昂邊盡責解說著,邊向巡邏士兵隊打招呼,他們五人在紫玫瑰團也算小有名氣的新生代,尤其是碧菲兒的美麗,有實力又有外表,最容易被塑造成英雄形象。
見艾露菲娜仍是愣愣看著一切,他輕笑一聲,帶著對方往內城走去,現在不是參觀時候,她還不宜暴露在大眾面前,任務順利完成後,要見識熟悉有的是機會。
進入內城時改走密道,加入紫玫瑰後,現在的他們已是重點培養人物,也有資格知道一些機密。
自黑暗處走出來時,終於見到以往熟悉城市光景,艾露菲娜掩不住心內激動,臉上露出了複雜莫名神色。
曾經,她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這整齊劃一的房子、熟悉清楚的街道,如今雪白覆蓋了一切過去,也帶來不同光彩。
這次輪到碧菲兒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在帶妳去會合前,有個地方妳一定會想去看看。」
其餘四人也充滿笑容的看著她,不明所以下,她只好被眾人前擁後簇的帶著走,奇斯無聲看著這一切,然後默默跟上。
通過七拐八彎的各式街道和巷子,過往兒時與眾人遊玩回憶也漸漸浮現,她記得這條路。
「這條路...這是通往中央廣場的方向,他們要帶我去看什麼?」興奮的眾人因回到伊斯蘭達城腳步飛快,不一會,艾露菲娜就見到令她震驚一幕。
原本是有個噴水池的巨大圓形中央廣場,現在,中間多了尊與街道旁房子同樣高大的人形雕像。
人像直挺拔立站在水池中,單手背負,盡顯從容不迫,另一手持著大煙斗,似是把玩轉弄著,雙目有神望向天空,可以感受到,他有數不盡的雄心壯志要去實現。
水池旁,豎立了兩塊大石碑,一塊大大寫著「天生的冒險家.老伍叔」,另一塊記載生平事蹟,落名者只有一個「盧」字。
艾露菲娜顫顫巍巍一步一步走前,失了魂似的跪倒在水池前,在回憶中,她深刻記得,當年被下令趕出伊斯蘭達城時,迪恩叔叔是唯一來看過她的人。
見到自己哭喊吵鬧,無法接受莫名苦罪,無法承受城市議會對她的所有處罰,他只是緊緊抓住自己,那名獸族強者,眼眶泛紅的道「小菲娜,妳該長大了。」
「但是...但是我....」
哭啞了嗓子、腫紅的雙眼,當時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甫清醒就是面對完全錯亂世界,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罪名、指責圍繞著自己,反差之大,讓她接受不了。
迪恩叔叔抑住激動情緒,面露嚴肅之色對她道「老伍叔...是我、翎和梅爾親手送到魔物海中的,妳不需要為此自責!該為此負責的是我們!他的一生精彩非常,是帶著笑容離開,最後,他對我說了...」
「說什麼?迪恩叔叔,老伍叔他最後說了什麼!?」失控猛抓著迪恩,連番打擊已經讓她失去理智。
迪恩叔叔沒有直接回答,從腰帶包囊裡,拿出了根大煙斗,上頭滿是凝涸的暗紅色,原本清新的奇羅木香味,也被濃厚腥生血氣蓋過。
她小心翼翼接過手上,這時才聽到那無比沉痛的聲音,道「 用自己的死,換取妳的生存,這是老伍叔最後一句話,所以妳一定要珍惜性命,再辛苦,也要背負罪名活下去,別讓老伍叔犧牲白費了!」
當時迪恩叔叔說完就離開了,他和紫玫瑰團,沒有再給她更多的東西和幫助,最後見面的機會,帶來的只有老伍叔一句話和遺物。
她不是什麼大英雄,那時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心中充滿著失望、恐懼、害怕,甚至是一點點怨恨。
但當她遇到莎夏蘭娜後,才知道,眾人為她付出多少、失去多少,而當時的自己是多麼的不成熟和愚蠢。
每個在魁遮城夜晚,當她無法入睡時,總會拿出那根大煙斗,學著老伍叔放入些煙草,輕輕呼上幾口。
然後望著滿天星斗,似乎就能感受到老人,那可以所有人排憂解難的熟悉氣息,她心裡也會輕鬆上許多,煩惱也就迎刃而解。
往事如光影回溯,一幕幕呈現腦海裡,看著眼前巨大人像,艾露菲娜跪在水池前,拿出了大煙斗,從容不迫的點了起來。
寒冷白雪天裡,一股清香霧氣冉冉升起,大的人像把玩著煙斗,小的人影輕呼著白煙,利昂等人看了,不禁一陣感嘆淚目。
路過居民,看著眼前被長袍罩住的奇怪旅人,雖然有些困惑,但每日來謁拜的人不少。
整個最北方的人,都會在英雄祭日當天,獻上最深感謝,是以並未阻攔她,反而對這個當年的禍首之一,投以友善目光和微笑。
幾口霧雲,吞吐間轉瞬消逝,煙草很快燒盡,艾露菲娜鄭重收好大煙斗,站了起來,她躬身彎腰,對人像道「老伍叔,你的遺志確實收到了,小菲娜會好好活下去,然後,像你一樣,做一個最偉大的冒險家!!」
利昂等人聞言繳動不已,這一刻,他們等的太久了,總算能看到,曾經曼布爾魔法學院,那位天之驕子回來了!
這四年來,眾人辛苦奔波,對所有偏袒、指責、怒罵都不斷隱忍,現在終於換來一個翻盤機會!
利昂甚至忍不住給隊友們一陣熊抱,他興奮的難以自己,知道這名女子終究會走上偉大道路,最堅信艾露菲娜的人就是他!
始終雙手抱胸,沉默看著妻子變化的奇斯,陰暗沉靜臉上,有著釋然與不捨,他想到了曾經。
當她還是個少女,有用不完精力,帶著獨特見解四處闖禍,總是自己一路善後,然後她再去海穆和瓦露芬面前撒嬌認錯,那時,是這麼無邪直率。
當她歷經許多波折。成為了自己妻子之後,雖然保持著笑容、陽光、正面、熱情,但其實是深深壓抑情緒的對待每一個人,只有在午夜悲傷時候,才能在自己面前輕泣,比較起來,他更希望艾露菲娜能變回以往模樣。
奇斯突然有些明白,導師和神官長,第一次送他們出發去魁遮城時的感覺,翺翔者終究會展翅高飛。
自己再也無法獨佔她了,艾露菲娜天生屬於西緹雅大陸,而他該做且唯一能做的,就是斬除一切妨礙她翺翔的障礙,例如,血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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