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魔法師冷眼掃過下方,在這非常隱蔽地方,連魔月紅光都被漆黑削弱幾分,只留下陰暗覆蓋整個山壁。
大批人影在平台下寂靜等候,氣氛顯得詭異驚心,沉默了許久,他終於有所動作,向後方示意揮手,站在他後方的血披風立刻退下。
艾露菲娜見狀突感不對,覺得那裡有問題,但追蹤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不能前功盡棄,她暗中調動魔法力量,沙石立刻聚集在手裡,形成小小土石錐刺,打算一有不對就紮醒自己。
光頭魔法師又再等了片刻,見人影終於不再增加,他才揚聲開口。
「我的朋友、我的孩子、我的追隨者們!這幾年,革命戰火被同伴們不斷點燃,燒去汙穢、焚去醜陋,也終於滅去我們的仇與恨,這是個不公平的世界,那個拋棄我們的智慧同盟,早晚會被自己設下的荊棘絆倒刺傷,正義與自由終將會回歸....」
他的聲音沉厚有力,聽了令人心神嚮往,漸漸的,眾多人影腦中不再思考,只有著洗腦般的話語不斷浮現。
艾露菲娜手中土石錐刺,在意識渙散間,失去魔力維持下也開始消逝。
就在此時,一個「啪吱!」輕微聲音傳來,她霍然驚醒,反手將剩下半截的土石錐刺狠狠紮入大腿!
反抗的強烈頭痛再加上刺股劇感,瞬間讓她清醒許多,也才發覺到,不知何時,台下人影四周,散佈著剛剛站在光頭魔法師身後的血披風,輕響也是他們不小心發出的。
艾露菲娜更加小小翼翼的利用人群掩蓋自己,雙重痛感令她有些支持不住,手上被燒爛的血肉也在不斷作痛。
但她已經不敢將土石錐刺拔出,光頭魔法師的精神力量太恐怖了,根本就抵抗不住,只要一感到意識不清,她就會立刻轉扭深紮在大腿內的土石錐刺。
在三種痛苦間,不斷來回反覆煎熬折磨,意識斷斷續續下,艾露菲娜聽著宣言。
「......犧牲了許多同伴,但他們的光榮偉大,永遠銘記在心中,將來,當城主成功革新西緹雅大陸後,我們將會是偉大的先驅者,所以各位,拿起你們的武器、運用你們的力量,當聽到指令後,就將這個代表欺壓、混亂、邪惡的哈柏鎮摧毀!!」
光頭魔法師慷慨激昂的演說著,臉上透露出股狂熱神情,與台下人影靜默成了極端對比。
這是加深精神魔法力量影響的必要過程,不斷灌輸信念到被控制的人心裡,行動時才不會出差錯,見今天儀式順利,他露出滿意表意,稍作喘息後就轉身離開。
艾露菲娜見光頭魔法師離開,忍耐到極限的她也打算偷偷撤離,不管是精神力量還是肉體疼痛,長時間的折磨已經讓她意識模糊。
若是有人在此時掀開艾露菲娜的連身帽,必然發現她渾身虛汗、臉血蒼白,雙唇毫無血色,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但她不能,奇斯他們看來是沒有追上,早在路程後半段她就發現,因為自己神智不明,導致魔法印記斷斷續續,加上天然地形和野獸魔物阻礙。
對方明顯也有設置類似死街的迷惑魔法陣,更增添了追蹤困難,要將得到的情報帶回去只能靠自己了。
悄然小心的退到人群邊緣,艾露菲娜依著來時記憶就要離開,突然間,數道混濁光線在人群外圍亮起,對連成圈!
艾露菲娜心中大驚,她終於想到自己忽略什麼,要施展這樣大範圍的精神魔法,對方必然設有龐大魔法陣輔助,不是人人都像父親般是傳奇天才,而現在很顯然的,她和人群就身在魔法陣內!
圓圈光線倏然緊縮,光芒透過人群瞬間匯集一點,隨後猛然爆發成巨大濁白圓罩,將所有人都覆蓋進去。
艾露菲娜早已將土石錐刺紮到深不可見,但依然無效,光線收束穿過她的時候,心靈彷彿被無形之手攝住,完全失去自我,當光幕完全籠罩,她最後的意識,只餘滿天濁白光芒,再也無法堅持。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漆黑中,艾露菲娜意識漸漸甦醒,她感到自己被關在個看不見的牢籠裡,不論怎麼掙扎、用力、哭喊都沒有回應。
只能在黑暗中,緊縮抱著雙腿等待,時間流逝已經失去意義,彷彿很久很久又像是一瞬間,在這不見天日無垠闇絕世界裡,父親設置的精神屏障使她不被吞沒,但也反倒成了折磨囚牢。
艾露菲娜雙眼逐漸失去光彩,思緒開始停止,長時間的孤寂,讓她身心靈都融入黑暗之中,甚至想要就此沉眠下去。
就在此時,一道閃耀無比金光照亮了整個空間,金光強烈熾熱卻不刺眼,反而帶給她一股熟悉的溫暖依賴,引領她走向出口,脫離了這可怕的精神牢籠。
「啪!!」響亮的巴掌聲,刺耳迴盪在林間。
剛回復意識的艾露菲娜仍有些茫然,這一巴掌讓神智清醒許多,她突地跳了起來,法杖橫置身前戒備,待看清周遭和來人後,她不敢置信,對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菲..菲狄莎修女!?妳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長長尖耳在月光下更是明顯,冷豔、高傲、不近人情,那熟悉神色讓艾露菲娜更是堅信自己沒有認錯,但對方應該是在伊斯蘭達城陪伴阿姨才對呀!?
才思索間,艾露菲娜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無比的人影。
歲月流逝對瓦露芬來說,只是更增添成熟誘人氣息,微卷金髮完全襯托出她的美麗浪漫,魔月紅光下的她,依然是這麼完美無暇,令人相信如果真的有神,這應該是衪滿意的作品。
「阿...阿姨,我..啊!!」
艾露菲娜正想要過去,突地腹腰遭受重擊,胃部猛烈翻滾嘔吐之意,令她趴倒在地不住喘息,她看著菲狄莎,痛苦抽搐的道「為..為...為什麼...」
菲狄莎收起手上權杖,走回瓦露芬身邊,冷豔聞名的精靈修女,臉上露出壓抑已久怒氣,喝道「為什麼...你們父女真好意思說這種話!?」
「我..我不懂,修女這是什麼意思?與父親又有什麼關係?」
縱然她是長輩,但對方在自己小時候就很冷淡,如今這樣不明不白的攻擊,還提及到父親,她怎樣也忍不下,法杖重新緊握站起,身上魔法力量也慢慢高漲。
對於眼前孩子舉動,菲狄莎只覺好笑,更為瓦露芬不值,這就是她精心所愛、所栽培出來的孩子?這就是老伍叔犧牲換來的結果?
縱然在力量上有所天賦,但智慧、精神、反應無一達到標準,甚至再次落入被敵人操控的困境!
菲狄莎對此失望氣得尖耳直顫,指著身旁的人,怒極反笑道「就是為了你們父女兩個人,瓦露芬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艾露菲娜這時也發覺不對勁,阿姨怎麼會對菲狄莎修女動作無動於衷,她順勢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那深邃雙眼空洞無神,瞳孔裡毫無波動,似是看著這裡,又像看著遠方,面容美麗而無生氣,嘴角僵硬生冷微笑,整個人彷彿失去了靈魂的魁儡。
一股無比驚慌緊張情緒,自心底漫延開來,艾露菲娜甚至忘了身上所有疼痛,顫抖著問道「阿姨她..她怎麼了?」
菲狄莎冷冷看她一眼,怨恨的道「都是你們害的!當年海穆選擇了另外一個女人,之後又不放過瓦露芬,讓她失去聖女資格被聖國放逐,每日都要過著危險的傭兵生活,而現在!為了妳,她甚至成為完全信仰體,意識已經開始消散了!」
激動情緒讓她不由得停下來喘口氣,才又道「現在,瓦露芬剩下唯一的信念,就是保護妳,從妳回到伊斯蘭達城開始,她早就感應到了!」
「不然妳以為,憑海穆幾年內倉促研究出來的精神魔法,會有辦法將妳喚醒嗎!?這是瓦露芬為了妳,捨棄作為人,成為神的使徒,才得到保護妳的力量呀!!」
說破現實的無情話語,字字打在艾露菲娜心上,懊悔痛苦噬咬不斷鑽痛,自己這些年來,吃的苦、受的傷,又怎麼比的上眼前的人,而她在當初,甚至還曾埋怨、不滿,想著為什麼所有人對自己不聞不問。
手上法杖無聲掉落,艾露菲娜想走近點,再看看這養育她、愛她多年的長輩。
「不要過來!妳想害死她嗎!!」菲狄莎猛然怒喝出聲。
艾露菲娜停止了腳步,只聽冷豔的精靈修女又道「她現在狀況非常危險,神源力量隨著妳的回來已經攀升到頂點,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
「到時,瓦露芬就真的只剩個軀殼,如果不是妳被控制了,我根本不打算讓妳們再見面,剩下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決吧,不要再拖累她了。」
菲狄莎不給艾露菲娜任何機會,神行術施展下,帶著如空殼的瓦露芬,很快就消逝在森林深處。
看著兩人離去,艾露菲娜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和弱小,她轉身重新撿回法杖,內心就像土石錐刺在身上紮破的大洞,不斷流逝著血與淚。
在哈柏鎮遠方,燈塔照亮的陰暗下,有個人影一跛一跛無力走著,靜闇無比的幽林間,傳來的,只有不時吹過風聲,和仍是少女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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