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李晟敏上車的時候，有點意外地發現曹圭賢站在走道上。

 

李晟敏往自己習慣的位子走，『幹麻不坐? 位子還那麼多。』

 

『不知道是誰的位子......』曹圭賢有點遲疑地回答。

 

『晟敏啊，你認識那個一年級的話叫他坐吧，』前面高中部的車長學姐聽到兩人講話回了頭，『我叫他坐他死也不坐，車子那麼空偏偏站著，看起來好奇怪，司機大哥也問我後面那個新來的孩子是怎麼了。』

 

『嗯姊姊我知道了。』李晟敏揚聲回答，朝著那個莫名彆扭的學弟招手，『你過來吧，反正還好幾站東海才上來。』

 

『沒關係嗎?』曹圭賢還在磨磨蹭蹭。

 

『當然沒關係，放著位子不坐能生利息嗎?!』李晟敏嘖了一聲，半假半真拉下了臉，『別囉唆了，快過來。』

 

『那......謝謝晟敏哥。』曹圭賢到沒被他不太好看的臉色嚇到，只抿著嘴一笑。

 

多了一個新成員的七號校車在開學的第二天達到了新的平衡，比李晟敏先上車的曹圭賢會坐在李晟敏原本習慣坐的位子，然後在李晟敏上車之後把原本放在旁邊椅子上的書包挪到自己腳上；等李東海也上車之後曹圭賢就會站起來，把位子讓給李東海──如果李東海沒有硬要坐在李晟敏腿上或被學姐抓去玩的話。

 

 

 

開學的時候已經是初秋，考完第一次段考之後天氣就明顯地冷了起來，有時早上站在街邊等車都能看到呼吸變成一團團白霧。

 

某個早上，李晟敏和平常一樣跟其他同站的學長學姊一起搓著手上車，卻發現曹圭賢閉著眼靠著窗子，似乎是睡著了。

 

倒不是曹圭賢不會在校車上睡覺，但通常李晟敏上車的時候曹圭賢都是醒著的，等李晟敏在他身邊坐定、稍微小聊幾句今天好冷啊、下禮拜要抽考之類的，曹圭賢如果還覺得睏，才會趁李東海上車前再小睡十分鐘。

 

李晟敏放輕了動作坐到曹圭賢身邊，曹圭賢才有點掙扎地睜開眼，『......晟敏哥。』

 

『你不舒服?』李晟敏看他的臉色就覺得不對勁。曹圭賢的臉頰比平常紅，嘴唇卻比平常白。

 

曹圭賢有點勉強地一笑，開了口的鼻音濃重，『啊，有點感冒吧。』

 

『怎麼不請假啊?』李晟敏皺眉，伸手過去摸曹圭賢的額頭。

 

『今天週考......』曹圭賢緩慢地眨眨眼。

 

這樣還能考嗎? 李晟敏又伸手摸摸他的脖子，然後眉頭皺得更緊，『......有看醫生嗎?』

 

『沒有，早上起來才覺得不太對......』曹圭賢搖頭，吸了吸鼻子。

 

看起來真的不太妙，但同樣只是學生的李晟敏也幫不上忙。『不要緊吧?』

 

『沒關係，週考第一節就考完了，如果不行我再去保健室。』曹圭賢清了清喉嚨在椅子上調整了一下姿勢，『哥能借我靠一下嗎?』

 

『嗯。』李晟敏點頭，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到曹圭賢脖子上，『你睡吧，我會跟東海說。』

 

『這個不必──』曹圭賢愣了一下就抬手想阻止他。

 

『閉嘴，快睡。』李晟敏抓下曹圭賢要解圍巾的手，把他的頭按到自己肩膀上。

 

『哥謝謝......』曹圭賢貼在他肩膀上的聲音很小，帶著沙啞。

 

李晟敏拍拍他的膝蓋，『沒什麼，睡吧。』

 

 

李東海上車的時候看到曹圭賢睡在李晟敏肩膀上也頗有些意外。『他這......?』

 

『圭賢好像感冒了，今天讓他坐一下可以吧?』李晟敏用氣音輕聲說。曹圭賢一路上睡得很熟，校車沿路停下來讓各站學生上車也都沒醒。

 

『嗯。』李東海點頭，看了看曹圭賢有點不以為然，『幹麻這樣還來學校啊? 全勤獎又沒什麼了不起。』

 

『一年級今天也週考......』李晟敏壓低了聲音。

 

『喔。』李東海皺皺眉，『他這樣考不考有什麼差別嗎，還不如直接留在家睡覺。』

 

雖然李晟敏也是這樣想的，但現在不是聊天的好時候。聽著自己肩膀上不怎麼順的呼吸聲，李晟敏把食指壓在嘴唇上，『好了，讓他睡一下，你小聲點。』

 

 

早上看著曹圭賢腳步漂浮地進教室，第二節下課李晟敏還是不放心地到了樓下一年級的教室。

 

『曹圭賢在嗎?』往教室裡沒看到人，李晟敏隨便抓了一個經過的學妹。

 

『啊......學長。』被隨機抓到的學妹似乎有點意外與無措，『曹圭賢考完週考就說不舒服，現在應該在保健室。』

 

『謝謝。』

 

 

保健室離教學樓有點距離，下課時間不長加上怕打擾曹圭賢休息，李晟敏等到午餐時間才匆匆吞完午飯過去。

 

午餐時間學生們在校園裡四處走動交談，拉上窗簾的保健室裡隱約能聽到外面的喧嚷，護士阿姨大概也去吃午飯了，李晟敏推門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

 

曹圭賢躺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早上已經不怎麼對勁的臉色在保健室略顯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好轉。

 

李晟敏輕手輕腳地坐到床沿，曹圭賢就醒了，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晟敏哥。』

 

『抱歉吵醒你。』聽著曹圭賢沙啞而虛弱的聲音，李晟敏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裡、摸摸曹圭賢的額頭壓低了聲音，『還好吧? 吃藥了嗎?』

 

『我也睡不太著。』曹圭賢眨眨眼打了個呵欠，『剛剛吃了藥了......下午爸爸會來接我。』

 

李晟敏點點頭，『要不要喝點什麼? 你有吃飯嗎?』

 

『不想吃......』曹圭賢有氣無力地回答。

 

『可是──』才想說不吃沒體力也不行，但李晟敏忽然想到今天午餐很不巧的是炒麵，那種油膩的東西給病人吃好像也不太好。要去買點牛奶之類的給他喝嗎?

 

才為難著，李晟敏就聽到保健室的門開了，從床邊的布簾屏風後探頭出去一看，沒想到是李東海，還有應該是被李東海拖來的李赫宰。

 

『李晟敏我就知道你在這裡。』李東海邊往裡面走邊說，馬上收到李晟敏「噓」的手勢，吐吐舌頭馬上降低了音量，也走過來站在床邊看著曹圭賢，『你還好吧?』

 

『吃了藥了，晚一點他爸會來接。』李晟敏代為回答，曹圭賢只小小聲叫了一聲學長。

 

『那就好。』李東海點點頭，看著李晟敏，『你午休要留在這裡嗎? 要的話我回去跟班長講。』

 

李晟敏才正猶豫著，曹圭賢已經先開了口，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拉他的衣角，『哥......陪我一下好不好?』

 

『噢，嗯......』李晟敏也只能點頭，『那，東海......』

 

李東海一臉「我就知道」表情撇撇嘴，把手上拿著的一罐運動飲料丟在曹圭賢被子上，『給你，赫宰說要買的。』

 

『怎麼能買冰的啊李東海。』李晟敏一摸上罐子就皺眉，也沒開就拿過去塞在曹圭賢頸邊，『剛好給你退燒，退冰再喝。』

 

『哥我只有一點點燒而已......』曹圭賢虛弱地說，但也沒反抗。

 

李晟敏摸摸他另一邊脖子，『真的? 摸起來很熱啊。』

 

『你們慢慢摸吧，我要回去了。』李東海翻個白眼，拉著李赫宰就往外走。

 

李東海才走出幾步，保健室的門就又開了，然後李晟敏聽到李東海和李赫宰的聲音，『老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