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2009/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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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 ca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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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賦予每個人不同、也不等量的才能。
而我從小就知道,我並沒有才能。
假如我真的擁有才能,又為什麼我無法演奏出如父母親那樣溫暖的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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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第一次接觸到小提琴的事情,老實說,我的記憶已經十分模糊了。
當時我大概才四歲,感覺上似乎還很小,卻已經是會爬到鋼琴椅上,自顧自敲起史坦威鋼琴琴鍵的年紀了。但對於我酷愛模仿母親敲玩鋼琴琴鍵的舉動,母親和當時還健在的外祖母都非常開心。
兩位長輩當時必定認定我將來會跟著她們的腳步,成為鋼琴家吧?
而我也因為每次只要一開始玩起鋼琴,兩個長輩就會稱讚自己,而跟著喜歡上彈奏鋼琴。不過當時的自己既不會看譜,也沒有什麼音樂素養,純粹只是模仿她們敲響琴鍵,卻也覺得自己將來一定會變成一個了不起的鋼琴家……真不知道這份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但這份自信,也只持續到「那一天」。
那一天,父親從公司帶回了他所謂的「音色不錯的1/8小提琴」。
當時的父親雖然已經開始了樂器的代理與販售,但因為公司也才剛起步,所以父親依舊有接一些小提琴演奏的工作。也因此,小小的我也時常看見父親在家裡練習小提琴,也自然而然地起了想要像學母親敲鋼琴鍵一樣,學父親拿著弓揮來揮去。
但4/4的琴弓長度簡直可以跟四歲的我匹敵,我根本不可能跟父親一樣揮舞琴弓,父親也不願意讓我碰他的琴。於是只能亂揮價值數十萬的琴弓的我,很快就生膩了,也失去了對小提琴的興趣。
一直到父親拿著在他手上簡直像玩具一樣的小提琴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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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要不要試試看?」父親笑著將1/8小提琴交給我,我也又驚又喜的接過琴,摸了摸那光滑的紅褐色琴面,撥了撥弦,接著馬上學父親將琴夾入自己的下巴與左肩之間。
「夾、夾不住……」
「嗯,果然還是要用肩墊才行。」看著我辛苦的夾著小提琴的模樣,父親只能苦笑著,幫我在琴上裝上肩墊,又調整了快半小時,琴才可以恰恰好的卡在我的肩頭。
「喔……」當自己終於可以好好拿著琴時,我不禁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要不要試拉看看?」當父親問我要不要試拉的時候,我也理所當然的猛點起頭,馬上拿起父親已經幫我轉緊、也上了松香的小小琴弓,興致勃勃的學著父親抓著弓就往琴弦上拉去。
【嘎嘰──】
下一刻,琴發出了被勒死的鴨子的聲音。
「噁!」而我給予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拉奏的小提琴的評價,則是「噁」的一聲。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不可思議。
「好難聽喔!跟爸拉出來的完全不一樣……」我嘟起嘴,父親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傻孩子,當然不一樣囉。蓮從來沒學過,但爸爸可是練了二十年喔!如果蓮一拿起琴就可以拉得跟爸爸一樣,那爸爸不就沒工作了嗎?」
「可是,我想拉得像爸爸一樣好啊!」當時的我卻不知天高地厚的對父親如此要求道。
──而那就是一切的開端。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父親就會撥空,每天找時間教我如何持琴、要用什麼角度拉奏、並且抓著我的手,從A弦開始,一個音一個音開始教我。
而母親也會在空檔的時候,開始教我基礎樂理跟鋼琴。
從那天開始,我便正式從「把玩樂器」的四歲小孩,升級成了「演奏樂器」的四歲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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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小提琴的過程非常辛苦。
不但從未工作過的手指因為按弦而脫皮,從未用過的肌肉也會因練習而酸痛。雖說孩子的身體因為尚未定型,小小的運動酸痛並不會持續太久,但我依然曾為了肌肉生長時的苦痛在夜裡偷偷掉淚。
即便如此,我依舊沒有停下學習小提琴與鋼琴。
就算試圖回想,卻總是想不起當初我為何會那麼努力。明明就沒有人逼我學習,也沒有人說我不能放棄。
但我卻持續到了現在。
……或許只是因為,我很羨慕總是歡笑著,愉快的合奏著的父母也不一定。
一開始學起琴,我才發現,從前認定自己一定可以當上偉大鋼琴家的我有多麼愚蠢。
小小的手指無法負荷琴鍵的重量,每個琴鍵敲下去的音色也都呆板又無趣,就算跟著剛會讀的樂譜、辛苦練了一個月,彈出來的曲子卻還是無法像母親那樣充滿感情,即便只是普通的小星星。
母親的音色是一聽就能讓人感到溫暖的聲音。而我不管再怎麼練習,感覺卻都不過是在東施效顰。
小提琴更是如此,不管怎麼拉,聲音都像噪音一樣,難以恭維。
所以我很快的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天份。
雖然父親母親都說初學這樣就不錯了,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行。
父母的音色就是我夢想中的音色,穩重又優雅的父親的小提琴,以及溫柔又舒服的母親的鋼琴,都是我不可及的夢想。每次自己練習完之後,我一定會纏著父母親演奏給我聽,用來洗耳朵。更大之後,我也學著會去傾聽各個名家的錄音,並且試圖讓自己更加精進。
但不管再怎麼練習,自己的音色卻還是那樣平板無奇,令人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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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我對父親的稱呼也逐漸從「爸爸」變成了「父親」,也不再稱呼母親為「媽媽」。
連自己也不知道心態是怎麼轉變的,只是認知到父母親並不如自己所想的,是那麼接近的存在。他們都是我所不能及的,了不起的音樂家。
認知到這點時,我才不過五歲。
發現自己永遠到不了父母的地方時,我哭了一整晚,並且在父母親的安慰之下,決定從今以後要更加努力的學琴。
從那時開始,我便決心拋棄其他多餘的事物,只專心致志於音樂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