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2010/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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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練習室走出來時,總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大概是看譜看太兇的緣故,最近老是覺得視線比從前模糊,所以前天就去了一趟眼鏡行。
檢查之後,發現度數確實增加了,散光也增加了。
所以當下就重配了兩副眼鏡。普通的眼鏡與隱形眼鏡。
也在心中自我告誡,絕對不能讓眼睛再這樣壞下去──但壞都壞了,也沒有辦法挽救。
在新眼鏡配好之前,我也只能戴著度數不足的眼鏡去上學、練琴,試圖讓自己過著跟平常沒有兩樣的生活。不過,再怎麼努力習慣,還是有極限的。
放下琴弓。
若不是自己早已暗記住大部分的譜面,以這樣的視力是沒有辦法一邊讀譜一邊拉奏的。搖了搖頭,我無奈地將譜收了起來。
回家的路上先繞去眼鏡行吧,直接把新配好的眼鏡戴回家,這樣至少晚上可以把剩下的譜記熟。
拎著琴走向放置著琴盒的窗邊,我才驚覺自己練習的比想像中得久。看著灑落在窗邊的夕陽光輝,我深刻的感受到時間流逝的速度。
初春的夕陽隨著時間漸晚而染上了暗闇的色彩,透過窗戶灑落的橘紅色的光線與藍黑色的影子融在一起,形成了某種詭譎卻又美麗的景色。
那唯有一定時間才看得到的景象,美得令我著迷。
雖然我沒有看懂美術作品的美感,但是真正美麗的東西就是美麗的,並不需要無謂的知識或強加上去的概念。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
就在我因夕色而駐足時,一道樂音忽地從窗外乘著風,來到了我耳邊,溫柔地侵入了我的聽覺神經。
──是誰?
那如珠玉般溫婉,卻又乾淨嘹亮的聲音,是誰演奏的?
緩緩的,不經意的,我便陷入了羊水般的音海中。那溫暖卻又悲切地令人想哭泣的聲音,究竟是出自誰的手指?
是誰在彈奏鋼琴?
注意到時,我人已經奔出練習室,呆愣在走廊上,而那美麗的鋼琴聲則縈繞在練習室的走廊中。
從練習室沒有關好的門中流洩出的,是蕭邦的離別曲。那是「他」曾經替日野伴奏過的曲子,但飄盪在空中的並不是伴奏,而是原曲。
──那是晶瑩透明得宛若水晶的音色。
這確實是「他」的音色,卻是跟當初大不相同的樂句。
那細膩的樂句織成,使我不禁瞪大雙眼。
婉轉、溫柔,完整的敲擊出了樂譜上一模一樣的音符,卻又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切,那份悲壯的情感與其說是別離,更不如說是永別──
但是,好美。
那雖是聽了會感到心痛的琴聲,卻也是乾淨澄澈到會讓人想落淚的聲音。
啊啊,真的是……
是的,美麗的東西無須多說就是美麗,那琴聲也是如此的美麗。雖說我並沒有同等的感傷,也不至於因而共鳴流淚。但這音色依舊美得令我忘卻了現實。
不知不覺間,我已輕輕的推開門,站在彈琴的那人面前。
而最後的兩句樂音,也不幸的被我所打斷。
真是可惜……正當我如此悲嘆時,演奏出如此悲切音色的人,突然的抬起頭來,看向我。
「月森……是你啊。」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嫌惡感,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我們兩個的關係並不好。不,更可以說是交惡中吧。
我個人是不認為這樣的關係就算是交惡,我們只是對音樂有著不同看法跟詮釋模式罷了。
也只是因為,我個人一直無法理解,擁有如此美麗音色的人,對待音樂的態度為何會如此隨便。
看著眼前有些模糊的他,我眨了眨眼,不經意的將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口。
「你為什麼會在普通科呢?」
「哈啊?」似乎無法理解我的問題,他發出了驚訝的聲音。但那樣的回答方式卻又有點像是在逃避我的問題,讓我微微的感到不悅。
「你明明有這樣的技術跟感性,為什麼不來音樂科?為什麼要待在普通科?」於是,我再一次地提出問題。但這次反倒惹他生氣了。
「……這關你什麼事?探聽別人的隱私很有趣嗎?」他壓低了聲音,憤憤的將句子擠出牙縫。雖然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他現在一定是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我吧。
我自認自己早已很習慣他人不悅的視線了,但不知為何,面對他明確露出的厭惡,我卻意外的有些不愉快。
為什麼呢?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
「我並沒有打算探聽你的隱私,我只是單純的想提出問題而已。如果你有辦法彈出這樣的聲音,為什麼不到音樂科來提升自己的實力呢?你真的甘願抱著這樣的技術,一輩子只為興趣而彈嗎?」
「哦?你現在是在稱讚我嗎,音樂科的資優生?」他冷笑了幾聲,嘲諷的說著。
「雖說我們的音樂性不合,但你確實擁有音樂家的資質。身為音樂愛好者,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好音樂就這樣消失,只是這樣而已。」
「我的人生要怎麼過是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干涉吧?」
聽到他那事不關己的說法,我不禁皺起眉。雖然他說的完全沒有錯,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我應該干預的,但他的態度卻讓我感到萬分不滿。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你既然都已經確定要參加音樂比賽,那就不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盡全力參加比賽。」壓下心中不悅的情緒,我再一次出聲。他卻對我甩甩手,發出輕蔑的笑聲。
「哼,你就這麼擔心我拖跨你們比賽的水準嗎?那可真是抱歉啊,我不過就是普通科的學生,請你網開一面,不要太計較啊。」說完,他便走向門口,似乎打算直接離開。
而他在夕陽下的模糊身影,不知為何,看起來非常的無助。
就跟他的樂音一樣,悲傷得不能自持,令人心頭糾結。
矛盾的感覺油然而生,現在在我面前的他,雖然像是在跟我吵架,但感覺並不像是在生氣,反而更像是在自暴自棄。就像是,刻意不讓自己碰觸音樂般的,自暴自棄著。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這時我的心情,竟是如此的悲傷。不是為他拋棄才能而生氣,也不是為他的妄言而憤怒。
而是由衷感到一股沉痛,以及,憐愛。
我總覺得他在哭泣。在心中,用鋼琴的聲音,哭泣著。
「『離別曲』……」
「什麼?」他轉頭看向我,我則直視著他那看不清的臉龐,並且提問:
「你是打算跟什麼東西道別,才會彈出這樣的離別曲呢?」
一瞬間,我可以感覺到他身旁的空氣正在搖動著。
跟他的心一樣,搖動著。
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用力按下的,如心碎般的琴鍵聲,對,依舊是別離之歌。
是那簡直像要切斷一切的,乾淨,卻又充滿刺傷自己的碎片般的,琴聲。
看著我,他沒有多說什麼,連一絲絲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只是皺著眉,露出了非常非常,辛酸的表情。
事實上,這時他的輪廓在我的眼裡是相當模糊的,但不知為何,我卻覺得看的非常清楚。
他的臉龐在夕陽下,看起來十分的,十分的哀傷。
卻也很美麗。
夕暮色的他就跟他的樂音一樣,細膩,溫柔,美麗。
那是無須多說的美麗。
是瞬間令我震懾的,夢幻。
但最後他卻依舊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並沒有告訴我,他到底是為了跟什麼告別,才會用全心全靈去彈奏這首樂曲。
但也沒有必要了。
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