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後的兩天,漁船出海時打撈到了船隻的碎片,接到訊息的瑪格莉特立刻指示兵士們在發現的海域搜尋。
可說也奇怪,彷彿海裡有個奇妙的黑洞般,任船怎麼來回尋找,潛水下去查看,能看見的始終只有破碎的殘骸,船上的那些人就像蒸發的失去蹤影。
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兄弟兩人加入了搜索的行列,不死心的繼續在海上來來回回,不斷望向深不見底的大海,心跟著海浪起起伏伏,漂流的尋不到歸處。
這種懸在半空中的未知,比起肯定的結果更讓人折磨,心裡總猜想著,也許下一分鐘,失蹤的那個人就會突然出現。
懷抱著渺茫的希望,每天睜眼閉眼就重複著一樣的探查、搜尋,直到體力拉到極限才肯休息,怎麼也睡不安穩,心情隨著一次次的落空而越形低落。
這般沒日沒夜的航行,海上的搜查部隊個個面色如土,掛著無法掩蓋的黑眼圈,當第八日的搜查結束,周遭海域幾乎已是全部翻遍了,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把這八天的一切看在眼底,身為代理職務的瑪格麗特艱難的下達了停止搜尋的決定,並且發出了宣告──
艾倫戴爾第三任國王,殞落。
喪禮的那一天,一改國葬的盛大,低調的只由官員和賽佛特家族的成員出席,整齊的黑色喪服,在墓碑前沉默的看著兩個空棺被埋進了土裡。
身穿一襲黑色的合身西裝捧著花束,聽著送葬的讚詞和哀戚的演奏,弗雷特里西腦袋空蕩蕩一片,即使知曉事實已經過去了十幾天,仍沒有真實感。
此刻站在身旁的,不是伯恩哈德,而是那群未來的禁衛軍們,身為賽佛特家族族長的莎曼德則站在瑪格莉特旁邊,拿出手帕擦著好像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當獻完花束,弗雷特里西茫茫然的走出墓園,莎曼德叫住了他「你多少也察覺到了吧?被父母親和兄長蒙在鼓裡的感受。」
弗雷特里西停下腳步,看著莎曼德整齊的妝容和那一身黑色禮服,什麼話也沒說。
「那些起因都是因為伯恩哈德身上的詛咒喔。」莎曼德以扇子遮住嘴巴,微瞇起眼睛「他們出海就是為了解開詛咒,我早勸過根本不用這麼麻煩,早點處理掉就好了,可他們就是不聽,唉…白白犧牲人才啊。你最好也離他遠一點,免得哪天也跟著遭受牽連,死得不明不白。」
「別把事情全部歸咎在伯恩哈德身上,妳再胡言亂語,就算是長輩,我也不會客氣了!」弗雷特里西與父母親說不上太親近,常因為工作而鮮少互動,可那也不代表能容許莎曼德在墓園說出這種難聽的話。更何況,他本就對這位長輩實在不抱好感。
「我可沒說謊騙你。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死在同樣的詛咒之下,為了家族的榮耀與尊貴的血緣,就算心狠,也必須要阻絕任何讓悲劇再次發生的機會。」莎曼德把扇子收起,緊緊握在手心,眼裡藏著惋惜與憤恨「伯恩哈德為什麼沒膽來,就是因為心虛,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見弗雷特里西仍散發著敵意,連話也不願意答,莎曼德嘆口氣,用同情的口吻說道「我已經把能說的都告訴你了,若是你改變心意,我們家族很歡迎你。」
帶著隨行的護衛,莎曼德浩浩蕩蕩的走出墓園,弗雷特里西轉身往著相反的方向,直奔城堡。
站在關緊的門前,弗雷特里西有種好像回到十年前的錯覺,那時的對話至今仍深深印在心底。
急著趕回來的弗雷特里西連黑色西裝都還沒換,單手端著仍熱著的湯碗,用空著的手敲門,對著門裡喊道「伯恩哈德,聽說你身體不舒服,我借了廚房準備了清粥,你開門吧。」
門裡傳來幾聲咳嗽,過了幾秒才聽見沙啞的回話「你放著就好。」
弗雷特里西蹙起眉,試著壓了門把,門果然鎖上了「我可不怕你把感冒傳給我,就一下下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伯恩哈德簡潔的回應,隨後立刻補上一句「也不准用暴力開門。」
弗雷特里西只得收回正準備踹門的腳,懊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些累積至今的疑惑再次浮了上來「為什麼連探望也不可以?我又不會笑你…伯恩哈德,我們…已經只剩下彼此了,你就不能多信賴我一點嗎?」
「…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回去吧。」
「在你開門之前,我不會走。」弗雷特里西賭氣的靠著門坐下來,打定主意要在門外『定居』拚誰的耐性夠。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開門的,拜託你,快回去吧…」伯恩哈德捲曲的身體坐在床上,連日睡眠不足和承接的壓力把身體壓垮,低落的情緒和感冒影響魔力的掌控,雖然隨著技巧的熟練,已經不再像那時一樣慌亂無措,仍是無法抑制的讓魔力外洩,將整個房間結滿了冰霜,冷氣飄舞著好似冬天的景致。
趴在膝蓋上,目光直直盯著房門,緊張的聽著外頭的動靜,一面聽著時鐘滴滴答答的往前走,還想不出解決的方法,突然門就打了開來。
伯恩哈德心臟嚇漏了幾拍,直到發現來者是布勞,才放心下來。
「弗雷…特里西呢?」
「多虧路德的安眠香把二王子放倒,已經把他送回去了。」
布勞所說的路德是和他同時期進來的侍者,似乎在進來城堡之前就已經認識,由於平時很少有機會接觸,伯恩哈德對路德不大熟悉,布勞也很少會提到他。
布勞手裡拿著的弗雷特里西送來的粥,時間放得太久,粥已沒了開始的熱度,只剩下微溫的暖意「需要幫忙拿去加熱嗎?」
「不用了,這樣剛好。」伯恩哈德接過碗,珍惜卻又感到內疚的捧著。
粥味道很淡,卻保持著食物的原味,蔬菜的甘甜和肉末的香氣完美的組合,偏溫的熱度倒是對這時發炎的喉嚨吞起來剛好,品嘗到食物裡滿滿的關心,伯恩哈德覺得那些身體不適,似乎一下緩和許多。
將使用過的湯碗收好,布勞送上茶水和蓋在肩上的小毛毯,才慎重的拿出從瑪格莉特那裡接到的重要卷軸,念出裏頭的訊息。
「向您報告,屬下已經接到通知,七天之後,就要由您接任第四任艾倫戴爾的王位。」
「…是嗎?這麼快…」沒想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要面對群眾和官員們,伯恩哈德露出苦笑,張開自己戴著手套的手,心裡同樣茫然卻又恐懼。
這十八個年頭,從來沒接觸過外界,卻得被迫在失去最大的避難傘的情況下,獨自面對和承受這最大的挑戰,除了魔力的困境,還必須要接任來自父王的工作,說不害怕,那絕對是騙人的。
敏銳的察覺伯恩哈德低落的情緒,布勞挺直了背,做了一個完美的敬禮,微笑的說道「請別擔心,不管您最後做了什麼決定,屬下都會跟隨您。您就是我現今唯一的王。」
從這天開始,艾倫戴爾的歷史,即將新添上新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