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勞專注地聽著,當聽完夢的全貌,沉思了好一會兒,開口道「屬下認為,陛下您的夢境也許並非只是夢這麼單純,而是類似預知夢的東西。」
「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塔爾巴森的皇族,都具有您夢裡所見的能力──攝魂術。」布勞瞧見伯恩哈德皺眉地露出疑惑的模樣,接著繼續說明他所知的一切「打從塔爾巴森初代統治者開始,他們就訂定規矩,唯有習得攝魂術的皇族才具有繼承的資格,他們強大的原因不僅是專制和嚴格的法律,還包含這個不為人知的秘術。」
沒有因為布勞的解釋而舒展眉間,伯恩哈德仍是滿臉詫異「初代?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也沒曾在任何史書上記載,你是怎麼知道的?」
布勞笑一笑,處變不驚地說出久遠的事實「塔爾巴森的秘術就是向我的前主人學來的,初代當時滅了所有知情者的口,唯一他沒能殺死的,只有我一個。」
伯恩哈德張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猜想的結論驚訝地讓他說不出口。布勞知道六百多年前的經歷,那也就是說…現在還維持著這般娃娃臉孔的他,完全不可能是人類。
那他到底是什麼?他所侍奉的前任主人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又為什麼從沒在歷史上添上一筆?疑問在心中一個個冒了出來。
布勞比了噤聲的手勢,露出魅惑般的笑,將手貼在胸前「我的身分微不足道,不該浪費您寶貴時間。眼下最急切的,應該是怎麼阻止噩夢成真吧?」
想起夢中那幅景象,伯恩哈德就覺得背後一陣惡寒,他完全不敢去想噩夢化作現實的未來。布勞確實也沒說錯,種族又怎麼樣了呢?在最無助的時候,是誰還站在自己這邊?是誰願意聽自己說話?就算不是人類又何妨?他自己擁有的魔力就夠不像人類了。
放下了心中那股求知的疑惑,伯恩哈德選擇優先面對迫近的危險。
「真有阻止的辦法?」
「當然。」布勞眼裡滿是笑意,神秘的壓低聲音,將早已反覆在心中推演的答案輕輕地說了明白,字語間的意思卻投下了震撼彈。
伯恩哈德能感覺到心臟緊張的跳動,不同於夢境的恐怖,那種恐懼卻又帶著點刺激的誘惑,奇異的爬上身體「沒有…別的方法嗎?」
「能完成您的心願,又能快速解決事情,屬下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其他的勢力蠢蠢欲動,就在今天傍晚,他們就派出了人馬打算強行帶殿下走,殿下可是差點就落入他們手裡,真讓他們得逞,後果可不堪設想。陛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聽到弟弟的消息,伯恩哈德一下變了臉色「弗雷特里西有怎麼樣嗎?」
「僅是輕傷而已,沒有大礙。不過,再遇上一次就難講了。」布勞露出擔憂的神色,將裝衣服的籃子抱了起來「時間不早了,陛下您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腦海裡停不下各種可能的想像,伯恩哈德不知道布勞什麼時候已經走遠,自己又是怎麼走回房間的,蠱惑的話語在心裡迴盪了一遍又一遍。
伯恩哈德坐在床緣,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僅是緊張的情緒強撐著精神。
他知道必須做出抉擇,但是不管哪一個都是種賭注,可能的代價卻無法計算,既輸不起也賠不了。
深深的吐了口氣,伯恩哈德閉上眼睛躺了下來,放著繁亂的思緒在腦海互相的大聲叫囂,直到疲憊重得讓那些聲音再也發不出來,才慢慢睡去。
火光搖曳與怒罵的聲音再次熟悉的闖了進來,置身在相同的情境之中,伯恩哈德滑過一絲顫慄,緩緩走出房間,一面祈禱不會再次出現一樣的光景。
然而事與願違,站在樓梯間,那一樣的畫面竟重新複製了一次,層層手持武器的人群喊著話,而阿奇波爾多正微笑地對自己揮手。
「伯恩哈德,我們又見面了。這次,你也會殺死我嗎?」
伯恩哈德眼裡閃過了冷意。
月幕升起,森林裡漆黑一片,低低的傳來蟲鳴,入夜的雪地,氣溫驟降,寒風刺骨,弗雷特里西鑽進睡袋仍能感覺到陣陣冷意,身體無時無刻的提醒著長途跋涉的疲勞,繁多的心事卻讓人難以入眠。
弗雷特里西爬出睡袋,穿上外套,躡手躡腳的走出山洞外。
停止降雪的暗藍色天空繁星點點,一顆顆閃閃發亮,無雲的天際,月色顯得更為閃耀,抬頭仰望,便彷彿自己置身在銀河的彼端。
他想起曾在城堡裡爬上鐘塔看見的天空,以為那已經夠美夠大了,現在才知道所見的不過只是一小角。
就和自己一樣。
他一直以為,那些歷史的知識、各國的勢力和理念、關於魔力的想法,都枯燥又離自己很遠,所以不想觸碰也不想聽,然而就在這一天,認知的世界崩壞了,那些事物全部串連在一起闖進他的生活,甚至威脅著自己和伯恩哈德。
弗雷特里西在心裡默默的許著,自己該做些改變了。
等到和伯恩哈德一起回去,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他再也不想體驗這種分離的感覺了。
伯恩哈德一定也是這麼想的吧?
想著明天就能見面,他們可以像往常一樣彼此切磋、彼此分享,弗雷特里西感覺煩躁的心情一點一點被撫平,倦意也跟著慢慢爬上眼皮。
打了個哈欠,弗雷特里西拉緊了大衣走回山洞,確定沒有吵醒睡著的里斯,偷偷又鑽回睡袋裡,閉上眼睛,很快的便進入夢鄉,嘴角仍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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